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智的忽然“耍酒瘋”,讓孫玉民有點難堪,他也喝了酒,也有些酒勁,可是他不會像劉文智一樣,要借著酒勁,才敢把內心的話給講出來。


    “我沒忘記!”他平淡地迴答了一句,可就是這平緩的語氣,卻讓處於激昂狀態下的劉文智呆怔了一下,整個人都立在了原地。


    “你幹什麽?怎麽可以這樣衝著玉民大唿小叫?”說話的是穀紅英,她不光在責備劉文智,還伸手拉了他兩下。


    “我為什麽不能對他大唿小叫?他又憑什麽不能接受別人的疑問和指責?”''劉文智本來已經停頓在了原地,可是被穀紅英這一說一拉,頓時又開始爆發了,穀紅英想再次勸阻他,卻被鄧東平攔住,他輕援著頭說道:“別去,讓文智發泄出來,這些話肯定已經壓在他心底很久了,而且……而且軍長是該聽聽不同的聲音了。”


    穀紅英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她卻明白鄧東平的心意,懂得他講的含義,也清楚就算今晚上,劉文智和孫玉民倆人在這打起來,到第二天這倆生死兄弟仍舊會握手言和。


    “沒忘記?你沒忘記的恐怕隻有怎麽樣往上爬吧?這麽年輕就已經是主力軍長了,再過幾年就是戰區司令了,我說得沒錯吧?”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樣的人嗎?”


    麵對著劉文智如此的責備,孫玉民還是很平淡,隻反問了一句。


    “以前的你不是,可是現在,我不知道了,你問一下屋子裏的兄弟們,誰能知道你究竟想的是什麽!”


    劉文智雖然看起來是有點像耍酒瘋,可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隻不過是借著酒勁在說著自己內心底的話,沒人會在意他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是不是有問題,也沒人會因為他的這些“大不敬”的話而惱怒,除去王恆和史中華。


    他們二人可是不會知道這個“胡言亂語”的人,和他們敬重的軍座之間,有著什麽複雜的關係,他們隻知道,有人這樣“羞辱”軍座,那就是不行,性子稍急的王恆當即站了起來,朝著劉文智喝斥道:“你喝醉了吧,喝醉了就去睡覺,不要在這大放厥詞,軍座是什麽樣的人,我們都清楚,不用你來說,不用你來提醒。”


    劉文智沒有想到除了妻子外,還會有人站出來斥責他,看到這個陌生的麵孔,看著這個陌生的麵孔說了一番這樣的話後,屋子裏的眾兄弟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自己說話,劉文智的心裏忽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悲涼。是啊,一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雖然以前自己是老大的左膀右臂,雖然自己以前和他們一起出生入死,可是自己脫離這個小圈子已經一年了,時間已經慢慢地消磨去自己在他們心目中的位置,或許這兩個自己不大熟悉的人,都比自己重要了吧。


    “王恆,你先坐下,聽文智講完,他是咱們中的一員,更是我的好兄弟,你們以後多跟著他學學。”


    劉文智本來神情很頹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繼續把自己心底的話說出來,這個圈子不容納自己,哪怕是“排擠”自己都無所謂,如若不是xhd司令員有囑托,他甚至打算就如王恆所說,借口自己喝醉了去到裏屋休息。可沒想到,兄弟們沒吭聲,最不應該替自己說話的孫玉民出聲了,而且話裏的意思還是像當年一樣,把自己視為了最親最好的兄弟。


    “文智,我不知道你今晚為什麽會這個樣子,不太像我所認知的那樣,但是我很樂於看到你的改變,也很想聽到你發自肺腑的話語,你大可放心,這個屋子裏的人都是好兄弟,包括王恆和史中華,他們雖然和我們相處的時間短,但是他也是值得信賴的好弟兄。”


    孫玉民這番話說得很有情商,既表態支持了劉文智,又安撫了王恆和史中華,經過這一晚,他們二人算是真正地上到了這條船上。


    “好!既然你想聽,想弄明白我為什麽會這樣子看你,那我就一一說過你聽!”


