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鄧秀芬沒有在意黑洞洞的槍口正頂著自己的頭,她幾乎是嘶喊著叫出了這個名字。這個年紀最小的男孩,平時沉默寡言,但是非常聽話,幹活從不偷懶,從來都是一口一個芬姐,這讓年齡不大的鄧秀芬很是受用,所以在平時把他當成弟弟一般照顧。


    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的哭泣非常的刺耳,即使是槍聲沒有停過,也掩蓋不了這如同哨子般響亮的哭聲。


    陳萊又打光了一個彈匣,剛剛換上一個新的,正準備再往前去,耳中卻聽到了小初九的哭泣。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顧不得前方轉角的地方還不時地閃著火光,快速地向原路退去。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能夠讓陳萊心神不定,可能隻有那個小屁孩了,她可是姐姐留下的遺腹子,如果自己護不了她的周全,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借得自己留戀的!


    張全因為離得更近,聽到院子裏的槍響時,他就心裏一驚,暗道不好,慌忙轉身迴去。還沒到院牆邊,就聽到了鄧秀芬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小初九嘹亮的啼哭。


    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衝了過去,可是眼前的一幕卻讓他不知如何是好。鄧秀芬抱著初九,站在大門口,小腿上流著血,頭還被人用槍頂著。她懷中的小初九在放肆的哭著,而二狗鼓著圓圓的眼睛死在了她們身後的地上。


    “把槍放下!”


    死了這麽多弟兄以後,金牙子終於找到了耍威風的時刻,他扯著嗓子喊道:“我讓你把槍放下,聽到了沒有?信不信我一槍打爆她的頭?”


    “張全,別管我,殺了他,給芸姐,給二狗,給東海大壯報仇。”鄧秀芬已經臨近崩潰,一個晚上不到,身邊幾個親近的人紛紛撒手人寰,換成誰都會接受不了,她在喊的同時,左手甚至去抓頂著她腦門的槍,如果不是右手還摟著初九,估計她兩個手都用上了。


    金牙子被鄧秀芬的求死之人嚇了一跳,匆忙間差點讓她得逞,氣憤下一槍托砸在了她頭上,鮮血頓時冒了出來,口中還惡狠狠地罵道:“臭婊子,想找死是嗎?我成全你!”


    他雖然是左手拿著槍,但是力道還是不輕,鄧秀芬被這一下砸得眼冒金星,可盡管這樣還是沒能阻止她的倔強,隻是稍停頓了一上,又繼續伸手去搶那人的槍,完全沒有把別人的警告放在心上。


    金牙子這一下就很尷尬了,對於自己這個護身符的強烈反抗他顯然是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正不知道怎麽辦時,那個女人身上孩子的哭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下子就眉開眼笑,是啊,有這麽好一個護身符,自己何必還去管這個不要命的女人。


    他正要去搶孩子,眼睛的餘光卻發現,那天保護那個漂亮女孩的男人正偷偷摸了過來,想趁自己不注意,來個致命襲擊。


    這一下把金牙子給嚇得心都震了一下,他慌忙中扣動了槍的扳機,正好鄧秀芬有手正抓在槍口,子彈立刻打穿了她的手掌,又射進了她的肩膀。


    實然的變故把張全的行動變成了徒勞無功,他剛想出聲喝斥這個拿槍挾持鄧秀芬和初九的人,卻猛然發現這個人似乎很熟悉,腦中忽然間閃過一個場麵,便想起了這人是誰。


    “沈發藻的外甥!你娘舅好歹算是個人物,不給他掙臉就算了,為何還要幹這種小人的作為?”


    “哈哈……我以為沒人記得我了!”金牙子開槍擊傷鄧秀芬之後,一腳又踹在了她的小腹。鄧秀芬哪裏能承受得住,踉蹌了幾步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人質脫了控製,這是個救人的好機會,張全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手中的槍,可是沒料到這個家夥命不該絕,踹鄧秀芬時支撐腿滑了一下,整個人都仰天倒在地上,也正是因為這一倒,恰恰好避開了張全的這幾槍。


    金牙子顧不上摔倒的疼痛,連著打了兩個滾,陰魂不散似的又到了鄧秀芬身邊,這次他的槍口再沒有去對準大人,而是對準了繈褓中的小初九。


    “你不是很能打嗎?”金牙子先前那一跤摔得不輕,用槍指著小初九以後,他艱難的坐了起來,瞪著張全吼道:“你再打一個給我看看!打呀,打呀!”


