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板,裏麵請!”一個中年男人看到了季雨霖,馬上熱情地打招唿,“季老板,最近去哪兒發財啦?”


    “發財?發棺材!”季雨霖說:“兩碗羊湯,四個燒餅,再來六兩拉羊臉兒……”


    木陽抬腿邁上台階,卻發現這羊湯館連台階上都油膩膩的,粘得鞋底子“哧哧”地響。木陽在門廳裏靠近窗戶的一張桌子跟前坐下,那中年男人卻不急著上羊湯,而是湊到季雨霖的耳邊說:“季老板,生玩,要不要看看?”


    生玩?我操,一定又是古董行裏的黑話!木陽雖然不懂個所以然,但也堅定地認為這“生玩”二字就是指手中有貨……季雨霖不耐煩地擺擺手,嚷道:“餓死了,餓死了,快快上羊肉,吃了再說!”


    中年男人應了一聲“好勒”,轉身去端羊湯。木陽發現,這羊湯館的老板,中等身材,衣著講究,還真有些不同於常見的餐飲界小老板。而且,這中年男人麵目算得上端正,腿腳算得上麻利,渾身透著一股子殺氣,看上去倒像是個當過兵的人。木陽看看季雨霖,問:“什麽是生玩?”


    “就是生瓜蛋子!”


    什麽生瓜蛋子?分明是在胡說!木陽轉身去看這店內的陳設,媽的,倒也不像賣人肉包子的黑店嘛!季雨霖低了頭“哼哼”笑兩聲,說:“”


    “季老板,今天看樣子運氣不錯呀,一看你是做大賣買的人,少年得誌,年輕有為……”中年男人托著個木托盤,一邊奉承季雨霖,一邊邊放下兩碗奶白色的羊湯,放下一個土黃色的柳條小筐,裏麵是兩個烤和焦黃酥脆的芝麻燒餅,接著又放下一盤淋了辣椒紅油的涼拌羊肉,淺笑著說:“季老板,今天,你不來的話,我倒真有可能,讓別人拿走……”


    “這話讓人嗝應!怎麽聽都嗝應!”季雨霖不看那男人,也不看木陽,而是扭頭朝著窗外看街上的光景,又道:“若真是好東西,你還用得著這麽上趕著巴結我?”


    中年男人就那麽麵帶微笑地站著,看看季雨霖又看看木陽,最後在與木陽的眼神相撞時,有些友善地笑笑,算是打了個招唿表示了歡迎。季雨霖繼續說道:“河北幫,山西幫,河南的洛陽幫,山東的德州幫,隨便閉著眼拉一個,哪一個不比我財大氣粗?哈哈,對吧?你們不是常說,我們福建,乃蠻夷之地嘛!”


    “老弟,可真會開玩笑,現在這樣的社會,誰還會以哪省哪市論英雄?我是個粗人,手裏麵有好東西,也想著借此機會交下個朋友不是?”中年男人拉了把椅子,在季雨霖一米之外的地方坐下了,他跟前那張桌子上是一對喝過羊湯的夫妻留下了碗筷與調料盒子一類東西,木陽擔心那桌子上的油汙會粘住這老板的衣服袖子,他卻顯得十分小心,左手抱著右胳膊肘,有些別扭地坐在那裏,說:“季老板,你說的那些幫,我哪敢跟他們交手?就怕讓他們聯手做局給涮嘍,要不,我怎麽偏偏等你來呢?我這人做的是小本生意,手裏有硬貨,也不著急,又不等著資金周轉,又不等……”


    中年男人貌似還想說什麽,卻見三個穿了皮衣的男人走進來,其中一個胖得好像沒脖子的小個子男人走在前麵,沒頭沒腦地說:“三碗羊湯,六個燒餅,一個臉兒,一個雜兒,老規矩……”


    “好勒,”中年男人答應著,小步快跑地離開了季雨霖和木陽的飯桌。季雨霖看木陽一眼,說:“吃飽喝足,好去湯王城!”


    三個男人操著半聲不熟的京腔,一聽就不是純種的北京侃爺,木陽感覺應該是大興、通州那一片的郊區北京人。一個瘦長臉的高個子年輕男人說:“丫操的這什麽地兒啊這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睜了大眼說瞎話不說,還明火執仗地蒙人,丫挺的耗子爺扛槍窩裏橫,這他媽賽土匪……”與瘦長臉男人緊挨著的是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看樣子像是專職司機,手裏擺弄著一把車鑰匙,就那麽傻愣愣地坐著。另一個年紀稍大點的男人則點了煙,獨自沉默著一口接一口地過煙癮。


    季雨霖垂下了長長的睫毛,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小口喝著羊湯,十分悠閑的樣子。木陽把碗往前推了推,說:“我飽了,門口轉轉……”季雨霖卻做了一個怪怪的表情,說:“老實坐著你的,轉什麽轉?小心轉暈了你……”


    木陽感覺話中有話,隻好繼續喝碗裏的小半碗羊湯。那半調子京腔又開始製造氣氛,那一個擺弄車鑰匙的小夥子終於開口,說:“那洛陽傻逼,整個兒就一二百五,多好的東西?看他丫那傻樣兒?好像撿著了多大的漏……”


    始終沒說話的中年男人反倒像個好人,他伸長了脖子往四周看了看,又低下頭去喝湯,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喝完,說:“老板,收錢。”


    老板不知忙什麽去了,身材高挑的年輕老板娘小跑過來,說:“哥,吃好啦?五十八塊。”


    中年男人付了錢,另外兩個也放下碗,說:“幹脆打道迴府,寧願白跑一趟,也不冒這個險,更不生這個氣,傻逼操的玩藝兒……”


    這場景讓木陽感覺十分新鮮,看來,季雨霖在這個行當裏頭也是真刀真槍地幹啊,稍有放鬆警惕,那就是隻有上當受騙的份兒啊……待到三個男人出了門,季雨霖說:“由此判斷,這窯匠營,新近確實到了一批貨,能聽到他們談這個,還得感謝你呀!”


    我草,你感謝我什麽?木陽忙問:“此話怎講?”


    “你讓外人看上去,就像一個富家子弟,嗯,就是那種吃飽了撐的四處遊山玩水,或者順路喝碗羊湯的,哈哈,橫看豎看,你都不像是這個行當裏的人。”


    木陽使勁“呸”了一口,把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到了門外,說:“玩你們這一行當的人,應該都是這種德性吧?你聽聽,沒有一句話是幹淨的……”


    季雨霖擺擺手,說道:“你得允許別人憤怒,你得允許別人拍桌子罵娘,誰沒有個生氣的時候?要不是你這富家少爺的派頭,他們也會提防著!”


    “你媽媽的個蛋,我還富家子弟?我哪有什麽派頭?放屁吧你!”木陽又哼了一聲,起身站到了門口去透氣。季雨霖慢慢地道:“所以,他們才沒把我們兩個當成競爭對手,否則的話,他們也不會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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