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萊感覺到全身燥熱難受之時,耳中忽然聽到了孫玉民喊熱的聲音。


    徇聲望去,隻見原本替他蓋得嚴實的被子早就被他蹬到了地上,借著燈光,陳萊明顯看到了孫玉民滿臉通紅,特別是左臉上那道狹長刀疤,如同一隻吸飽了血的蜈蚣爬在那裏。他不僅踢掉了身上蓋的被子,迷糊中還在撕扯著身上的襯衣,連著扣子一起給扯開了,露出了強壯的胸膛,那稍帶古銅色的肌膚浮著些許微紅,登時讓陳萊的心如同小鹿亂撞,這還不算,她眼睛的餘光忽然間瞄到了某處的挺直,刹那間,她的心思全然混亂了,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身上的燥熱感越來越強烈。難道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難道這是姐姐在天上有意的安排嗎?陳萊已然顧不得那許多,矜持和後果全然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她一步步,一步步朝著床邊走去,手上一個個,一個個解去了軍裝外套的扣子,又一個個,一個個解開了軍襯衣的扣子,在床前的時候,她伸手拉滅了電燈,義無反顧地把自己扔進了床上那人的懷中。


    ……………………


    孫玉民早就醒了,他不敢大聲出氣,雖然頭仍還疼著,口也渴著。但是他卻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吵醒懷中這個像隻溫順小貓一樣的女人。


    剛發現她在自己懷中的時候,孫玉民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即是對自己唐突了這樣美好一個女孩清白的怨責,又有著強烈的對陳芸的愧疚,而更多的卻還是對於陸曼的後悔,從這一刻開始,就算陸曼真的有心迴來,他這的門也得無情的關閉,以前是陸曼把自己迴來的路給堵死了,而現在,卻是孫玉民親手把這扇門關上了,雖然兩者看起來沒什麽分別,可實際上這其中的差別太大了,至少孫玉民現在非常的痛苦。


    陳萊睡得十分香甜,可以說是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安心,這個亂世之中,像她這樣漂亮的女孩,在家庭沒有什麽庇護能力的情況下,能找到保全自己的所在,實在是太難太難,別看她有著軍統的身份,可這也是她被逼無奈,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才加入的軍統這群汙穢之中。雖然軍統能替她擋去不少外麵的登徒浪子,可實際上卻是剛出虎口,又進狼窩,也虧得她小小年紀周旋其中,居然能保住清白,足見她的情商之高。所以不管是在軍統的小心謹慎,還是在楊樹鋪的一心想複仇,她其實都沒有怎麽輕鬆過,而現在,把自己完整交給這個男人後,陳萊終於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備和警惕,所以她才睡得那麽香甜,似乎這個溫暖寬廣的胸膛,就是守護自己的銅牆鐵壁;這個臉上有道狹長刀疤的男人,就是替自己遮風擋雨的蒼天大樹。


    薛嶽一連請孫玉民喝了三天大酒,每次都會邀上王陵基、楊森和李玉堂,方先覺因為要準備調防的事宜,後兩天他都沒有參加。


    頭天來的時候,孫玉民隻打算隻住一晚上就走,可自從發生這不應當發生的事情後,他反而有點不舍得離開,而陳萊更是如此,她酒量本來就比孫玉民好,更是明目張膽地替他擋酒,口頭禪也從“我們軍長”變成了“我家玉民”,在座的誰不是老油條,怎麽會不懂其中的貓膩,隻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彼此彼此,誰會無聊到點破這件事。


    女人真是種奇怪的動物,明明是把自己完整的交給了男人,應當算是把自己托付了給男人,可現在在陳萊卻像是隻母老虎似的,她把孫玉民“圈”進了自己的屬地,不僅沒有半點自己成了他女人的樣子,倒似有著孫玉民這個“物品”已經歸她所有的這種霸權意思。


    平時嬌柔的一個女孩,現在卻是變成了一個有著霸權傾向的女人,隻用了短短的三夜,讓個中的變化,真的是讓孫玉民啞口無言,這妮子和她姐姐比起來,真的完全不像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性格上的差異太大太大了。