    張全如果不是剛剛好把槍裏的子彈打完,即使是這個二世祖摔倒了,也跑不脫他的槍口,當他重新裝上彈匣以後,最為可怕的事發生了,這個千刀萬剮都不為過的家夥用槍指著了芸姐的遺腹子小初九,這讓張全後背都起了涼意,小腿肚子甚至有點發軟。耳中聽到了那個二世祖的喊聲後,莫名其妙的就虛了,口中結結巴巴地說道:“我不……能打,我……不能……打……”


    金牙子見果然震住了那個男人,心中不免得意起來,又看向了緊緊摟著小孩的那個女人,鄧秀芬已經嚇得麵如白紙了,她怎麽都沒想到,這個開槍打死二狗,又打傷自己的男人居然會拿槍對準一個小孩。


    “求求你,不要傷害這個嬰兒。隻要你不傷害她,讓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聽到了鄧秀芬的這句話後,金牙子就更加得意了,看來自己的這一寶押準了,這種情況下怎麽可能還會把槍從小初九身上挪開,他冷笑了一聲,衝著張全喊道:“拿著槍很威風嗎?扔過來。”


    哪敢有半點遲疑,張全把手上的槍直接就拋了過去,連保險都沒關。


    “跪下!”


    張全不敢反抗,即使是人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連想都沒想就跪了下去,在他心裏,隻要能保住小初九,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都可以,怎麽還會在乎跪下這種小事情。


    “給自己掌嘴!”


    金牙子像是玩上了癮,嘴裏又蹦出來幾個字。


    陳萊躲在黑暗中,看著張全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扇著自己嘴巴,而對麵一個猥瑣男嘴裏還不停地叫著:“打重點!扇響點!”


    她很想馬上衝出去,可是忽然發現,那個猥瑣男手中的槍正指著哇哇大哭的小初九。陳萊的心差點被嚇得跳出來了,頓時失去了所有方寸。


    金牙子此刻已經完全把損兵折將的事情拋在了腦後,一副大仇得報後的快感,雖然那個開槍打掉自己兩個蛋蛋的刀疤臉不在,但是那件事情的根源就在這兩個女人身上。


    女人!對呀,那個漂亮的女人在哪,還有這個剛出生的嬰兒是誰的?肯定不是躺在地上的這個女人,沒有誰能在剛剛產子後,還能夠如此折騰,也不是那個漂亮的女人,前些天看到她時,肚子和常人無異,沒有這麽快能產子。這就說明,還有兩個女人沒有出現,孩子的媽媽和那個漂亮的女人。


    “躲著的女人你們聽著,我數三個數,如果你們沒有出來,休怪我一槍打爆這個小孩的頭。”金牙子不傻,一想到有人沒出現,立刻就喊了出來。


    沒有了槍聲,除了張全打自己耳光的聲音外,周圍很寂靜。這也讓金牙子的喊聲顯得格外響亮,不僅陳萊聽得真切,連躲在遠處的申追都聽得清清楚楚。


    擊斃了兩個男的後,他本以為即將大功告成,屋子裏的那個陳姓小姑娘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可是沒想到,又從屋子裏出來了幾個人,除了一個老嫗路了之外,另兩個人一下子就幹掉了自己三個手下。正愁強攻會再損傷兄弟時,突然間聽到了金牙子的喊聲,他愣了一下,心道:“這家夥原來還沒死,看樣子是還抓到了什麽要緊的把柄,才會如此大膽囂張。”


    申追是多麽厲害的一個人啊,他當下就作出決斷,命令所有的人往前壓,但是又不讓大家顯身,隻是悄悄地接近聲音來源的大門處。


    “一……”


    金牙子的聲音拉得很長,還帶著一點讓人厭惡的笑意。


    陳萊眉頭皺著,她的腦子裏是一片空白,如同被人拿中了死穴,想不出任何辦法來。


    “二……”金牙子見沒有人出來,他很快又喊出來第二個數字,這次他沒有拉長音符,隻是用手拉起了擊錘。


    就是這個小小的動作,把陳萊的冷汗都嚇了出來,她飛快地從黑暗中跑了出來,口中驚恐地喊道:“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


