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上的秒針不知疲倦的往前跳動著,時針也即將指向兩點。孫玉民心裏有點沉不住氣,董文彬帶著林原平和他的警衛團一營,以及由川軍組成的新編一團一營,已經做好了夜襲麒麟鎮附近日軍駐紮點的準備,隻等著他的一聲令下。


    孫玉民很想親自帶著這兩個營近兩千人的部隊去作這自殺性的突擊,可是在李天喜的強硬態度和小玉英的胡攪蠻纏下,他想親自上到戰場的想法隻好作罷。


    他很不想讓這些英勇的戰士們去做這極度兇險的任務,可是為了確保荷澤的安危,為了確保魯豫邊境防線的安全,為了不讓日寇踏進河南一步,這些犧牲就必須要承擔。孫玉民的性格其實有很多的缺陷,即不善於和人溝通,心腸也太過於柔軟,甚至可以說有些優柔寡斷,但是身邊的人還是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給他,就像董文彬和林原平一樣,毫不猶豫的就擔負了突擊的任務。


    孫玉民咬緊了牙關,在秒鍾剛到十二的位置時,就毅然地說出了兩個字:“進攻!”


    寂靜的黑夜中忽然響起了幾聲夜鴉的叫喚,熟悉的暗號讓董文彬和林原平心中熱血不斷的翻湧,都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手中的紅纓大刀。


    孫玉民是從西北軍中而來,他的二十師也繼承了馮玉祥、孫連仲的戰風,許多戰士都配備了大刀。此次夜襲,幾乎斷定將是一場慘烈的肉搏戰,相比起刺刀來,無疑是大刀更占優勢。


    聽到了事先約定好的暗號後,董文彬和林原平首先站起身來,發著點點寒光的大刀向前一揮,帶著近兩千餘勇士們向日寇營地貓去。


    “啪!”


    一聲清脆的槍響,把黑夜的寂靜打破。


    林原平很熟悉這種聲音,是日軍三八大蓋的槍聲,這就意味著部隊已經被鬼子暗哨發現。


    這聲槍聲過後,很短的時間內就聽到了一聲慘叫,那名放槍的暗哨顯然已經命喪當場。


    行進中的董文彬帶著突襲的兩個營加快了步伐,以衝刺的速度往日軍營地衝擊。


    暗哨的槍聲將日軍軍營驚醒,鬼子兵像炸了窩的蜂子一樣,衣衫不整地抱起武器就往陣地上撲,值班哨兵的輕機槍也開始朝響槍的方向開火,子彈劃出的彈道,在黑夜中就像是發著光的精靈,衝進了中國士兵的身體內。


    董文彬喘著粗氣,心裏默默計算著自已和那個輕機槍火力點的距離。林原平先前還和他並駕齊驅衝在最前麵,慢慢的就力不從心了,他還得留著點體力拚命,不斷地有士兵從身邊超過,他索性放緩了步子,夾在人群中往前走著。


    從響起第一槍開始,到日寇的輕機槍盲射完第一倉子彈,中間隻不過短短一分鍾的時間,發動突襲的二十師部隊已經衝到了離日軍營地不過四五十米的距離,盡管不斷的有新的火力開始射擊,野雞脖子也開始了有節奏的“咯咯咯咯……”,但是這些都已經無法阻擋中國軍隊的腳步,一枚枚手榴彈從奔跑著的士兵手中甩出,猛烈爆炸中所發出的火光裏,舉著大刀片子的身影不斷地湧入正拚命射擊的日軍中。


    突如其來的戰鬥把和日軍對峙的81師482團官兵看得目瞪口呆,完全弄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展書堂在睡眠中被驚醒,到處詢問是怎麽一迴事,可自己的幾個團反饋迴來的消息都是不知道是怎麽一迴事。情況不明,即使是對麵殺得火熱一片,他也不敢輕易讓部隊有所動作,隻得坐山觀虎鬥。


    就在展書堂領著師部一幫軍官研究倒底是怎麽一迴事時,警衛營放出去足足有一兩公裏的暗哨跑迴來報告,二十師師長帶著至少一個加強團的部隊趕到了。


    聽到了哨兵的報告,展書堂頓時明白了對麵鬼子亂成一鍋粥的原因,他趕緊對參謀長說道:“趕快通知前沿部隊,等待我的命令,隨時發動全麵反擊。”