    到了第四日的時候,孫玉民盡管還癡迷和陳萊抵足纏綿的美好,可卻還是帶著她去向薛嶽告辭,他必須要迴到部隊上去了。


    既然薛嶽存了拉攏之心,那就免不了是一番客套的挽留,又贈送了一批物資給他,這還不算,他還以私人名義,贈送給陳萊許多首飾和女紅,特別是還有著從外國進口迴來的化裝品和洋服,這讓她真是歡唿雀躍,雖然是戰爭年代,但是哪個女人不愛美呢?像薛嶽贈送的這些東西,若是讓孫玉民去托人購置,估計得是白日做夢。


    一連三天沒談公事,臨走前薛嶽自然會和他細談一番。先是告知了他,軍政部和九戰區長官部安排的,十二軍各部的駐防地點,然後又給十二軍各部補充了不少物資和兵源,最後才說到孫玉民個人身上來。


    “玉民,委座托我和你說一聲,這次就不給你調整職務了,原本是打算讓你出任十九集團軍副總司令,可何部長竭力反對,說你升遷過快,而且太過年輕,擔心你壓不住夏楚中(十九集團軍第79軍軍長)、劉多荃(十九集團軍第49軍軍長)、李覺(十九集團軍第70軍軍長)和宋肯堂(十九集團軍第32軍軍長)這些人,委座也考慮到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就同意了何部長的提議,改升遷為授勳和獎賞。”


    “我不在意!”孫玉民淡淡的迴答。別說他本就不在意當那個勞什子十九集團軍副總司令,就算他有這個念頭,那也不是卻十九集團軍,當初你老蔣可是和自己發過誓,如果此仗大勝,他負責重建第三集團軍,讓孫玉民擔任第三集團軍總司令。


    若說心裏真一點都不在意,那是假的,孫玉民在意的是,若此次會戰失敗,長沙城破的話,他孫玉民肯定會擔負連帶責任,身陷囹圄還是輕的,殺頭都是很可能的事情。下屬立下軍令狀就必須得完成,那你老蔣說出的話就不能是空口白牙,以兩個標準來判斷同一件事情,換作任何人,都會很不爽,即使是孫玉民這樣的早就對這個人死心,對這個國民政府死心的將領來說,也會有些不舒服的。


    孫玉民說出“我不在意”的時候,忽然感覺到陳萊的小手握住了他,顯然是在為他抱不平。連陳萊都如是感覺到了,薛嶽怎麽會不了解,他“勸慰”著說道:“有很多事情,委座其實都是身不由己,你我都是委座所看重之人,不要去計較一時的得失,這次你沒升遷,我敢保證,下一次升遷的時候,就不是個副總司令就能打發得了的。”


    “薛長官,玉民沒有這個意思,當不當得了副總司令我真是一點都不在乎,隻需要給我物資補給和兵源補償,那我就謝天謝地了。”孫玉民之所以要這樣說,是因為他發覺到了一件有些不合情理的事情,剛剛薛嶽在和他傳達十二軍各部駐防地點的時候,八十一師居然被繼續留在了瀏陽,而其他各師都被安置在了衡山到淥口一線,雖然都在湖南境內,但是實際上八十一師已經脫離十二軍主力的協防範圍。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薛嶽有些無法啟齒的感覺,他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接軍政部和軍委會的命令,八十一師從十二軍序列中劃出,暫歸九戰區長官部直接調遣。”


    “怎麽可以這樣?”陳萊被這個消息驚得站了起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孫玉民倒是沒有她這麽激動,伸手將她拉著坐下,然後盯著薛嶽的眼睛看著,口裏也是平平靜靜地問道:“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何應欽的想法?”


    “玉民,你看你這話說的,我薛伯陵若是有這種把你的部隊據為己有的念頭的話,天打雷劈都行,再說了,你整個十二軍都在我的麾下聽從調遣,我有必要再來這一手嗎?”薛嶽忙著分辯,這幾天好不容易把孫玉民“待候”舒服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明顯更進了一步,他才不會做這樣搬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


    “那就是何應欽嘍!”孫玉民的這句話的語氣和剛剛那句完全不一樣,前句很平淡,而這句話卻是散發著陣陣寒意。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過聽上麵傳下來的風聲,十有八九是何部長的意思。”


