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孫玉民不停厲兵秣馬,布署魯豫邊境防線時,魯西南爆發了自抗戰開始以來,最大規模的敵我交鋒。


    2月22日,曹福林55軍袞州外圍陣地被日軍第十師團全線突破,袞州城在經過一天一夜的血戰後也宣告失守,原本在曹福林心目中固若金湯的濟寧城直接暴露在日寇麵前。


    展書堂親率的81師241旅情況稍微好點,自19日開始試探性開火後,苦守了三日,得知袞州失守,濟寧被圍後,無奈之下隻得主動放棄城池,撤退到了嘉祥,或許是因為汶上之戰打的還不錯,李宗仁深為看重,把濟寧之後的第二道防線交給了已成殘兵的241旅,展書堂無法推脫,大罵五戰區司令部那幫參謀是吃屎的,可罵歸罵,城還得守,他把81師其餘的部隊全都調到了嘉祥,準備倚靠著二十師以及駐紮在鄭州開封一線的大量國軍部隊,和第十師團來場硬碰硬。


    當孫玉民得知展書堂孤注一擲,把81師243旅485、486團甚至師部都調到嘉祥後,深感敬重和慚愧,他為當初在濟寧城給人家的難堪感到不好意思,特意派人送了一些補給過去,向人家示好。


    展書堂也不是個傻瓜,要知道二十師近兩萬人就在自己屁股後麵,無論從任何方麵講,都不是得罪孫玉民的時候,為了不使自己的後路給人家斷絕,他派來了副官親自送來了兩萬大洋,以示友好。


    2月23日,濟寧城在日軍重炮外加飛機坦克的攻擊下,隻堅守了不到一天,就宣告城破,曹福林的55軍經過短短四天的血戰,部隊銳減七成,二萬五千人的部隊撤下來時,已不到八千餘人,其本上已經沒有太大的戰鬥力,五戰區司令部和十二軍軍長孫桐萱隻得下令讓他們撤退到河南境內休整。


    孫玉民聽到曹福林攜部從巨野鄧東平117團防區路過,往河南方向撤退時,他特意趕到了117團團部,見到了滿身征塵的曹福林,以及55軍另一個師長穀良民。


    小小的臨時團部裏,坐著三個少將,燦爛奪目的將星一時將屋子裏映得金壁輝煌。


    曹福林雖然遭受到了損兵折將的大敗,但是他並沒有垂頭喪氣,他捧著一杯熱茶,深有感觸地說道:“玉民老弟,我現在才算深深地領會到了你當初攻濟寧和袞州的不易,做哥哥的還死皮賴臉的來白搶了你的功勞,真是不應該啊。”


    孫玉民對於麵前這個已經拚定了全力的軍人沒有什麽敵意,相反他的盡力贏得了包括孫玉民在內的二十師官兵的敬重。


    “曹軍長帶著手上幾萬將士浴血沙場,殺敵報國,怎能說是搶了別人的功勞呢!這些戰功本就是屬於55軍將士,本就屬於為國捐軀的英雄的。”孫玉民說道,他的聲音腔調內全都是對敬意,讓曹福林和穀良民好生感動。


    從這二人那裏,孫玉民也大抵了解了來犯日軍的基本情況。擔當第十師團先頭部隊的是新組建的一個旅團:長瀨旅團,旅團長是孫玉民的“老朋友”瀨穀啟。三十三旅團一部在濟寧幾乎全軍覆沒,但其大部卻在進攻臨沂的途中突然折向,因為他們已經突前太多,瀨穀啟兵敗之後,福榮真平大佐便把部隊帶迴了泰安附近,和身後的十師團遙相唿應。也正是此舉,讓瀨穀啟避免了被上層追罰,磯穀廉介中將又重新給他補充了一個聯隊的步兵和其他一些輔助兵種,命令他將濟寧一線的國軍擊潰,為了防止上次的事故重演,十師團大部和這個長瀨旅團始終保持著百十公裏的距離。


    在日軍華北飛行隊的援助和裝甲車中隊的帶領下,日偽軍連著突破了幾乎所有魯西南的防線和城池。這也是為什麽曹福林部和展書堂部會遭受到重創的原因,他們的武器裝備和日軍偽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即使是填進去了萬餘將士,可依然還是把孫玉民二十師辛辛苦苦打下來的五座城池給丟掉了三個。