    從孫玉民的話中聽到了別人聽不出來的意思後,劉文智原本稍帶淒涼的心情,猛地熱騰起來,他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想說的話都給講出來。


    “大哥,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管寨朱莊的事情,還記不記得鐵牛犧牲時的慘狀?我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武漢軍醫院對我們說的話。”


    “都記得!”


    “既然你都記得,那你為什麽還要選擇替這個已經腐蝕到底了的國民政府去賣命,為什麽要要繼續領著弟兄們,替這個已經爛到根子裏的國m黨做事?”


    劉文智這兩句話一說出,屋子裏的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和孫玉民,鄧東平和董文彬他們是想聽孫玉民的迴答,而王恆和史中華則是想知道,劉文智怎麽會有如此一問。


    “你錯了,文智!我不是在為這個腐蝕的國民政府賣命,更不是替這個爛到骨子裏的國民d做事,更不是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獨裁者效忠。”孫玉民的臉上露出了微微笑,他繼續說道:“自九一八事變以來,日寇先後占我東三省,華北和華中,連華南也沒能在日寇的鐵蹄下幸免。國民政府先是不抵抗政策,致使東三省千裏江山全都淪喪,後來雖然正麵打了仗,可實際上這場戰爭,受到最大傷害的卻是老百姓。”


    “淪陷區百姓過的什麽日子,咱們暫且不說,可豫魯皖的百姓因黃患而家園盡毀,顛沛流離,這我都看在眼裏。所以關於你剛才所問的問題,我現在可以迴答你,我帶著你們以前所做的,現在正在做的,包括以後要做的,都是為了讓這個國家的人們,讓這個經曆過五千年文明的民族不再受欺淩,不再任人宰割。我們所做的一切隻是為了勞苦大眾,和這個腐朽的國民政府,和這個已經爛到骨子裏的國m黨沒有任何幹係。”


    “若非得說和他們有一丁點關係的話,那就是我們還掛靠著這個腐爛的國民政府名下,還在拿著這個政府給我們提供的糧餉。”


    孫玉民說話的時候,屋子裏特別的寂靜,不像劉文智剛剛在“撒酒瘋”時,大家還在交頭接耳議論著,此刻連王恆和史中華都在靜靜地聽著孫玉民的話。


    “可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還掌握在他們這些人的手上,如果我不依靠在他們之下,那咱們用什麽去和鬼子拚?又怎麽把鬼子趕出咱們的國家。”


    “文智,你問一下屋子裏的任何人,也可以問問你自己的內心,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後勤保障,沒有足夠的經濟來源,我們怎麽能夠在戰場上取得這麽多的勝利?”


    “我也知道,早就應該帶著你們走向光明,就像石頭和陸曼一樣,當初去霍山就是這種打算,可就是在霍山蜇伏的這一段時間裏,讓我想明白了,韓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們難道就不能把所有的怨恨和不滿暫且放下嗎?”


    “我也知道,共cd領導下的八路軍和新四軍是真正抗日的武裝,可誰能否定咱們十二軍就不是一支真心抗日的武裝?試想一下,當把日寇趕出中國的那一天時,我們這些人領著如此強的一股力量加入到他們中間去,那將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局麵?總好過現在我帶著你們投奔過去,而導致國共兩黨統一抗日戰線的分裂啊?”


    “我知道這一年來,你和新四軍,和江北支隊,和xhd司令員他們走得近,從他們這些人的身上看到、見識到了許多從前沒有接觸過的東西,被他們的清廉,被他們的事事都以老百姓為首要,被他們同誌之間的互幫互助,被他們戰友之間可以舍生忘死等等等等很多的精神和紀律所吸引,你發現和他們比起來,國軍內部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高層的大肆貪腐,大發國難財,為了金錢他們敢賣前線將士的武器裝備,敢克扣前線將士的餉銀,甚至還敢從前線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的嘴裏撬食。這些汙七八糟的東西不僅汙了你的眼睛,也讓你的心理產生了極度的厭惡感,你不屑和這樣一群人為伍,更加不想為這樣一群人去賣命,所以你會選擇留在扁擔石,哪怕是我給你副軍長的榮耀,都不能絲毫打動你!”


