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陽循聲迴頭,看到的卻是剛才幫助女警察把梁潔抬起來的兩個小夥子。其中一個,臉上有一道不大明顯的疤痕,樣子有點野,他看了木陽一眼,說:“哥,你真有意思,還不讓讓,你同事死了,你有點傷心是吧?可是,你也不要耽誤我們的工作嘛!”木陽低頭看了一眼,趕緊轉身,後背靠著門,算是給一前一後的兩個人讓出一條路,然後轉身就往外跑。


    結果,後麵就聽到那個臉上有疤痕的小夥子喊道:“你這人,幫忙把門關上啊,我們要給他化妝,他又不吃你不咬你的,你跑什麽呀跑?你慌什麽慌……”


    天哪,兩個小夥子原來是化妝師!那間房子難道是專門給逝者化妝的地方?木陽一邊往前跑一邊在心裏嘀咕剛才的親眼所見,又感覺渾身有汗在不停地往外冒。既然是給逝者化妝的地方,為什麽我從那麽大的一張寫字台後麵看到了馮爾禹?今天,我就是為了馮爾禹的身後事,所以才來這地兒的嘛!他怎麽可能坐在剛才那個房間的寫字台後麵?


    木陽抬手摸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同時停住了腳步,上下前後左右地看看。他苦惱於不能看清楚這個處處冰冷陰森的世界,左麵是白牆,右邊也是白牆,前麵是一道牆和一道拐彎之處。木陽現在最怕走廊中的拐彎之處,誰知道這走廊的出口和盡頭在哪裏?我剛剛走了這麽遠的路,怎麽還要再拐一個彎啊?馮爾禹所在的18號冰櫃在哪裏?女警察在哪裏?梁潔在哪裏?


    媽的,全亂套了,木陽心中明白此刻的狀態,也可能是自己大腦中太興奮或太緊張的緣故?好在我還沒有被嚇傻或因為過度驚嚇而暈倒。木陽站在原地未動,幾秒鍾之後,他堅定地認為,剛才在那張寫字台後麵看到的馮爾禹,一定是假的,絕對是假的。


    毫無疑問,馮爾禹死了,他上吊死了,被冷凍在冰櫃裏,編號為18。五短身材的女警察今天是來這裏拍照,算是留一個證據,事後好向馮爾禹的親人們證明,在他死後的這段時間裏,各項程序都是正常的,每一個環節都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對吧?木陽轉身往迴走,他要找到哪兩個正在給逝者化妝的小夥子,那兩個人能夠幫助他迅速地找到女警察或者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


    木陽一步緊似一步地向前走,隻聽見鞋跟敲在水磨石地麵上的清脆的響聲,卻看不到走廊的盡頭。這就讓木陽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安。走廊兩側所有房間的門都緊閉著,仿佛每一扇門的後麵都有穿了白大褂的工作人正在給形態各異的逝者化妝,那些逝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者缺胳膊少腿兒,這樣的逝者一定是遭遇了車禍或者重大事故災難……木陽推了每一扇門,每一扇門都緊緊地關著,用力推,紋絲不動!我**呀,難道你們給逝者化個妝,還要反鎖起門來像做賊一樣偷偷地進行?


    這地方處處隱藏著凡人所不能看見的鬼魂,有些情況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心驚膽戰,誰遇上誰害怕,這有什麽辦法?但是,木陽還是不甘心,他一定要找到女警察和梁潔的所在之處。或者,能找到剛才那兩個小夥子也可以。總之,要找到一個人,萬萬不可以繼續一個人這樣重複而徒勞地瞎轉悠。


    木陽認真地推每一扇門,每一扇門帶給他的都是失望與恐懼……還好,接連推過九扇門之後,第十扇門終於開了,兩個小夥子正在給那個平躺在工作台上的逝者整理遺容。那個臉上有道疤的小夥子抬眼看看木陽並沒說什麽,繼續低頭忙他的活兒。


