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孫將軍病得這麽嚴重,現在擺在我們麵前有兩件事情得馬上去辦,若是晚了說不準真會出大問題。”和何應欽、薛嶽的關心點不一樣,林蔚想到的卻是可能會產生的誤會,畢竟昨日已經通電了全軍關於孫玉民的處置,現在他一病倒,他然會在黃泥巴掉褲襠的嫌疑。


    “你說下去。”老蔣眉頭微皺,聲音倒是恢複了平靜。


    “首先自然是救治孫將軍,他是一個人來的長沙,勤務兵照料得再好,可也比不上身邊親近的人照顧,他囈語中一直在叫著丫頭叫著妹妹,若能把他所想之人接來照料,說不斷會重新燃起他的求生欲望……”


    “蔚文說得不錯,伯陵你趕緊電告衡山,讓十二軍趕緊安排人把玉民的妹妹送來。”林蔚的話尚未說完,老蔣就急切地讓薛嶽去辦。


    “且慢,委座,您想過沒有,若是把孫將軍病重的消息傳迴十二軍,他那幫子手下會怎麽想?孫將軍可是好好地一個人來到長沙的,怎麽走一趟九戰區司令部,人就成這樣了?您就不擔心,那些家夥一怒之下帶兵來長沙?”林蔚的話像是一記炸雷在老蔣和薛嶽頭上響起,把二人都給驚醒了過來。


    是啊,十二軍的那幾萬精銳可是不容小覷的,倘若知道孫玉民現在病重的消息,那還有誰能壓住他們。


    老蔣?他們未必會買這個帳,雖然說他們屬於國軍的編製,拿的是老蔣拔下來的餉錢和武器,可對於軍人來說,他們隻會聽命於自己的長官,特別是像孫玉民這種愛兵如子的長官,底下的將士隻會認他一個人,才不會顧自己吃的是哪家的飯,穿的是哪家的衣。


    薛嶽?更加不行,孫玉民可是奉了他的命令才來的長沙,十二軍是沒人知道老蔣親自來了長沙,更加不會知道何應欽、戴笠他們也在長沙,對於孫玉民的那些手下來說,自己的長官出了三長兩短,那肯定就是拜薛嶽所賜,如果十二軍真的傾巢而出,殺奔長沙,那他們的目的隻會有一個,找薛嶽算帳。


    試想一下,這種狀況,如果薛嶽還發出安排人來照顧孫玉民的電報,那豈不是明著告訴十二軍的人,他們的長官在長沙出事了,昨天才塞給十二軍一個新軍長,今天老軍長就病得這麽嚴重,想要人家相信這之間沒有關聯,那怎麽可能。


    “蔚文,你有什麽好的提議嗎?”老蔣心知林蔚說的沒錯,事情本來已經解決,可別因為孫玉民的這一病,讓之前的努力化為虛有。


    “委座,孫將軍來的時候應當是有司機送的,現在隻能讓他迴去一趟,把孫將軍的妹妹她們給接來。”


    “有用嗎?”何應欽有些不理解。


    “應當有用,隻要不說孫將軍病了,而是要攜帶家眷去重慶履新,十二軍的人才不會有過激反應。這個司機是十二軍派出來的,他的話肯定勝過會勝過伯陵一封沒頭沒腦的電文。”林蔚想的比較細,這是他的長處,也是他能長久的留在老蔣身邊的原因。


    老蔣當然能理解林蔚這樣想的原因,試想一下,如果孫玉民被九戰區扣押之類的,那和他一起來的司機還能有命迴去嗎?


    “伯陵,按林主任的話去辦,讓他即刻起程,務必早點把人接來。”


    “是,委座。”


    …………


    孫玉民去長沙的消息一傳到各師,幾個師旅長就坐不住了,紛紛從各處跑到了軍部。鄧東平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還是傳達了孫玉民臨行前的叮囑:掌控好各人手中的部隊。這才安撫住這幾個家夥,可沒想到人還未散去,以軍委會名義下發的軍內通電就到了。


    電文內容是:孫玉民因劉文智“叛逃”事件,辭去十二軍軍長一職,俞濟時接任十二軍軍長。


    這一下,他們幾個就炸了窩,特別是傻熊,那可是把孫玉民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人,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當場就嚷嚷著不幹了,在他的想法裏,當這個窩心的軍長師長,還不如去霍山當個土財主來的實在。