    孫玉民其實很清楚,此次九戰區打了這麽大個勝仗,而這個勝仗和他嫡係的七十四軍並沒有什麽關係,這邊在和鬼子的三個師團混戰時,王耀武正率部攻擊廣州城,長沙這邊大獲全勝,廣州那邊損兵折將,灰溜溜地撤退。換作是他坐在軍政部長這個位置上,也會是不舒服的,不使點花招,不弄點手段,如何彰顯得出存在感呢。


    雖然能理解何應欽的想法,可不代表他就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道命令,孫玉民隻稍一思索,就對薛嶽說道:“薛長官,您幫我迴複何部長,就說從十二軍序列中調出部隊,請他先知會委座一聲,再告知陳長官和您一聲,得到三位的應允同意之後,再把書麵命令的文件原件派發到孫某手上,否則玉民實難從命。”


    “這話我怎麽能說,玉民你這不是讓我為難嗎?雖然這隻是道口頭上的命令,但確實是以軍政部的名義下發的。”薛嶽的話沒說得很直白,但是孫玉民卻聽得很明白,他的意思就是,這道命令是軍政部發來的電文上的命令,不可能會有白紙黑字的正式文件給你,而且這道命令隻是以軍政部的名義下達,並沒有提及何應欽半句,他如何去迴複?


    “那薛長官你認為我該如何是好?”孫玉民征詢著薛嶽的意見,其實不管他怎麽表態,都不可能讓孫玉民改變想法,他壓根就不打算執行這道“口頭命令”。八十一師是展書堂的起家部隊,也是他窮盡一生所經營的部隊,作為展書堂的忘年交也好,還是作為十二軍的軍長也好,孫玉民都不可能把老友的部隊就這樣拱手讓出。


    他在八十一師那裏所付出的心血雖不如新三十四師,但這支部隊可是當初唯一能給予自己幫助的友軍,不光是兗州和濟寧戰場,還是蘭封一戰,在他剛展露鋒芒的時候,八十一師可是見證了這一切,而且他們還是老十二軍,甚至是老第三集團軍唯一留存的兩個師,怎麽可能僅憑一道什麽用處都沒的電文,就軍他撒手。


    “我的意見就是你把八十一師留在瀏陽。”薛嶽說道:“玉民,不管這個命令是軍政部下發的還是何應欽下發的,也不管他到底存了什麽心思,我都認為留下八十一師是最為穩妥的。”


    孫玉民沒有言語,仍隻是盯著薛嶽。


    “我之所以建議你這樣做,是有道理的,你聽我給你分析分析……”


    “薛長官,玉民是不可能同意把八十一師劃出去的,您講也是白講了。”陳萊打斷了薛嶽的話,這些天的酒場上沒大沒小慣了,她還沒從私底下的交情中走出來。


    “薛長官,您繼續說,女人家不懂事。”孫玉民抓住了陳萊的小手,稍用力握了一下,還衝她輕搖了下頭,這是在告訴她不要在商議正事的時候插嘴。


    “我是這樣想的,既然有了這道命令,也不管它是誰的意思,咱們先執行了再說。”薛嶽說到這裏又解釋道:“我說的執行,也不是全按命令上說的來,八十一師留在瀏陽,但是咱們不對外透露上麵要把八十一師從十二軍中劃出去的消息,也就是說,除了你我和吳參謀長外,誰都不知道有這迴事。八十一師留下來以後,我和吳參謀長不要指揮權,不僅我們不要,長官部也不要,八十一師還由你來調遣,你看怎麽樣?”


    說實話,薛嶽的這個點子是可行的,既可以塘塞上峰的命令,又起以保全孫玉民的顏麵和八十一師這支部隊。


    點子是好的,但孫玉民卻沒有依計行事的打算,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會百分百地去信任自己的長官。


    雖然薛嶽算得上是個正人君子,可誰又能擔保他不會變卦,隻要自己一答應先將八十一師劃出來,那最終的結局就隻會是一個,那就是八十一師永無再迴十二軍戰鬥序列下的可能。


    於公,他不能扔下八十一師幾千號弟兄於不顧,不能把十二軍的部隊輕易送出去;於私,他不能忘記展書堂的托付,不能將他這一生的心血毀在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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