    金牙子似乎是心有成竹一樣,知道自己的這個動作肯定會把人逼出來。他也曾親眼看到過陳萊的容顏,可是當看到她跑出來時,心還是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甚至還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金牙子完全被陳萊給吸引住,一雙眼睛死死地盯在她那高聳的胸脯上,腦海裏甚至浮現了壓在她身上的意淫場景。


    “恐怕不隻你一個人躲著吧,這孩子的媽媽呢,藏哪了?快出來。”


    金牙子雖然起了色心,但是警惕性還是沒有喪失,第一時間就發問。


    “應該是死了!”


    陳萊聽到這個問題後,眼淚刷地流了出來,正想迴答時,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


    聽到這個聲音後,金牙子立刻興奮起來,口中喊道:“申爺,你來得正好。”


    他沒去想申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反正是也算得上自己的援兵,本來已經是身單力薄,隻能想想怎麽脫身,如果能占點便宜再占點,現在情勢就不同了,有了這個申爺相助,把這個女人壓在自己胯下就不是夢了。所以一聽到申追的聲音,他就特別的興奮。


    陳萊和張全兩人則心都涼了半截,小初九被人挾持,身後又來了敵人,看樣子,今天他們這些人連帶著小初九都要交待在這裏。


    十幾個人將站著的陳萊和跪著的張全給圍了起來,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全都瞄向了他們。


    申追像個翩翩公子似的,優雅地走進了圈子,伸手奪去了陳萊手中的擼子,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又伸手摘下了陳萊頭上的木簪子,登時那一頭秀發如瀑布般地傾瀉下來。他拈起了一縷秀發,放到了自己鼻前,深深地嗅了一口,如同吸食大煙一樣,甚至閉上了眼睛,感受那秀發上的芬香,和處子身上自帶的體香。


    陳萊一陣反胃,可她沒有任何辦法,小初九現在還在槍口下,此時此刻不管這些人對自己做什麽,她都肯定不會反抗。失去自己的生命無所謂,可是絕不能讓小初九受到半點損傷。


    “申爺,那個女人能賞給我嗎?”金牙子何嚐不知道申追垂涎這個女人已經很久,可是今晚在這裏他基本上把中統在上海的人員損失怠盡,已然無法交待,如果這個女人還讓別人吃了,那真的就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金牙子的這句話提醒了陳萊,其實從剛才那個嗅頭發那浪蕩公子的動作神情上,她已經大約明白這個人想要什麽了。


    “這位申爺,我願意用自己來換他們倆還有那個嬰兒。隻要你放他們走,我保證如你所願。”


    陳萊直接對突著一身筆挺西裝的申追說道,她有預感那個用槍指著初九的人,肯定不敢反抗這個浪蕩公子。


    “當真?”


    申追雖然內心狂喜,但是表麵上卻是很平靜。


    “申爺……”金牙子幾乎要絕望,他時常跟在人家身邊,自然明白,這兩個字代表著什麽。可是他不願意就此放棄,忍不住出聲哀求。


    “當真!”陳萊已經下定決心,她要舍命救初九,舍命救出張全和鄧秀芬。


    “好!這裏快燒塌了,我們換個地方,隻要你真心服待我一次,我肯定放了他們,絕不食言。”麵對著即將得手的獵物,申追還是沒有立即放人,留的這一手對陳萊來說,幾乎是個致命的威脅。


    申追說話的同時,已然走到了金牙子身邊,從鄧秀芬手上搶過了仍在啼哭的小初九,搖晃著哄了起來。


    “申爺……”金牙子欲哭無淚,還在哀求。


    “給你十秒鍾,消失在這裏,否則我不介意把你扔到火場裏。”申追的話語冰冷冷,整個人在火光的照耀下,影子拉得老長,就如同是個長腳怪物一般。


    金牙子即使是有再多的不願意,也隻得掙紮著站了起來,灰溜溜地跑走了。


    “我來抱抱她吧,再哭就哭壞了。”陳萊的眼中是滿滿的期盼,讓申追找不到拒絕的借口,心一軟,把懷中的初九給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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