    “文智,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想與那些蛀蟲為伍,不想與這些不顧民眾死活的敗類同在一個陣營,你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們還繼續呆在這裏,你想大家都能和你一樣,去到光明中,對這個已經極度黑暗的國民政府說不,甚至舉起反抗他們的旗幟。”


    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可孫玉民並沒覺得口幹舌燥,他一直在觀察著劉文智的表情,同時也在觀察其他兄弟們的表情。


    和他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還是沒有人說話,惟獨傻熊表現出了極度憤慨的表情。李鐵膽就是這樣的,不管孫玉民說什麽,不管孫玉民做什麽,他永遠都是堅定地站在這一邊。


    “文智,我說的這些是你想要說的嗎?”


    孫玉民最後又問了一句,他在看著劉文智,看著這個從西北軍中就跟隨著自己的這個老鄉兼兄弟,期待著他出聲認同自己的這些話語。


    “沒錯,這確實是我想說的,但是你沒有把所有的都講出來,因為你又給自己找了個無懈可擊,而且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當年對陳芸說的那些話一樣,還有,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曾經也對陸曼說過些類似的話,雖然理由不盡相同,但是其實都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劉文智的迴答很出乎大家的意外,連孫玉民都呆了,他從來不會認為從劉文智的口中會說出這些話來。


    “文智,你在瞎說什麽?”首先出聲的是穀紅英,她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看到孫玉民那副尷尬的表情,當即衝到了劉文智的麵前,連著推了他兩把。


    “劉文智,你怎麽能這樣說軍座,你瘋了嗎?”傻熊跟在穀紅英的後麵站了起來,不過他沒有衝過去,隻是指著劉文智吼了一聲。


    “是!我是瘋了,我是傻了,正是因為我瘋了傻了,才會一直被他的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蒙蔽,會幫著他去說服陳芸姑娘,去說服陸曼姑娘,去說服虎子、鐵牛和眾位兄弟。”劉文智忽然間嚎叫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手指著孫玉民說道:“可你們看看,從上海到南京,從武漢到濟寧,從蘭封到霍山,再看看現在,咱們的這些弟兄們還剩下幾個人?還剩下幾個人?先不說南京城陣亡的周副營長和老劉頭他們,蘭封戰場上可是有著鐵牛和一萬多二十師的將士們長眠在那裏,而導致這一切的,都是因為他口中的這些理由。”


    劉文智帶著哭腔說的這些話,如果一把鋒利的刀子紮進了孫玉民的心窩裏。這麽久的時間裏,從來沒有人對自己說過這些話,薛嶽那次雖然講了些類似的道理,可那隻是被他當作了軍場上保存自己有生力量的方法,他沒有去細想過,自己所做的這些,其實在別人眼中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借口。


    也確實是,從他們跟著自己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意孤行,說老蔣是個“獨裁者”,他孫玉民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打的每一仗,受的每一次損失,哪一次不都是因為他的決定,哪一次不是明知道結果卻依然帶著他們往火坑裏跳,難道真的是沒有他們往裏填就不行嗎?肯定不是!


    還是個代理團長的時候,陳芸就要帶著自己去到西北,當時可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這單單是因為自己想打鬼子嗎?不是!


    後來陸曼說這些的時候,自己已經是師長了,既打過大勝仗,也掌握了一定的兵力,不管從哪方麵說,都是離開的最好時機,不管是易幟,還是隻帶著兄弟們前往,也都是個很好的時機,可還是被自己用理由和借口給搪塞了。難道說這也是因為自己想打鬼子嗎?不是!孫玉民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


    “孫玉民!大哥!你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你究竟是怎麽樣一個打算?能夠對著這個屋子裏的兄弟們說清楚講明白嗎?”劉文智沒有再吼叫,隻是冷冷地問道:“你是不是想看著我們大家一個個都死在戰場上,然後才會醒悟,才會後悔?”


    麵對著劉文智的“逼宮”,孫玉民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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