    他自己則帶著其他的軍官走出了師部,朝鎮外走去,他要親自迎接這個曾經不給自己半分麵子,而現今卻率部星夜來援的人。


    董文彬和身邊的一幫子戰士形成了一個拳頭,所到之處簡直被殺得血流滿地,慢慢地他們身邊匯集成了一股洪流,以摧枯拉朽的姿態把整個日軍臨時營地給攪得天翻地覆。他身上的軍裝已經被鮮血染濕,麵頰上全是血漬,手中大刀的刀口都砍鈍了好幾處。迎麵幾十個端著刺刀的鬼子兵在一個中尉的指揮下,對衝過來。董文彬當先把一個衝在最前的鬼子兵劈倒在地,緊接著又迎向了鬼子中尉。


    林原平也砍倒了一名鬼子兵,看著地上被他砍倒的,隻剩半邊身子的日軍士兵不停的在地上抽搐著,嘴角也不斷湧冒著血泡,口裏麵含糊不清地用日語喊著:“媽媽,媽媽……”。他堅硬的心突然被擊碎,扔掉了手中的大刀,脫下身上的外套,想要包住這個約摸不到二十歲的鬼子兵巨大的創口,可是哪裏能包得住,年輕的鬼子兵鼓著圓圓的眼睛死在了他的懷中。


    這個被他殺死的鬼子兵臨死前的幾聲“媽媽”,徹底的把林原平擊潰了,他不顧自己正身處戰場,癱坐在地上,放肆地大哭,口裏也不停地用日語喊著:“媽媽,媽媽……”。模糊的淚眼中,穿著和服的母親正在衝自己微笑。


    兩個端著刺刀正往他身上的紮的時候,突然間聽到了純正的帶著些許本島口音的日語,一時間懵了,手中的三八大蓋端在空中,都沒有刺下去。


    警衛團一營的士兵見自己的營長在戰場上突發失心瘋,又哭又叫的,嘴裏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邊上還有兩個端著刺刀發呆的鬼子兵,都紛紛趕去救援。


    兩名沒有對林原平下狠手的鬼子兵轉眼間就被警衛營的戰士斬殺,從創口噴出來的鮮血將正在地上哭叫的他澆了個透。


    董文彬聽到了半鬼子在用日語哭訴,不明白他是出了什麽狀況,一腳踹翻他,口裏罵道:“這不是玩的地方,會死人的。”


    見林原平被踹倒後又坐了起來,不過沒有再哭泣,隻是兩眼無神地望著自己,董文彬無奈,隻得對身邊兩個警衛營戰士吼道:“還不給送下去,想讓他死在這嗎?”


    兩名戰士不由分說的,一人抓住他的一隻手,使勁拉起了林原平,搭在肩膀上就要往後走。


    突然間,得了失心瘋一般的林原平推開了兩名戰士,在董文彬驚訝的目光中舉起了大刀,向著他砍了下去。


    董文彬沒有意料到他會朝自己砍,再去用刀去架住他那把還滴著血的大刀片子已經來不及了,心裏涼了一截,沒死在敵人手裏,卻死在自己人手上,真是不甘心啊。董文彬閉上了眼睛,沒有再去看朝自己落下的大刀,等著那痛快死去的那最後一丁點感覺。


    一股滾燙的熱流噴在自己的臉上,董文彬伸手摸了一把,睜開了眼睛,看到了滿手的血,心想:我死了嗎?怎麽不痛?死了怎麽還能看到手上鮮紅的血?


    一個警衛營戰士拍了拍正在發呆的他,說道:“團長,沒事吧?”


    董文彬迴過神來,看了戰士一眼,又看向了剛才林原平砍向自己的方向,隻見一具無頭的屍體正倒在自己旁邊,屍體的手裏還舉著一把武士刀,身上則穿著日軍軍官服,肩上的少佐軍銜告訴著董文彬,這還不是個小官。


    董文彬立刻明白了,這個倒在地上的少佐剛剛偷襲自己,卻被半鬼子奮起,一刀砍下了他的頭,也幸好是個軍官,拿著武士刀砍自己,才有了半鬼子救自己的機會,換士兵,三八大蓋加刺刀刺自己的話,那換成大羅金仙也救不了。想明白了這一幕,董文彬立即四處尋找剛剛救自己的林原平,生怕他又犯失心瘋,隻見不遠處十幾二十個警衛營的戰士環繞著他,衝擊著已經亂成一鍋粥的鬼子營區。


    ……


    展書堂看到從吉普車上跳下的孫玉民,立即小跑了過去,老遠地就伸出了手,口中喊道:“玉民老弟啊,我就知道你會來助老哥哥一臂之力,這份恩情展某人銘記於心,來日定當報答。”


    孫玉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還順勢擁抱了一下,口中也客客氣氣地說道:“展師長,我們自家人不說兩家話,都是孫軍長的部隊,不互相幫忙難道還靠得上五戰區的那些桂軍和川軍嗎?”


