施菀迴道:“你們別□□的心了,還有兩天,我再想想,粉再不吃要糊了。”


    幾人低下頭來吃米粉,卻吃得憂心忡忡,並不開心。


    到第二天,施菀還在坐診,豐子奕卻來了,將她叫了出去。


    施菀跟他出去,到藥鋪外的僻靜處,不知他有什麽事,正要問話,就聽他著急道:“你們那小周大夫,真又請了個大夫過來,還是擅長女科的?”


    施菀更意外:“你知道了?”


    這消息著實有些快。


    豐子奕迴道:“你竟不和我說,這還是百草堂的掌櫃和我說的,我還不信呢!”


    施菀溫聲道:“小周大夫也是才在藥鋪裏說,再說,這是我的事,我和你說了也沒什麽用。”


    豐子奕歎息,這才無奈道:“百草堂的掌櫃要請你去坐診,一個月這個數,問你去不去?”


    她看了看豐子奕比的手勢,確實不少,卻是細心地問:“你怎麽還和百草堂的掌櫃認識了?”


    “本來不認識,他來找的我。”豐子奕說著往馨濟堂方向看了看:“那周繼實在太翻臉無情了些,氣死我了!我和你說,他就是忌妒你,之前他爹在世時都說過,他行醫天賦不如你,勤奮也不如你,就這話,倒把他給氣著了,這不明擺著的嗎?他爹不說,人家自然看得明白!”


    “行了,你別說太大聲。”施菀製止他。然後問:“百草堂這樣和你說,是他們聽到了這邊的消息?還是你先知道了,故意去給人套的近乎?”


    豐子奕不滿道:“請大夫這種事,就是酒樓請廚子,關係到人家一個鋪子的生死,你覺得這是套個近乎能決定的嗎?他若看不上你,我給他磕頭他也不會同意。”


    施菀笑了起來:“好了,我知道了,你和人家說的什麽時候給迴音?”


    “就這兩天。”


    “那你暫時別迴他,我再想想。”


    豐子奕好奇:“你是哪裏不滿意?這百草堂也就比馨濟堂小那麽一點點,給價也高,你是嫌離你住的遠?”


    “那倒不是,隻是多走幾步的問題。”施菀有些猶豫:“我就是……太突然,和那掌櫃也不熟,還要再想想。”


    豐子奕不再催她,答應道:“好,那你再想想,有什麽想不明白的馬上和我說。”


    施菀點點頭:“我迴藥鋪去了。”


    兩人道別,她轉身迴了藥鋪。


    到下午迴家,施菀關好了門,便從廚房抱出一隻舊壇子來,從裏麵倒出這幾年的積蓄,仔細數了一遍。


    其實從周繼流露出對她的排斥與防範開始,她便有隱隱的想法,想自己開個藥鋪。


    可是……一個藥鋪要的錢太多了,就算是個存藥很少的小醫館,鋪麵加藥材也要不少錢,她將所有積蓄拿出來也不夠,除非把現在住的宅子賣了。


    就租一個小鋪麵,吃住都搬到那裏麵去,隻賣簡單的藥……卻不知能不能收支相抵。


    馨濟堂的招牌是從老周大夫開始掛起來的,又在熱鬧的街道,那麽大的鋪麵,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名氣能起來,大半是馨濟堂帶起來的。


    沒了馨濟堂,她是女子,人又年輕,加上一個偏僻的小鋪麵,境況一定好不到哪兒去。


    第二天她沒去藥鋪,先去了自己之前看中的商鋪,問過價格,比自己預估的還要高一些,又去牙人處,詢問宅子出售的價格。


    牙人是個精瘦矮小的男子,聽她說要賣宅子,當即就要去看看,她便帶著去了,看過之後,牙人在院中問:“夫人想賣多少?”


    施菀想了想,遲疑道:“八十……兩。”


    原本要報八十八兩的,但話出口,又忍不住將那八兩抹掉了。


    牙人說道:“這價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能賣出去,卻要碰運氣,正好遇到買家,正好買家又喜歡,我就替夫人留意著,遇到有人問起,我就來找夫人。”


    施菀點點頭,她聽說有的牙人會兩邊蒙騙,賺差價,總覺得自己太實在了,似乎應該報高些,等牙人自己覺得高了給壓下來,卻又擔心是自己多想了。


    這買賣的事,她還是不懂啊……或許哪天,還是要問一下豐子奕。


    她不由歎了聲氣。


    第74章


    待牙人拐過彎,走到大通街,五兒將人喊住:“這位大哥,可是牙人行買賣房屋的?”