    “鐵膽,你別在這瞎起哄了,現在咱們要想的是如何把軍座從長沙接出來,之後的事情再作打算。”戴存祥最為冷靜,他想的不是孫玉民能不能繼續當這個軍長,而是孫玉民的人身安全,他在軍中多年,見過不少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過河拆橋的事。


    “對,那些高官可能會為了逼迫咱們就範,因而扣留了軍座,如果真的這樣,那事情就糟糕了。”董文彬也想到了這一點。


    鄧東平算是能沉得住氣的,可被戴存祥和董文彬倆人這樣一說,也感覺到了全身發涼,心裏發毛。


    他們二人所想的不是不可能,撤職一個主力王牌軍長,可不是這一道命令就能夠解決的事情,薛嶽他們肯定不會這麽幼稚,把十二軍的各師旅團長全部當成聽謝的寶寶。如果換成自己來操作這件事情,最穩妥的辦法,當然是扣留孫玉民這個人,讓十二軍的將領們投鼠豈器。


    “姓薛的敢扣留老大,我立刻就帶著新三十四師打進長沙城。”傻熊原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想的全是要陪著孫玉民返迴霍山,現在聽到了戴存祥和董文彬的話,立刻焦急起來。


    “報告!”


    指揮部和電訊室中間的小門那傳來了一個女聲,這是唐春紅的聲音。


    “參謀長,又來了一封電報。”唐春紅沒等鄧東平發話,她就直接說道。


    “念!”現在指揮部裏除去他們幾個孫玉民的心腹骨幹外,沒有一個外人,所以鄧東平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


    “軍委會命令:任命孫玉民為委員長待從室高級武官,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中將參事。”


    唐春紅的話一落音,屋子頓時沉默了,大家都是軍人,誰會不知道這是道晉升命令,從十二軍直接升到老蔣身邊,這份“殊榮”,國軍中沒有幾個人。


    頭道電令是撤職,短短的十來分鍾之內,又是一道榮升命令,這明擺著說明劉文智投奔新四軍的事情,已經被解決了。老大雖然被撤去十二軍軍長職務,可直接從部隊升職到核心權力圈,任憑他們再想鬧,都找不出正當理由和借口。


    “老大這算是升官了嗎?”傻熊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直性子,確實不明白其中的道道。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戴存祥迴答道,或許是認為自己的這個答案有失偏頗,又迴了一句:“應當算是升遷了吧。”


    “什麽叫應當算是?要麽就是,要麽不是,怎麽會有個應當算是呢?”傻熊以為戴存祥在調侃他。


    “從咱們軍調任到待從室和軍事委員會,肯定算是升遷了,可這中間有個問題是,去了那裏以後,就沒有兵權了,變成了一個隻有建議權沒有控製權的參將,雖然說咱們軍隻有幾萬人,可是能掌控著幾萬精銳部隊,地位可不是一個總部參事能比擬的。”戴存祥的解釋有些文縐縐,他見傻熊不明白,索性拿軍指揮部裏的張參謀做了個例子:“老大去當了這個中將參事,就相當於咱們軍部的張參謀,隻能向直接上司提提建議,並不能調動一兵一卒。碰到好點的長官呢,受到重視了那就還好,別人還會多看一眼,如果碰到的是那種奸詐小人一般的長官,那老大可就算是倒黴到底了,沒人再會正眼瞧上一眼。”


    “電文上不是說調任委員長待從室的高級武官嗎?那就變成了那個人的屬下了,他會不重視軍座嗎?”問這個問題的是王恆,他雖然不像傻熊那般急切,可孫玉民對他有知遇之恩,現今也是孫玉民的心腹,自然也非常關心。


    “應當沒有這麽簡單,名義上軍座是調任待從室的武官,可大家聽到沒,後麵還有個軍事委員會的中將參事,據我所知,像這樣的參事,那邊不下於十人,在座的都算是軍中老人,有誰知道或者是聽說過這些人姓甚名誰嗎?我擔心,老大就會這樣被強行埋沒。”鄧東平解答了王恆的這個疑惑。