    展書堂先前還擔心這個孫玉民讓自己在手下麵前出醜,所以表現得很積極和客氣,沒想到那個曾經讓自己搶過功勞,也曾經讓自己碰過一鼻子灰的二十師師長,卻是那麽地給自己麵子,不僅笑臉相陪,還主動擁抱自己,一時間讓他受寵若驚。


    孫玉民沒有繼續和他寒喧,也拒絕了他讓去臨時指揮所小坐的邀請,直接說道:“展師長,你我兄弟想要小聚還不容易,隻是現在情況緊急,我的部下還在前方廝殺,就不去你那裏了。”他說完這句話,就喊過來小山子,從他背的文件夾裏拿出一張小地圖,展開在地上,就著幾盞手電筒,指著一個叫安莊村的地方說道:“展兄,現在時間不多了,你務必要聽從我的建議,馬上放棄麒麟鎮的防,撤退到這裏,馬上開始構築防線。記住,是一到那邊就馬上開挖,不要怕辛苦,告訴你手下的兄弟們,挖深一寸就多一分活的機會。”


    展書堂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在那個小地方去構築陣地,現在所處的麒麟鎮至少還有兩條小河能幫忙阻擋阻擋,那個破地方來的時候就經過過那裏,除了幾道小土包和幾片小林子外,根本就無地可守。


    孫玉民看他一臉茫茫然的樣子,隻得耐著性子說道:“這個地方在我炮團支援的範圍之內,你在那邊布置防線,進可以協助我出擊,退隨時都能進到我重兵把守的巨野防線內,你在那隻充當了一個誘餌的作用,隻要把戰壕挖好挖深,再準備一些防炮洞,我擔保幹掉瀨穀啟的炮兵。”


    見展書堂還是將信將疑的樣子,孫玉民有點生氣,他聲音有點變大:“展兄,如果你還不撤,不用等到天明,你的482團就會在這片陣地上被轟得粉碎。”


    他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子,扭頭就走,直到上了吉普車都沒再說話。


    吉普車調完頭後,孫玉民又探出腦袋,說道:“你還有個把小時的時間,撤不撤隨你,反正消耗的又不是我的部隊。”


    看著揚長而去的吉普車,展書堂一咬牙,下定了決心,對著身邊的軍官說道:“命令所有部隊後撤至安莊村,482團墊後,半小時內務必全部完成後撤。”


    說完了這幾句話,展書堂像是如釋重負一樣,雙眼望向了遠處還在不停傳來廝殺聲和爆炸聲的日軍營地。


    …………


    濟寧城中的瀨穀啟在睡夢中被敲門聲驚醒,他很生氣,大聲怒罵。


    門外傳來了參謀長堤不夾貴的聲音:“旅團長閣下,前線傳來緊急戰報,福榮真平大佐六十三聯隊的先頭部隊山本大隊遭到突襲,逃迴來的隻有不到三百人。”


    “納尼?八嗄牙怒!”還在床上的瀨穀啟聽到這個消息時根本不敢相信,他從床上跳了下來,赤著腳打開了門,衝著堤不夾貴吼道:“命令野炮聯隊立刻往前推進,福榮真平六十三聯隊待炮兵到達後再尋求配合,務必將偷襲山本大隊的支那部隊消滅掉。”


    “嗨已。”堤不夾貴奉命而去。


    往後退了不到十公裏,時間也隻用了不到一個半小時,八十一師的官兵們就到達了安莊村。


    人疲馬乏,又困又累的官兵們在得到了休息的指令時,全都躺倒在地上,有些人甚至都開始打唿嚕。


    展書堂手下的幾個旅長團長都紛紛過來詢問,倒底要不要在此布防,他心一橫,說道:“既然我相信了姓孫的,撤退到了此地,那我就再信他一次,通知兄弟們開幹。”就在他們揮汗如雨時,前方哨兵來報:“突襲日軍營地的二十師部隊迴來了,要從我們防線經過。”


    展書堂怎麽可能拒絕,他和幾個旅團主官們就站在路邊,看著從他們麵前不斷經過的二十師軍官士兵們,即使是在黑夜裏,眾人都能看得到這些士兵混身的血跡和滿身的殺氣,連那些受了傷的士兵們都是昂著頭從他們麵前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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