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碧藍如洗,雲間薄霧之中,仙鶴展翅穿梭其裏。


    聞於止趴在仙鶴背上,好奇的肉手左右抓撓,一不小心拎出一根不知從哪掉出來的羽毛。


    純白色的有些柔軟。


    聞於止抱著羽毛盤腿坐下,看著身側扶手而立的仙君眨了眨眼睛,沒忍住伸手抓了下衣擺。


    楚清君垂眸看來,“何事?”


    聞於止舉起羽毛,“好看。”


    楚清君神色漠然,正要開口訓斥不得玩物喪誌,便發現在聞於止的掌心有一條紅色的血線。


    那一根暗紅色的血線在肉乎乎的小手中並不明顯。


    楚清君忙蹲下身子,“把手給我。”


    聞於止聽話的將手遞給他,隨後用另一隻手努力夠著什麽。


    楚清君沒有理會,專注的檢查血線,卻發現他掌心隻有一些手紋,並沒有什麽血線,連一絲沾染紅色的跡象都沒有。


    拇指抹過掌心,幾番探查後確實不見那根血線。


    楚清君無法,隻能放下他的手,卻沒等站起身,就見聞於止用力跳起,把羽毛插在了他的發冠之上。


    惡作劇之後,聞於止高興的直拍手。


    “好看。”


    楚清君蹙眉嗬斥道:“胡鬧。”


    楚清君貴為仙尊,一怒之下不說伏屍百萬,斷你三成修為那是一息之間,就是正寧仙門的弟子學徒見了他未曾說話都會先顫。


    然而,聞於止仿佛沒感覺到一樣,仰著頭用著稚嫩的語氣說:“師尊好看。”


    楚清君沉默的看向他,孩童的眼神清澈,如一汪淺水小溪,不夾雜任何陰鬱。


    半晌,楚清君摸了摸他的頭,轉身看向遠處。


    ---


    扶橋州穀內。


    仙鶴落下,抖動著將翅膀收迴,“啊~”


    楚清君先行躍下,隨即將抖弄著那雙小短腿的聞於止抱了下來。


    “師尊!”


    “師尊您迴來了。”


    楚清君反手將聞於止推出去,力道正好,足以讓聞於止上前,也隻是踉蹌幾步未曾摔倒,“聞於止,本座親傳弟子,帶去名堂記入本座門下。”


    兩名弟子紛紛行禮應是,“是。”


    交代完聞於止的去處,楚清君片刻未曾停留轉身離去。


    聞於止乍然來到不熟悉的地方有些驚慌失措,下意識的想跟隨楚清君一起走,但是轉眼間人就不見了,聞於止根本來不及追趕。


    期間年紀尚小的一位拱手說道:“我乃蘇意棠,是師尊的門中弟子。”


    蘇意棠指著身側的人說:“這是我師兄酩悅。”


    聞於止見對方沒什麽惡意,在加上兩個年齡相差不過幾歲,便卸下了心中防備,學著蘇意棠的樣子做了一個拱手的動作,“聞於止。”


    “知道,既然你是師尊的親傳弟子,那你就是我們的大師兄啦!”蘇意棠說:“大師兄,我們先去名堂記名吧。”


    聞於止並不知道記名是什麽,但是他剛才聽見楚清君說了這個地方,自然毫無異議的跟著去了。


    他們之中酩悅修為最高,可以簡單驅使靈獸。


    名堂距扶橋州穀甚遠,便隻能讓酩悅驅使靈獸送他們前去。


    ---


    楚清君身形一晃,現身在藏書閣門前。


    藏書閣內小童察覺靈力波動,連忙跑出來,“仙尊日安。”


    楚清君漠然道:“我今日來此之事,不得與外透露半分。”


    小童躬身應是。


    藏書閣內共有七層,每一層都擺放著數以千計的修煉功法,以及修真界曆年大劫。


    三千年前,曾有一魔尊自地獄熔岩處修煉出世,岩漿迸發遮天蔽日,生靈塗炭。


    仙門正道紛紛出麵鎮壓,卻無人能敵,導致仙門損失慘重。


    危急時刻,正寧仙門老祖出麵以靈體相擁與其同歸於盡。


    世人都以為重簷魔尊已死。


    然正寧仙門史料記載,老祖隻是以命將其鎮壓,隨消滅肉身,但靈魂尚存於世。


    且……


    “靈魂入骨,不日將思。交融泯滅,魂魔歸途。”


    指腹劃過這一句話,楚清君眉頭緊鎖,翻向下一頁。


    “一旦魔尊入體,初始不顯,而後奪魂,以另一種奪舍之姿再現人世。”


    難不成聞於止並非魔尊,而是他體內的魔尊一魂將他吞噬?


