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霖開始在電磁爐上燒水,準備泡茶,他捏了兩個紫砂小杯,說:“我這茶杯,別看個頭兒小,正正經經的永樂年間的,找人鑒定過的,我這一個杯,換四個蘋果六兒沒問題……”。那杯子顏色有點接近秋天的荸薺,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好,木陽的心思也不在這茶杯上,問:“馮家的宅子,會不會是風水有問題?你去過他家沒有?”


    真要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為什麽不在自己家裏死啊?你跑到研究中心的走廊裏上吊,你媽的什麽意思呢?木陽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他又堅定地認為季雨霖應該更了解馮爾禹這個人。


    “要說呢,也算不得是兇宅,同住一幢樓的人多了,怎麽偏偏他上吊?我看,主要還是他這個人,人有問題,心中有魔,天王老子也沒治……”剛泡好一壺鐵觀音,淺綠的茶湯飄著濃濃的香氣,木陽也僅僅是稀稀溜溜地喝了兩小杯,而季雨霖麵前那一杯還沒來得及喝,木陽的手機就響了,“不好,”木陽看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說:“老板!”


    季雨霖把剛送到嘴邊的紫砂小茶杯,又重新輕輕地放迴到茶幾上,木陽就接通了手機,說:“主任,你好!”宋老板還是平常那般不緊不慢的口氣,說:“你,忙著了嗎?手頭上事情不是特別緊的話,你馬上到醫院來一趟,我在辦公室裏等我,嗯,好吧?嗯,我等你啊。”


    宋老板這番話是在緩慢的節奏中一氣嗬成的,容不得木陽插入半個字。而且,不等到木陽說什麽,宋老板就掛掉了電話。木陽停頓了半分鍾,問:“師兄,怎麽辦?我去了老板那兒,怎麽說?”


    季雨霖在木陽麵前放了一個大號的玻璃水杯,先倒了兩瓶礦泉水,又兌上一半熱水,說:“趕緊喝吧,喝下去,正好把肚子裏的酒精衝出來,好在你臉不紅,說話的時候,盡量跟老板保持一定的距離,或許他就聞不到你嘴裏的酒味。”


    一聽這話,木陽後悔極了,好端端的,我跟你去喝什麽酒?萬一老板在心煩意亂之時怪罪我去喝酒呢?木陽說:“老板應該比較心煩吧?他突然找我,會是什麽事情呢?”季雨霖在沙發上側身躺倒,說:“兩個可能,一是讓你去參與馮二狗子的後事處理,多個人手嘛,二是讓你去接替馮二狗子的位置,他這些年,畢竟習慣了使喚別人……”


    木陽開始大口大口地喝水,心中又在反複在盤算見了老板該怎麽解釋今天中午喝酒的事。沒想到,季雨霖的手機也響了,他悶悶地罵了一句“晦氣”!木陽嚇了一跳,問:“誰呀!”季雨霖搖搖頭,說:“老板!”


    季雨霖接了電話,說:“主任……”然後,季雨霖的嘴裏就“嗯嗯啊啊”地答應著,十分爽快的樣子。街到季雨霖掛掉了電話,木陽急急地問:“是不是讓你跟我一塊兒去他辦公室啊?”


    “你想得美!老板說,科裏人手不夠了,讓我去重症監護室臨時替班兒哪!操,這老東西真是臨陣不慌啊,培養了多年的狗腿子上吊死了,屍骨未寒呢,他竟然一點都不傷心,還有心思考慮科裏幾個重病號的事,唉,可見此人心腸有多硬!”說完,季雨霖進了臥室,僅幾秒鍾的功夫又轉身出來,手裏拿了一把鑰匙,扔到木陽手中,說:“今天晚上,你要不敢在那兒住,就來我這兒吧,我認為你應該不敢在那兒住了吧,剛剛吊死的人,怎麽說都讓人不舒服……”


    兩人下樓之後,出了金台麗景的大門,一路小跑地往醫院趕。剛跑進醫院的大門,木陽就被一個女人攔住了。那女人的臉上撲了厚厚的粉,有點看不出實際年齡,說二十四五歲也行,說三十歲多一點也可以,瘦高個,排骨胸,渾身散發著一股子濃烈的香水味道。木陽和季雨霖同時愣了一下,那女人說:“主任在車裏等你哪!”


    木陽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路邊那輛黑色廣汽本田驕車降下半截的車窗後麵看到了宋儲財的腦袋。木陽往車跟前走,季雨霖就悄悄地溜了,一路狂奔地衝向創傷中心的病房樓。


    那女人搶在木陽前麵上了車,而且是坐在了駕駛員的位置。宋老板是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木陽隻好坐到了後麵座位上。宋儲財扭頭看看木陽,說:“這是梁秘書!以後你們相互協調工作!”那女人在發動了汽車之後,也迅速地迴頭看了木陽一眼,說:“我叫梁潔,脊梁的梁,潔白的潔!”


    聽了這話,木陽竟然一下子聯想到了“潔白的脊梁”……真尼媽搞笑,怎麽不說潔白的肚皮?你看上去也氣質不凡啊,怎麽給一個老頭子來幹這樣的角色?馮爾禹上吊,會不會跟這個女人有關係?木陽有些不情願地笑了笑,說:“哦,你好,你好!”


    “讓你過來呢,主要是一起到馮秘書家看看!”宋老板的語氣開始有點沉重了,這才有點點死了下屬的樣子嘛!宋老板說:“馮秘書已經離婚好幾年了,一直一個人住,派出所的警察給他的前妻打電話,人家不願意來現場,派出所的人希望我們這邊出幾個人,到馮秘書家中看看,希望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哦,唉,他有什麽想不開的?”木陽實在忍受不了宋老板繼續這樣不鹹不淡地描述下去,但他又不知道說些什麽合適。當然,他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怕什麽呢?昨天晚上,馮秘書讓他和季雨霖去科裏替醫生值班的時候,不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嘛,誰知道怎麽就想不開了呢?


    “他跟我這麽多年,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知道他內心裏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為什麽死啊,為什麽選擇那麽一個地方,為什麽選擇這麽一個不可思議的方式,對吧,我都沒處猜啊,有什麽大不了的呀,有困難,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嘛!”


    這個梁秘書倒像是輕車熟路,她在車流滾滾的大街上像變魔術一樣見縫插針般以前行不止,很快就把車開進了一個叫雲煙山莊的小區。宋老板停止了說話,而且閉上了眼睛,像是在醞釀情緒。木陽向窗外看去,第一感覺這小區真好,真是配得上“山莊”二字,竟然可以看見遠處的山巒。小區並不大,而且沒有很高的建築,全是四五層的花園洋房。梁秘書把車停下,宋老板說:“18號樓,唉,我怎麽感覺是18層地獄?當初我就不喜歡這個樓號!”


    梁秘書摸出一副墨鏡戴上,第一個下了車,木陽也下了車。梁秘書指指18號樓最西邊一戶的一樓,說:“這是他家的前院,好好的日子不過,上什麽吊啊?”


    沒想到,宋老板卻沒有立即下車,而是說:“急什麽?等派出所的人給我打電話,我們再上去,他是橫死的,他這處宅子也不好,你們都是年輕人,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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