    牙人打量他一眼,迴:“是啊,這位小兄弟有事?”


    五兒問:“剛剛巷子內那娘子,找大哥是做什麽呢?”


    牙人看出他是要打探消息,笑笑隻不說話,五兒連忙道:“大哥等等。”


    說著進屋去,端了碗涼井水過來:“大哥喝口水。”


    牙人受用地端過水,仰頭喝下,將碗遞出去,這才慢慢說道:“小弟不才,傳做房屋、商鋪、田產生意,剛才那夫人要賣宅子,找我介紹,怎麽,你要買?”


    五兒連忙搖頭:“不要不要,我就是問問。”說完想起什麽來,問:“那她家宅子賣多少?”


    這宅子和施菀的宅子也就隔了半條街,這家真要買,直接去問就行了,根本用不上牙人,牙人也不願和他廢話,隻隨口道:“你去問她不就行了嘛,怎麽?你家也要賣房?”


    五兒覺得該打聽的都打聽了,見這牙人一副精明好算計的樣子,不想再奉陪,隻迴道:“那倒不用。”說著就拿了碗迴屋去了。


    等下午陸璘迴來,五兒便立刻將這消息稟告上去。


    陸璘吃了一驚,沒料到施菀竟要賣房。


    她要做什麽呢?


    就算馨濟堂那小周大夫容不下她,以她在安陸的名聲,應當是所有的藥鋪都願意請她,她是斷斷不用賣宅子的。


    除非……她不想再進別的藥鋪,受製於東家,而想自己另立門戶,按自己的想法來治病救人。


    對,這樣就說得通了,她要開藥鋪,所以缺錢。


    “她那宅子能賣多少錢?”陸璘問。


    五兒搖頭:“那牙人還不肯說,但我問過隔壁的人,就那條巷子,差不多就是八十兩到九十兩。”


    陸璘此時已隱隱覺得,她並不是帶著五百兩銀子迴來的,要不然不至於開個藥鋪還要去賣房。


    他要如何幫她?


    委托旁人高價替她將房買了?


    但這樣容易露破綻,若被她發現,隻怕會生氣,她說過,不要他憐憫她。


    或是……他出錢盤下一個商鋪,再假稱急用錢,委托旁人低價賣給她?


    但這樣也要找信得過的人,他在安陸也隻有那麽幾個相熟的人,施菀也認識他們,她不是她三叔三嬸,要辦成實在太不容易。


    要讓她相信,就不能太像天上掉餡餅。


    隔天,陸璘找上了楊釗。


    寥寥數語,楊釗明白了,陸璘要自己出錢,讓他夫人放印子錢,放給施菀,以年為期,取百中之十為利,利給他們夫婦二人,陸璘隻迴收本金即可,至於貸多少,隻看施菀的意思。


    如今官府有交子行,需有田產房屋為抵押才能貸款,利錢也是取百中之五十,若是頭年借十兩,第二年便要還十五兩,利息不算低,但若是民間的私貸,則是翻倍,也就是頭年借十兩,第二年要還二十兩。


    陸璘則是借十兩,來年隻用還十一兩,他這樣放印子錢,對做生意的來說簡單是慈善。


    但施菀卻不一定會懷疑,因為民間放印子錢違法,特別是像他這樣的官身,所以他們放印子錢不求暴利,隻求穩妥,自然不會與外麵私貸一樣。


    所以,如果借錢的人穩妥,不當放印子錢,就當普通借款,收取少量利錢,他們是願意的。


    現在的情況是,這利錢是他們白得的,而且還幫了陸璘。


    楊釗當即便答應下來,打包票保證將此事做好。


    陸璘認真道:“此事,我隻有一個要求,萬不能讓施大夫知道我的存在,若知道了,此事也做不成了。”


    楊釗連忙點頭:“大人放心,我與我夫人定是守口如瓶,決不讓第四個人知道!”


    ……


    此時的施菀正找上豐子奕。


    她沒迴他百草堂坐診的事,卻問他,如果開藥鋪,開在不那麽熱鬧的鬆子街,一百來兩,能維持多久。


    豐子奕聽她這樣問,才意識到她想要自己開藥鋪。


    這著實出乎他意料,不由問:“開藥鋪可不比做大夫,我以為你隻想安心做個大夫呢?”