    展書堂自曹福林部放棄濟寧後,幾乎是隔一兩個小時就會給孫玉民打電話,好話說盡,讓其念著同屬十二軍序列的份上,關鍵時刻幫助一把。聽得孫玉民耳朵都起繭了,後來索性所有電話都讓劉文智來講,才逃過了他的糾纏。


    曹福林和穀良民沒有待太久就走了,臨別時孫玉民將二人送出了師部,這是他成為師長以來第一次送人,對於抗日的英雄,孫玉民從不吝嗇自己的敬佩。


    小玉英在邊上一直冷嘲熱諷:“這個姓展的該死,先前耀武揚威成那個樣子,現在卻像個賴皮狗一樣纏著別人。”


    “國事為先!國家國家,有國才有家,我要說多少遍才能讓你長記性。”孫玉民敲著小玉英的腦袋,裝作痛心疾首的樣子。


    ……


    六十旅旅長張昌德自打孫玉民迴到荷澤後,立刻夾著尾巴做人,躲在旅部不出來見人。這些天他總算是明白了,孫玉民為什麽會將旅長的職位交給他了,上任的第一天他就耍威風耍到駐紮在荷澤的120團去了,結果劉家華沒有給他分毫麵子,直接帶人把他們打了出去。這些天119團和新編二團也歸建了,結果沒有一個人來找他匯報,也沒有人過來旅部過,整個六十旅旅部除了門口那塊牌子上清楚的寫著外,其他的和六十旅完全扯不上關係。連整個旅部都隻剩下自己從原川軍430團帶上來的心腹,無聊之餘又不敢出去喝花酒聽堂戲,生怕孫玉民來找自己碴,隻得守在旅部裏喝茶,川人生性耐得住閑,這樣的日子虧得他也過的有滋有味。


    從原430團帶來的那些軍官們則閑不住,聚在旅部裏玩起骰盅賭起大小來,一時間整個旅部裏麵烏煙瘴氣,吆喝聲連綿不絕,張昌德不好這一口,躺在一張搖椅上叼著茶壺,遠遠地看著自己的這幫兄弟賭得熱火朝天。


    一個士兵跌跌撞撞地奔了進來,腳下如拌蒜似的摔倒在門口。


    賭博中的眾人沒發現摔倒的士兵,可是正悠哉樂哉喝著小茶的張昌德卻是發現了,他站起來一把揪住士兵的衣領,問道:“著啥子急哦,火燒到你屁股了嗎?”


    “師……”士兵才說出一個字,門口就進來了一群人,當中一個被簇擁著的正是左臉上有條刀疤的師長孫玉民,這一下子把正抬頭看去的張昌德給嚇得抖了一下。他趕緊鬆手,那個士兵倒在地上才把後麵的話說完:“……長來了。”


    孫玉民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張昌德,又看向在會議桌上賭得正酣,絲毫沒發覺有人來了的眾軍官們。張昌德看見孫玉民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抖動了一下,心裏也跟著抖動了一下,趕緊跑了過去,衝著眾人大喊了一聲:“都給我停。”


    可賭紅了眼的人哪聽得見他的話,直到張昌德一把將骰盅搶過來,摔在地上時,眾軍官們才發現屋子裏什麽時候多了一堆人,人群的中間赫赫然是掛著少將軍銜的師長,登時把這些川軍團的軍官們嚇得個個都站得筆直。


    孫玉民走到了亂七八糟站著的川軍軍官邊上,順手將幾個歪戴帽子的扶正,之後又從桌子上拿起了兩個銀圓,拋了拋,說道:“日子過的不錯啊,還有閑錢拿來賭。”


    張昌德臉上火辣辣的,正想開口分辯,孫玉民又開口說道:“我也好久沒玩過了,有人陪我玩兩把嗎?”


    有兩個傻兮兮的軍官臉上露出了笑容,往孫玉民邊上走去,嘴裏還說著:“師座,您也好這一口啊!早說嘛。”他們倆絲毫沒有發現張昌德一直衝他們使著眼色,看到兩個蠢到另人發指的手下,他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隻聽到啪啪兩聲,兩個走到孫玉民邊上的軍官臉上各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整個屋子裏的川軍軍官們都跟著抖了兩下。


    “日軍已近在咫尺,前方將士正浴血奮戰,你們以前的那幫川軍兄弟們還吃不飽穿不暖,可你們現在卻在這兒聚眾賭博。”孫玉民很氣憤,他指著張昌德罵道:“作為一旅之長,我二十師的主力旅旅長,你就是這樣給我帶兵的?”