    這也能解釋為何之前他能將魔氣隱藏得那麽好。


    僅僅是因為,他並非魔修。


    魔氣全部來自於莫名現身的魔尊。


    那個孩子,也隻是無辜被牽連的罷了。


    魔尊魂魄不死不滅,如何消弭也未曾有記載。


    不過仙門前輩倒是提了一句,以本體之魂相鬥,或有一線生機。


    如此一來,要是能教會聞於止正門功法,魔尊出世之日,還有一戰之力。


    早前若非他一念之差,隻怕現在聞於止已經含冤而死,魔尊的魂又在尋覓他處,擇日而出。


    饒是他重生歸來,也無法阻止當年禍事。


    楚清君揮手將藏書閣內大半與魔尊相關的書籍全都歸入儲物袋,隨即轉身離去。


    ——“恭送仙尊。”


    楚清君重迴扶橋州穀時,蘇意棠早已將聞於止的事操辦妥帖。


    蘇意棠高高興興的迎上去說:“師尊!我們已將大師兄的房屋收拾好了。”


    楚清君思及聞於止體內隨時可能會爆發的魔尊,心下猶覺得將人留在身邊看護比較穩妥,“聞於止與我同住。”


    “啊?”蘇意棠年紀尚小,還不會掩蓋自己的想法,一切心事都寫在臉上。


    楚清君住處共有三間,主室一間,兩間側臥。


    他和酩悅入門這麽多年,一直居住在弟子屋舍,從未踏足師尊住處。


    蘇意棠說:“師尊我也想與你同住。”


    楚清君搖了搖頭:“不可。”


    “可是……”蘇意棠還想糾纏,卻被酩悅拉住了手臂。


    楚清君側身看向聞於止道:“你,隨我過來。”


    “是!師尊。”孩童聲音洪亮激昂,一路小跑著追上。“師尊等等徒兒。”


    聞於止邁著小步艱難從後麵追著。


    楚清君也時不時停下腳步等他跟上。


    蘇意棠不服氣的跺腳,“師兄為何攔我!如若不然,我非要掙得師尊屋內一舍。”


    酩悅年紀比他大,越顯沉穩,“你若跟去,想讓師尊日夜教導?背不出法決便不許睡,練不好功法便去後山挑靈泉水澆灌靈株,你可受得住?”


    酩悅每說一句,蘇意棠的臉色就跟著惶恐一分,“這……”


    “萬一一個不小心做錯什麽事,再將你逐出師門。如此這般,你可還要與師尊同住?”


    “不!不不不!”蘇意棠小臉煞白,說什麽也不肯了。


    ---


    楚清君把人帶到主室右側,“屋內雖無人居住,但還算整潔,被褥齊全,自行入住便是。”


    語畢,楚清君便迴到主室不再理會聞於止。


    人已經帶到了,自然不必他再做些什麽。


    聞於止以為,師尊是累了。


    聞於止並不記得自己何時上了平頭山,看見村落大火,想必是師尊將自己帶到山上救助,從平頭山迴來,一路飛行,想必師尊也疲憊不堪,他便沒有纏著師尊,而是自己來迴跑了兩趟,把之前房間裏的弟子服放在現在的房子裏。


    累的氣喘籲籲卻又坐不住。


    他太高興了。


    他有了一個仙人師尊。


    師尊還那樣好看。


    雖然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卻很溫柔。


    聞於止坐在床榻邊,摸著柔軟的被褥想著,師尊發冠上的羽毛,一直沒摘呢。


    楚清君迴來便將自己關在屋內以符紙畫符。


    他要在聞於止學成之前,先將魔尊魂魄壓製,以免事出變故。


    符籙本身千變,內裏氣息更是無法輕易刻畫。


    更何況這困魔一說本就存在於古籍記載,並沒有人真正將其繪製出來。


    楚清君廢了大半符籙,僅有三張堪堪成型,卻也不稱大用。


    其中,靈力不足。


    楚清君擰眉看著符紙,想不通為何會失效。


    正在此時,聞於止在外敲響房門,“師尊!弟子泡了些茶水,師尊要嚐嚐嗎?”


    楚清君抬手將桌麵上雜亂的廢棄符籙整理好,說道:“進來。”


    聞於止推開門進來,端著熱茶給楚清君倒了一杯,雙手捧著遞到他麵前,“師尊喝茶。”


    楚清君接過茶水,溫熱的茶水浸透冰冷的茶杯,入手也是溫熱之感,“時候不早了,迴去歇息吧。”


    “師尊,弟子不困。”聞於止看著楚清君喝完一杯,又湊上去給他倒了一杯,“師尊這是在做什麽呀?”


    “符籙。”


    楚清君將茶杯放至一邊,右手拂袖左手將符籙鋪平問道:“你可認字?”


    聞於止看著上麵的筆畫,顯然不是字,在最角落看到兩個很小的字,“汀……白?”


    楚清君說:“這是我的字。”


    “字?好聽!”


    “你呢?”


    “什麽?”


    楚清君凝眉緩聲問道:“你可有字?”


    聞於止搖了搖頭,“不曾。”


    那是大戶人家亦或者修仙之人才能有的,他出身貧苦怎會有字。


    楚清君自桌案上取出一張空白畫卷,毛筆筆尖稍沾點墨,隨意揮毫在空白畫卷上落下兩列字。


    當最後一筆落下,楚清君轉手將毛筆筆尖朝上放置一邊,“朝以晨輝,似是陽華。自此,便叫你朝華吧。”


    願你真能勤勉修煉,以朝陽之輝泯滅魔尊。


    聞於止看著那漂亮的字體笑彎了眼睛,“謝師尊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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