    工作台上躺著的逝者是個中年男人,方方正正的一張國字臉,眉毛短短的,形狀並不怎麽好看的那一類。另一個小夥子正用眉筆在增加眉毛的長度。一邊的眉毛已經像那麽一迴事兒了,另一邊的還是原來的樣子。兩人的手上都戴著醫院裏常用的那種無菌橡膠手套,這就讓木陽感覺眼前的兩人是在做手術,一個很小的微型手術。


    “對我們的工作感興趣啊?那就近距離看看吧!”臉上有疤的小夥子主動發出了邀請,而且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正在進行的工作是給這個死去的男人臉上打一層粉底。木陽的第一個感覺這家夥的業務水平實在一般,甚至一般偏下,因為他給那人的臉上打的粉底並不均勻,臉是白的,但脖子是黑的,像是戴了一個麵具。疤臉的小夥子說:“我們這個工作,其實也沒有什麽神秘感,死去的人,其實跟活著的人是一樣的。”


    你媽的廢話,你這純粹是沒話找話。死去的人,怎麽可能與活著的人一樣?木陽無心與他們爭辯這些無謂的話題,忙問:“我從18號冰櫃那個房間出來,怎麽就迴不去了?”木陽怕這兩個人想不起具體哪一個,又補充道:“就是那個小姑娘暈倒在屍體上的那個房間。”


    另一個小夥子不緊不慢地說:“就是隔壁那個房間嘛,誰知道你是不是被嚇傻啦?頭一迴來我們這兒的年輕人,經常被嚇得不分東西南北哪,這很正常,我們理解你……”


    你媽的,太小瞧我了吧?我怎麽可能被嚇成這樣?我心裏非常清醒嘛,哪有你說的那般嚴重?木陽說:“你們這個工作有意思哈,給他們化妝,也不害怕?是不是在這裏久了,慢慢就習慣了?”


    疤臉小夥子頭也不抬,但語氣強硬,說:“將心比心嘛,我們這也是一個正當職業,我們這裏也是事業單位,全額撥款的事業單位,一般人還進不來哪,對吧?社會上對我們這一行有偏見,其實,我們都是很善良的人,我們對這些逝者是有感情的,他們雖然死了,但他們也是有靈性的,你對他們好,他們必然會對你好,你就不會在工作中遇到令人不安的事情……”


    令人不安的事情?難道我今天遇到的就是令我不安的事情?可我對待馮爾禹也是一片真心啊,為什麽他總是以一種異常的麵目呈現在我的眼前?木陽心中一片混亂,忙問道:“18號冰櫃裏那個人,你們給他化的妝?”疤臉小夥的嘴裏“嗬嗬”兩聲,算是在微笑,說:“當然,這是我們的工作職責,據我所知,他是上吊死的,在我們給他化妝的過程中,他的眼睛總是微睜著,我們想了很多辦法,一直沒有閉上,這讓我們心中很不安,我們輕易遇不到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呢?一個人的生命消逝了,但他的靈性還在,人與人之間的靈性是可以互通的,你誠心待他,他的靈性的力量一定能幫助你實現理想……”


    你媽的,吹大了吧?我可是醫學院的本科生,人是怎麽一迴事,人體是怎麽一迴事,生命是怎麽一迴事,自有我的世界觀,我不可能聽信你這一套……木陽正要問問這二人,像這樣的化妝是不是要收費啊什麽的,他走近了低頭一看,不由得心中猛一哆嗦,媽呀,這個人我見過。


    “既然害怕,既然沒這個膽量,那就不要離得那麽近嘛!”疤臉小夥並沒有抬頭看木陽,卻冷不丁地拋出這麽一句話。木陽說:“這個人,一定死於車禍,就在前天晚上,與他一起死掉的,還有一個女人,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對吧?”


    這一迴,輪到這兩個小夥子驚訝了,兩人同時放下手中的活計,緩緩地站了起來,說:“大哥,你是做什麽的?警察?偵察兵?私家偵探?”


    木陽冷笑了兩聲,搖搖頭又點點頭,心中卻想,我什麽也不是,但我跟這個男人在一個新疆飯館吃過飯,他跟那個女人還搭過我的車。我還知道,他跟那個一起去的女人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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