    “參謀長顧慮的隻是其一,而我想的卻是更為可怕的事情會發生。一旦老大去到重慶被變相“軟禁”,那幫子人就會騰出手來瓦解咱們。而且我敢說,隻要我們這些人被一一清除出十二軍,那麽老大在重慶就會危險了。”戴存祥不愧是十二軍裏最受孫玉民信任的頭號戰將,他想到的這些,正是事情的最關鍵,何應欽、戴笠他們之所以不敢直接強行對孫玉民怎麽樣,就是擔心他的這幫子手下翻天,惹下他們都無法收拾的後果。


    張小虎一直沒吭聲,但是他卻是最能理解戴存祥話裏的意思,當年孫玉民辭官而去以後,他接過二十師,可盡管他費盡心力,二十師還是從一個甲種師淪為了乙種師,甚至還差點被撤編。老十二軍,還有第三集團軍,不都是上麵那幫人,用同樣的方法炮製,把原先兵強馬壯的這股力量給化為烏有了嗎?如若不是孫玉民再度出山,恐怕十二軍,二十師,這些編製早就已經和第三集團軍一樣煙消雲散,落入到曆史的塵埃之中。


    “存祥說的沒錯,我敢肯定那些人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張小虎雖然是個師長,可眾人誰不知道,他手上的兵力已經足夠他當上一個軍長,孫玉民對二十師完全放心,也正是有著他在管控。通常的時候,他都不怎麽發表看法,可一旦表態了,那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也就是說,戴存祥剛剛講的那些,基本上可以確定,即將會一步步變成事實。


    作為孫玉民核心圈子裏的骨幹,他們有這些想法很正常,畢竟孫玉民是因為劉文智投奔新四軍事件,才會被薛嶽叫去質問的。可是他們沒有想到,名義是九戰區司令部讓孫玉民去接受詢問,可實際上卻是老蔣的意思,他甚至領著何應欽和戴笠親臨長沙。還有他們並不知道,劉文智給孫玉民和十二軍帶來的危機,其實已經被化解,這還得多虧了薛嶽的相助。


    事間的事物通常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原本被大家認為是罪魁禍首的薛嶽,其實是相助孫玉民的貴人,而眾人所擔心的孫玉民會被扣押軟禁的事情,則幹脆就被這場突如而至的大病給完美的解決掉了,就算老蔣想把孫玉民帶去重慶,但現今這個狀況,怎麽可能成行。


    鄧東平和傻熊他們這些骨幹們在指揮部裏商議的這些事情,全然是基於不知道長沙那邊倒底發生了什麽,若是孫玉民病重的消息傳了迴來,那不用想都知道,他們這些人肯定會掀起滔天巨浪。也虧得他們不知情,不過這場聚會最後還是在鄧東平和張小虎、戴存祥的提議下,達成了一個共識,那就是各自返迴部隊,把部隊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惟在這樣,才能保住孫玉民,保住十二軍。


    …………


    薛嶽沒有親自出麵,讓副官去見了一下送孫玉民來的十二軍司機,讓他馬上啟程返迴十二軍接孫玉民的妹妹和秘書來長沙,說孫將軍即將去重慶履新,家屬要一同前去。


    別人不知道孫玉民和陳萊的事,可薛嶽是知道的,他還“故意”促成了二人的好事。雖然有國軍軍官不準納妾這條規定,但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紅顏知己”還少得了嗎?


    司機沒有親眼見到孫玉民的麵,當然會問一句,副官的迴答很簡單:“孫將軍在和薛長官商議軍事,無暇見你,隻交代讓你速迴衡山,把陳秘書和孫小姐接來。”


    副官不知道小丫頭隻是義妹,並不和孫玉民同姓,說出的孫小姐,讓這個司機雲裏霧裏,他問道:“陳秘書我知道,但長官你說的孫小姐是哪個孫小姐?”


    “孫將軍的妹妹,他常常叫小丫頭的那個。”副官不知道司機為何會有這一問,差點露餡,還好薛嶽叮囑了一句,孫玉民的妹妹叫小丫頭,才將將蒙混過關。


    司機連夜趕路,迴到衡山時已經入夜了,自然不好去打擾兩個女孩,真到第二天清晨,他才把孫玉民要她們去長沙匯合的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話中有著很大的紕漏,如果真是孫玉民所說,肯定會提及女兒初九,可二女都沒發現其中的問題,連鄧東平都沒留意到這一點,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傳話的是十二軍的人,大家都想當然的以為這就是孫玉民的意思,而沒想到這家夥其實也沒見過孫玉民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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