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夫子幫腔,阿力瞬間有了底氣:“對,我穿了褲子的,雖說褲子是濕的,但好歹穿了的。”


    見他反駁,傅南窈更氣了:“可是我還沒看過男子不穿衣裳的模樣,你的樣子叫我看了,我……”


    她還沒許婆家呢!


    阿力小聲嘟囔:“等天熱了,村裏男子都去河裏洗澡。南窈小姐若去洗衣裳,就會遇見。幹農活,好些男子都是赤膊上陣。南窈小姐就算不去田裏,他們迴家經過院子,南窈小姐也會瞧見。”


    傅南窈氣得不行,筷子猛戳米飯。


    婉娘笑著勸:“鄉下村民都這般,沒什麽好惱的。”


    傅北墨笑了:“就是。”


    阿力見北墨笑,遂跟著笑。


    顏芙凝沒笑,傅南窈便往她身側靠:“還是嫂嫂好。”


    “我還沒成婚呢,先瞧了阿力沒穿衣服的模樣。”傅南窈坐直身子,側頭看向顏芙凝,“嫂嫂沒瞧過哥哥不穿衣裳的模樣,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先瞧了旁的男子的。對吧,嫂嫂?”


    顏芙凝一怔,怎麽把話題引到了她身上?


    傅北墨嚴肅起來:“姐姐的意思是,嫂嫂沒見過哥哥赤膊的樣子麽?”


    話音甫落,家裏人的視線一瞬間全朝顏芙凝靠攏,就婉娘的臉也朝向了她的方向。


    雖說她的眼睛沒有聚焦,卻實實在在像是看著她,似等著她迴答一般。


    顏芙凝手伸到桌下,拍了拍傅南窈的腿,示意她別再說這個話題。


    傅南窈倒是不說了。


    傅北墨忽而又笑:“姐姐真傻!”


    如今隻要逮住機會,他就會罵別人傻。


    不為別的,他就是想嫂嫂知道,他其實是真的挺聰明的,別人也會有犯傻的時候。


    他咧著嘴角,指著傅南窈的臉,笑得誇張:“哥哥嫂嫂是夫妻,夫妻會脫光了睡一個被窩,自然是看過的。姐姐忒傻氣!”


    傅辭翊:“傅北墨!”


    顏芙凝:“傅北墨!”


    傅南窈點了點弟弟的腦門:“不要什麽話都說!”


    婉娘斂笑,想氣又氣不起來:“北墨,你哪裏聽來的?”


    按理說,小兒子下個月就滿十五了,倘若不是腦袋受傷,有些事情確實該懂了。


    而今他絕對不懂的,肯定有人說起,他聽了進去。


    見家裏人神情肅然,特別是兄長臉色鐵青,傅北墨小聲解釋:“村民說的,阿力也聽見了。”


    嗓音委屈巴巴的。


    阿力道:“方才幫李大哥找到豬的時候,咱們用繩索套著豬,往李家趕。有兩村民經過看到,他們說豬真白。有個村民說豬比他婆娘長得還白,他們夫妻在被窩裏……”


    傅辭翊唇角繃緊,倏然出聲喝止:“阿力。”


    婉娘也聽不下去了,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小孩子家家的,以後這些亂七八糟的,不要聽!”


    顏芙凝咽了一小口唾沫,端起飯碗,繼續吃飯。


    ——


    飯後,顏芙凝收拾好碗筷,去灶間洗。


    傅北墨挪著腳步,悄然進來,心裏踱了幾遍的好多話,愣是隻說了一句:“嫂嫂,北墨錯了。”


    顏芙凝“嗯”了一聲:“北墨腦袋受過傷,嫂嫂不怪你;倘若你腦袋沒受傷,我絕對會生氣。”


    傅北墨腦中頓然醒了醒,依照哥嫂的反應來看,不像是恩愛夫妻該有的模樣。他忽然想到哥嫂之間或許有什麽秘密……


    念及此,他問:“嫂嫂如果不喜歡哥哥,會喜歡我麽?”


    顏芙凝洗碗的手打滑,撲通一聲,碗掉進水裏,濺起水花。


    “北墨,你說什麽?”


    她側眸看向他,眼前的少年麵容白淨,眼神純澈。有那麽一瞬,他的神情謹慎,還有以往從未見過的揣度,帶著小心翼翼。


    隻一息便消失不見。


    傅北墨傻笑道:“嫂嫂那麽好,我也想要嫂嫂喜歡呀。”


    顏芙凝舒了口氣,天真的少年所言,自然亦是天真之語。


    她笑了:“北墨那麽可愛,嫂嫂自是喜歡的。”


    傅北墨眨眨眼:“那嫂嫂喜歡哥哥麽?”


    傅辭翊的腳步在灶間門口一頓,思忖須臾,決定不進去。


    顏芙凝佯裝惱怒:“傅北墨,哥哥嫂嫂的事情,你少打聽。”


    “哦。”傅北墨撅起嘴兒。


    轉頭瞥見兄長的側影在灶間門口,便快步出去,仰頭對兄長嘚瑟:“嫂嫂說喜歡我,嘿嘿……”


    傅辭翊麵無表情地曲指,扣在弟弟的腦門上。


    腦門吃痛,傅北墨怏怏不樂。


    捂著被敲擊處,迴房去了。


    一邊走,一邊扭頭,瞪一眼兄長,嘴裏不停地碎碎念。


    顏芙凝繼續洗碗,察覺傅辭翊進來,輕聲道:“北墨小孩子心性,又天真,他所言與稚童一般,何必計較?”


    傅辭翊神情冷然:“適才飯桌上,北墨與阿力所言,你莫在意。”


    “沒事,我聽過就忘了。”


    ——


    大雨一直持續到翌日清早,才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


    晨練取消,傅辭翊一早去了村塾。


    地上泥濘,且還在下雨,不便進山挖藥材,顏芙凝便在房中練字。


    這段時日來,她已經認得頗多繁體字,練字練得手腕酸疼,便翻看醫書。


    東廂房內,傅南窈透過窗戶看顏芙凝神情嚴肅認真,不禁打趣:“嫂嫂莫不是也要參加科舉?”


    顏芙凝頭也未抬,雲淡風輕地道:“我不參加科舉,卻在鑽研醫術呢。像是北墨老說胡話渾話,得給他腦袋上紮幾針。至於你的腿,大抵要敲斷了才好。”


    嬌柔的嗓音,說的卻是令人心驚的話。


    傅南窈聽得小臉發白:“嫂嫂,我以往是有得罪你,可不待這麽複仇的吧?”


    她摸了摸瘸腿,腿雖說是瘸的,但好歹她是有兩條腿的人。


    被敲斷了,她可就隻剩一條好腿了。


    那便是再不能行走了。


    顏芙凝輕輕一笑,搖了搖頭,不語。


    堂屋內,傅北墨與阿力正在削竹子玩,做成竹劍的模樣。


    冷不防地聽到顏芙凝所言,傅北墨丟下竹劍,捂住昨兒被兄長敲過的腦門。


    “我不要紮針,疼的。”


    嗚嗚嗚,嫂嫂不喜歡他了。


    就在這時,胡阿靜撐著一把油紙傘來了傅家院中。


    她站到西廂房外的屋簷下,收起傘,拍了拍袖子上濺到的雨水,抖了抖羅裙。


    “昨兒我去縣城了,表嫂叫我帶話給你,今後莫要再勾引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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