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張昌德腦子裏第一時間想的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居然敢襲擊三千多人的隊伍。


    駐紮六安的是日軍十三師團103旅團104聯隊宮本大隊。按照日軍的編製,這個大隊約有1100人,日軍的大隊包括30人的大隊部,一個110人的運輸中隊(有汽車和騾馬);四個步兵中隊,日軍的一個步兵中隊比起中國軍隊的一個連就已經大出不少了,包括一個19人的中隊部:有中隊長,執行官,3個軍士(軍曹),4個衛生員,軍官的勤務兵,司號員,8個通信員;3個54人的小隊。共181人,步槍139支,輕機槍9挺,擲彈筒9具;一個機槍中隊(除了一般的步兵中隊外,日軍還有機槍中隊的編製,有14人的中隊部和3個機槍小隊和1個彈藥小隊,每個小隊4挺重機槍,共12挺,174人。);一個55人的炮小隊(1個10人的小隊部,1個15人的彈藥分隊,兩個15人的炮分隊各裝備1門70毫米九二步兵炮)。皇協軍的編製,則是自1938年開始,偽國民政府逐漸整編了40個師團和15個獨立混成旅團。師團按照日軍的丁種師團規模建設,下轄3個步兵聯隊,特殊兵種有大隊或者中隊,裝備弱於日軍正規的丁種師團,全師團人數約為11000人,同時設立了獨立混成旅團,下轄兩個步兵聯隊,整個旅團約6000人左右,偽國民政府的師團由皇協軍第1師團至第40師團,獨立混成旅團由皇協軍獨立混成第1旅團至獨立混成第15旅團,全部兵力有53萬人。張昌德的六安獨立旅團則不在偽國民政府的十五個旅團編製體係之內,作為一個地方守備性質的獨立旅團,它沒有像這些編製內的旅團一樣,有著兩個聯隊六個大隊的兵力,張昌德的旅團隻有四個大隊,除去防守霍山的張金貴大隊,留守六安的一個大隊外,出動的隻有兩個大隊,約2400人左右,加上宮本純一率領的兩個步兵中隊,一個機槍中隊和炮兵小隊,約600多人,總共是有著3000餘人的兵力。


    張昌德平時狐假虎威慣了,屁股後麵都已經著火,他還不以為然,自信著憑借著自己手上的兵力,還有著如此多的皇軍精英在此,收拾這些阻擊和偷襲的“國軍”,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


    宮本純一則不同,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從傳來的槍聲密集程度和爆炸聲的多少,他能分辨出,後麵攻擊自己部隊的中國軍隊,不比阻擊自己的中國軍隊少,而且武器裝備還要更好。


    前後夾擊自己數千人,這不像是要拖延自己援救霍山的樣子,反倒是有一口吃掉自己的跡象。


    “張旅團長,停止攻擊前麵陣地,組織你的部隊往後突圍。”


    宮本純一不愧是受過軍校教育的指揮官,臨戰時當機立斷,完全沒有絲毫的猶豫。


    “突圍?”張昌德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問了一句。


    “執行命令吧,張旅團長,別想霍山了,我們能返迴六安還得看運氣好不好。”


    宮本純一沒有顧忌身邊還有著許多的士兵,直接說出了這番讓張昌德訝異的話。如果是別人講出這些危言聳聽的話,他絕對不會相信,甚至會斥責。可是這些話是從宮本純一嘴裏說出來的,由不得他不信。


    這一下他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慌忙把兩個大隊的大隊長都叫到了身邊,商議如何應對這突發的情況。


    鬼子偽軍這邊在緊急商議,董文彬和戴存祥那邊可沒有留半點情,輕重機槍、擲彈筒、迫擊炮一直在向敵人傾泄著彈藥,二個連外加四五百號剛投誠來的弟兄們,不足千號人的部隊,硬是打出了數千人的聲勢。強大的火力,猶同是在夜幕這塊巨大的黑色畫板上,畫出了一副絢麗多彩的圖畫。


    眼前的這支部隊雖然還不能和老二營,不能和二十師相比,但已經有了一點自己希冀的樣子,這讓孫玉民倍感欣慰。


    高敬亭正在擔心七團能不能頂住敵人的正式攻擊,剛才的佯攻就已經讓自己膽戰心驚,敵人的強攻,肯定會比剛才的這波攻擊要兇狠得多,七團能否頂住,真還是個未知數。正在擔心和思索中,突然敵人隊伍尾巴已然遭到了攻擊。