    施菀解釋道:“以前是這樣想,但後來就覺得太難……你看,比如現在,小周大夫就覺得我不能為藥鋪掙更多的錢,更願意要肖大夫。而我也不打算改,我做不到一邊行醫,一邊還要想方設法多賺些錢,我隻想開一個,我認為能盡快將病人治好的方子,而不想開一個能讓藥鋪賺更多錢的方子。”


    “也不是所有東家都如這小周大夫一樣心黑。”豐子奕說。


    “但我的確,與大部分人想的不同。”


    施菀緩聲道:“以前大周大夫還在世時,那一年時疫,縣城各大藥鋪人滿為患,也有人因尋醫不及時而喪命,我們當時有個能製成藥丸的配方,若在症狀不重時服下,是能很好的緩解病情的,藥材也是平常藥材,不貴,我想將藥丸製出來,便宜些賣出去,不用問診,病人對症服藥,但大周大夫不同意,認為如此有損“一人一方,對症下藥”的傳承,也怕影響問診的生意,便沒如此做,但其實我還是想試試。”


    豐子奕看著她滿麵欣賞,動容道:“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別去鬆子街找鋪麵了,去信義坊吧,我們家在那裏有鋪麵,你就租我們家的!”


    施菀立刻搖頭:“我不要。”


    “怎麽不要?”豐子奕急道:“要不這樣,你租我家鋪子,我在你藥鋪裏占股,這樣不就好了,明買明賣是不是,我不管藥鋪經營,你賺錢了給我分紅,沒賺錢算我倆一起虧的。”


    施菀知道豐家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生意,縣城裏的酒樓他們便有占股,這並不算給她的特例。


    但仍然算豐子奕給她送人情,她一來不想無功受碌,二來也不想讓他占股。


    她心裏非常清楚,她不會嫁他,而他絕不會一輩子不成親,終有一日,他認清了,會和某個女子成婚,從此和她劃清界線,她不希望到那時候,他們還有個藥鋪的牽連。


    見她不說話,豐子奕繼續道:“你不要覺得是我要幫你,其實不是,我是真的覺得有利可圖,你想,縣城就你一個女大夫,你也擅女科,也在縣城有了名聲,那麽多的女人看病第一想到的就是你,你絕不會沒病人,但你就是缺開藥鋪的錢,而我手上的錢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投給你拿分紅,我並不虧。”


    他催促著,施菀無奈道:“我再想想。”


    “想什麽?我們就白紙黑字簽契約,你還顧忌什麽?”豐子奕問。


    施菀知道,如果她將想法說出來,豐子奕一定會說,第一,他不會娶別人,第二,就算真有那一天,他也不會和她因藥鋪的事鬧糾紛,無論什麽時候,他將藥鋪送她都行。


    但她哪怕還是按原來的想法賣掉宅子,再去交子行借一點錢,也不想這樣。最後她還是問:“你先和我說,以鬆子街的鋪麵大小和位置,你覺得開藥鋪能行嗎?”


    豐子奕歎息一聲,卻還是和她道:“不好說,我畢竟沒做過藥鋪生意,但肯定不會太好。


    “你想,那裏的鋪麵都小,隻有一間,不到兩丈寬,且一半為居民,一半是腳店或便宜的麵餅鋪麵,你做得再好,也隻能做那一小片生意,在醫藥行也沒地位,話語權在他們那些老家夥手上。雖說你有醫術,但大夫這行又不像別的,人總要生病了才會去看病,看完病也就好了,不會繼續花錢,若要憑口碑將鋪麵做大,八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


    施菀一會兒想,如此也可以,她是大夫,隻要能有個地方安心診病就好,但又想,她要在醫術上深耕,便要見識足夠的病例,也要有足夠的名氣,能與其他醫術精湛的名醫一同學習探討,但若隻為這一個小藥鋪的生計發愁,最終也會在小巷裏消磨掉誌氣與光陰。


    這一夜,終是半宿沒睡著。


    第二天,肖大夫到馨濟堂了,施菀也就與周繼客氣道別了一番,離開了這個待了四年的地方。


    沒想到隔了兩天,楊夫人卻派人到她家中請她,等到楊府,楊夫人和她提起錢的事,竟猜出她想開藥鋪,主動要放印子錢給她。


    施菀倒不意外楊夫人放印子錢,卻意外楊夫人猜出她要開藥鋪,畢竟她這想法實在有些離經叛道,沒多少人覺得一個女人能開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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