    張昌德很想罵麵前的這個人模人樣的師長,把自己三千多人的團給順走了,給了一個名份上的旅長,還美其名曰主力旅旅長,其實tmd連一個連長都不如,除了這些個親信,自己手下十個兵都沒有。


    隨著孫玉民來的人堆裏有人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聲音傳到張昌德的耳中,變成了赤裸裸的羞辱。


    忍不住笑的除了小玉英外還能有誰,她實在受不了孫玉民一本正經找人家碴的模樣,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看到張昌德臉紅一陣白一陣,也不開口迴答,孫玉民更加的惱怒,他吼道:“都說川軍的兄弟都是真男人,但是你們這些人太讓我失望了,二十師不需要你們這樣的蛀蟲。”說完了這句話,他衝還在捂著嘴強忍著笑的小玉英說道:“劉秘書,給張兄弟他們拿路費來。”


    小玉英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雙手拍了幾下,幾個士兵挑了幾箱東西走了進來,放下後又打開了箱子,除了一個箱子裏放的是滿滿一箱大洋外,其他的箱子裏裝的全是川軍軍裝,正是張昌德他們之前換下來的衣服。


    在場的所有川軍軍官看到了這些東西,都明白了孫玉民是有備而來,一切都由不得自己這些人的想法了。


    張昌德冷哼了一聲,直接脫下來身上的中央軍軍裝,隨便拿起一件川軍軍裝穿了起來,開口說道:“孫玉民,你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算你狠!”


    董文彬見這貨開口指責孫玉民,他忍不住了,碼頭打武漢城防軍少校的那股子熱血又湧上了頭,衝上去一腳就踹翻了張昌德,一口口水淬到他臉上,恨恨地說道:“你算什麽東西,這樣和我們師長說話。”


    孫玉民沒有阻止他,為了即將到來的戰事,他隻能當一迴無良之輩,把有可能大爆發的隱患消除在萌芽中,畢竟所有人都在前麵拚命,而家裏還藏著一堆懷著異心的狼。既然容不下人家,那隻能在物質上去補償人家,所以他痛下血本,拿出了一萬現大洋相贈。隻是這些川軍軍官們全都被恨意和憤怒遮掩了雙眼,完全體會不到他的好意。


    ……


    處理好了張昌德這檔子事後,孫玉民這邊可以安心的備戰了。


    第十師團的兵鋒稍稍收斂了一點,在攻下濟寧之後,連著兩天沒有任何動靜,讓在嘉祥一線布防的展書堂81師始終不敢放鬆那根繃緊的弦。


    二月二十五日清晨,長瀨支隊的先頭部隊突然對杏花村陣地發動了進攻,短短幾個小時內,嘉祥外圍的幾個陣地全都宣告失守,這讓本就信心不足的展書堂是更加的恐慌。


    麵對著擁有著重炮和裝甲車的長瀨支隊,81師部隊節節後退,直到已無地可退。


    二十五日傍晚時,嘉祥城被展書堂放棄,所部全都退到了洙趙新河南岸,炸毀了所有的橋梁,倚靠著這一汪河水布置了一道防線才穩住了陣腳。


    孫玉民算準了日軍第十師團不會強行渡河,展部也不會有太大危險,索性讓在巨野的李鐵膽部開始了短期的強化訓練。


    可沒料到第二天剛拂曉,日軍重炮就開始對河南岸的中國軍隊陣地進行猛烈炮擊。日軍工兵部隊也開始在洙趙新河各處開始搭建至少五座浮橋。


    接到戰情通報的孫玉民傻了眼,趕緊通知李鐵膽和鄧東平,取消了強訓的計劃,改為全員備戰。他自己也帶著60旅新編二團李天喜部,孫傑海的炮團一營邱澤華部,還有董文彬警衛團的林原平部和黃百勝部急匆匆地趕往巨野。


    當孫玉民的部隊趕到巨野城時,81師殘部也退到了離縣城不遠處的麒麟鎮上。


    孫玉民決心乘敵立足未穩,搶先發動強攻,生吃長瀨支隊突前一部。


    為了麻痹敵人,他沒對正不停向他求援的展書堂說明自己的計劃,隻是一再要求他堅守幾小時,援兵已在路上。


    夜幕降臨後,日軍開始宿營,暫停了對中國軍隊的追擊,這給了孫玉民大好的機會,他親自帶著川軍團和警衛團的兩個營,乘著夜色的遮掩,偷偷地接近了雙方對峙的地點:麒麟鎮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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