    怎麽會有如此快的速度?太不可思議了。高敬亭雖然知道是孫玉民的部隊在對敵人發動襲擊,可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從自己阻擊陣地這邊,繞到敵人屁股後麵,還發動了攻擊,這大大超出了他的估計。以至於他差點忘記了和孫玉民的約定,隻要後麵發起攻擊,自己這邊也發動全麵反擊,前後狠狠地夾擊鬼子偽軍,一口氣把他們吃下去,哪怕是消化不良,哪怕是嗑掉兩顆門牙。


    “通知七團和手槍團,作好出擊的準備。”高敬亭雖然稍稍遲疑了一下,可很快就緩過神來,對身邊的通信員說道。小萬被派到了楊克誌那邊還沒迴來,隻能讓通信員去向兩個團長傳達命令。


    “司令員,我們才打了三發炮彈,能不能……”說話的是迫擊炮炮手,先前打鬼子車隊,擲彈筒倒是扔出了不少榴彈,可是迫擊炮卻隻讓打了三發,這讓這兩門被高敬亭視為寶貝的迫擊炮炮手們有意見了。


    “著什麽急,好鋼要用到刀刃上。”高敬亭佯裝生氣,緊接著自己又笑了起來,對著身邊這些炮手說道:“鬼子剛剛是怎麽炸七團的,你們就怎麽炸迴去。咱也奢侈一迴,大不了以後的日子不過了,把帶來的所有炮彈全部給我打出去。”


    …………


    淩維憲在高敬亭帶著手槍團出發援助七團後,就以四支隊的名義幣新四軍軍部發去了電文,報告了協助友軍阻擊六安敵軍的計劃。


    淩維憲雖然是個軍事主官,但是卻有著連高敬亭都自歎不如的政治意識,他想著自己是要請立煌的國軍部隊出動,事先告知軍部四支隊的計劃和冒著的風險,一旦事後有人拿這件事來說事情,大可以把這些擺到台麵上來,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煩。再者,他打算是用利用孫玉民的名號去說服四十八軍的韋雲淞,甚至是二十一集團軍的廖磊。或許人家不會給四支隊這個麵子,但是孫玉民作為蔣曾經的嫡係,作為國軍將領中赫赫有名的“戰神”,他們總不會袖手旁觀吧。


    淩維憲的初衷和出發點是好的,隻不過他不了解孫玉民這個人,更不了解國軍高層中的爾虞我詐,所以他打死都想不到,這份實質上是想幫助孫玉民的電報,卻是給了孫玉民無窮的煩惱,可以這樣說,這封發到48軍的電文,沒有給孫玉民絲毫的幫助,反而是給他和楊樹鋪義勇團增添了很多麻煩和阻力。


    當韋雲淞從電訊官手中接過四支隊發來的電文時,他有些莫名其妙。可很快就反應過來,電報上孫玉民這三個字一開始他沒注意,電訊官的提醒讓他驚得合不攏嘴來。


    這個孫玉民可算是近兩年國軍中最出名的幾個軍官之一,廖磊總司令常在會議拿他作例子訓戒手底下的師長,可是這個人明明在江西瑞昌城子鎮殉國了,怎麽會突然間又在霍山冒出來?


    韋雲淞不敢怠慢,馬上攜著電文來到了廖磊的住處。


    聽到他的匯報,正躺在床上喝藥的廖磊,驚訝的將口中的藥湯全數噴了出來。


    “你說什麽?孫玉民在打霍山縣城,讓我們出兵相助?”


    廖磊被韋雲淞的這番話震驚得不要不要的,他先前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反複詢問過才知道,電文裏說的孫玉民正是那個命喪江西瑞昌城子鎮的“戰神”將軍,是那個聞聽哀報後,連委員長都忍不住流淚的原二十師師長。


    “是的,總司令。”


    “他不是已經殉國了嗎?怎麽會突然間冒出來,怕不會是別人或者是他的部下打著他的旗號?”


    廖磊始終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他戎馬一生,自參加武昌起義後,包括在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學習,畢業後投湘軍趙恆惕師任連附、連長、營長、團長;後來參加北伐,任國民革命軍第八軍第四師少將副師長兼第三團團長,第三十六軍第一師師長,第三十六軍副軍長、軍長;民國十八年,迴廣西投新桂係反蔣,任“護黨救國軍”前敵指揮部參謀長,第七軍副軍長兼二十一師師長、第七軍軍長,直至任第二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兼任安徽省主席。從1907年進入廣西陸軍小學堂開始,到現在出任集團軍總司令,三十多年的戎馬生涯,讓他敬佩的人並不多,其中像孫玉民這樣的後起之秀更是少之又少,當初還抱有結交之心,豈料天妒英才,和波田支隊這一役,把這個國軍中最為璀璨奪目的新星給罹沒在長江邊上,當時自己還歎息了很久,誰料到現在這個人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周邊,雖然沒有見到麵,但是他不會懷疑這份電文的真實性。作為gcd的部隊,新四軍四支隊不會拿這種事來當成籌碼,或者是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我也正是因為搞不清楚狀況,才會急忙來向您報告。”韋雲淞恭敬地迴答。


    “不管這個孫玉民是否真是以前的二十師師長,你我都有責任助他一臂之力。”廖磊推開還要給他喂藥的護士,對韋雲淞說道:“立刻迴複新四軍四支隊,說我軍出動一個團,襲擊六安。”


    “總司令,用一個團襲擊六安,恐怕不妥吧。且不說城深牆高,光駐守六安的鬼子就有一個大隊,還有偽軍的一個旅團,恐怕不下五六千人。我們用一個團去攻城,這不明擺著是把肥肉送到敵人嘴邊嗎?”


    韋雲淞不理解廖磊的用意,說了一大堆,他反對這個提議是因為派出的這個團肯定是要從48軍中出,相當於在割他韋雲淞的肉。


    “跟了我這麽久,你腦子還是不會考慮事情。”廖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如果孫玉民在打霍山,那麽換作你是六安的指揮官,會不會去救援呢?”


    “司令,我知道會去救援,可他又不會把所有的兵力都拿去救援,六安也肯定不會是座空城,用一個團的兵力去攻城,總歸是毫無勝算。”


    “我有說,讓你必須攻下六安了嗎?”廖磊耐著性子解釋道:“鬼子偽軍的主力去救援霍山了,留守六安的敵人數量絕對多不了哪去,我們派去的這個團稍稍佯攻一下城池,肯定不會有被合圍的危險。聽清楚了,我要的隻是佯攻,至於能不能把鬼子主力從霍山引迴來,那就不是咱們的事了,也算是咱們二十一集團軍沒有袖手旁觀,助了孫玉民一臂之力。”


    韋雲淞這下算是明白了,薑倒底還是老的辣,不管這次孫玉民打霍山的結局如何,48軍都隻會是有功,而不會有半分過失。


    “我明白了,司令。馬上就派出離六安最近的一個團,擾襲六安城。”


    韋雲淞離開以後,廖磊怎麽都平靜不下來,他怎麽都想不通,為什麽這個孫玉民會死而複生,多年處於高位,讓廖磊感覺到這其中肯定有著內情。


    自己該不該把這件事情,把這個人上報到軍政部?上報到重慶委員長官邸?


    他在猶豫當中,這件事情還有這個人絕對是把雙刃劍,如果處理的好,自己二十一集團軍肯定會跟著增光不少,如果處理的不好,不僅自己的力白出了,而且還會惹上一身臊。


    其實除了向何應欽和老蔣匯報外,廖磊還想到了兩個辦法,其一是把這件事情告知軍統,讓戴笠去處理調查這件事情,和派兵佯攻六安一樣,隻要自己捅到軍統那邊,自己肯定是隻會有功,不會有過錯。這樣做唯一的壞處,就是和孫玉民會徹底斷卻,說不定還會害了這個自己非常欣賞的後起之秀;另外一個辦法就是把這件事情告訴陳布雷,這個孫玉民是他的女婿,由他來處理這件事情,肯定會好過自己瞎折騰,還會讓這個老蔣身邊的第一紅人,欠上自己一份情份。長期在官場在軍場摸爬滾打,他深知能讓陳布雷這樣的人欠上自己的情份,絕對勝過得到老蔣的頒發的任何勳章和獎賞。


    想通了這一點,他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對身邊的護士說道:“通知副官過來,我要發封私電。”


    廖磊精明一世,可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司令部裏不禁明麵上有著軍統長駐著的軍官,暗地裏也還有著不少戴笠安插進來的人,包括這個一直盡心服侍他的小護士。


    所以當陳布雷收到廖磊的私人電報時,軍統內部的密報也送到了戴笠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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