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孫玉民在辦公室裏往武漢行營去了個電話,把自己所有的計劃和戰役目地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陳布雷,說想聽取他的意見。


    陳布雷怎會不知道孫玉民的意思,他是想讓自己把這件事原原本本地上報老蔣,然後借由他老蔣的嘴把這場仗說出來,這些的話,孫玉民就算得上是奉命出征,老蔣則變成了組織者和指揮者。


    從這件事中,陳布雷對孫玉民的了解又增加一些,好感也跟著多了一些。


    他敲響了老蔣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說道:“總裁,剛二十師的孫玉民來了個電話,說他想帶兵攻占濟寧,特向您請示,並請您給予指導。”


    “哦?”老蔣覺得很驚訝,他說道:“他前次不是說山東暫時很難收複嗎?怎麽會突然間要去進攻濟寧?”


    陳布雷打開了手上的一張小地圖,說道:“孫玉民是這樣解釋的,南京方向進發的日軍第六、十三師團,被李品仙集團死死地拖在了皖蘇一線,寸步難行,由南往北進攻的滯後,嚴重影響了日軍南北夾擊徐州,打通津浦線的企圖,現在隻有敵華北方麵軍第十師團從山東長驅直入,如無人之境。假若現在把濟寧和袞州奪迴來,然後守住,逼迫日軍從臨沂、棗莊單向前進,集中兵力吃掉第十師團突前一部,這樣一來就會徹底粉碎敵寇兩麵夾擊徐州,企圖將華北和華東連成一片的企圖。”


    蔣光頭看著陳布雷在地圖上的指指點點後,忽然間似乎明白了一樣,眉飛色舞的說道:“如果這個計劃得逞,那麽進擊徐州的日寇將會陷入我軍的三麵合圍之中,一旦他們進入口袋,我們隻需派出一支精兵堵住他們的後路,第十師團將成為被關在籠子的狗,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陳布雷點頭說道:“是這樣的,總裁。孫玉民也是這樣匯報的,他還說了一個擔憂,也算的上是隱患吧。”


    老蔣急忙問道:“他說的隱患是什麽?”


    “他擔心李品仙部會抵擋不住從南京進發的日寇第九和第十三師團的聯合攻勢,還有一直在虎視耽耽的第六師團就在南京呢。”陳布雷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老蔣的笑容在聽到這番話後立刻就收斂了,問道:“彥及,你看如果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將會是個什麽局麵?”


    “一旦李品仙部被擊潰,那麽在徐州包圍第十師團的國軍部隊,將會被一個更大的包圍圈包圍,幾十萬部隊將成為日軍刀俎上的魚肉。”


    老蔣被嚇得抖了一下,油光的腦門上冒出了些微細的汗珠,他從口袋掏出了手帕,擦了擦汗,說道:“彥及,你看李品仙能否頂得住?”


    “很難,就算把蘇皖所有的部隊全部派上去,也很難守得住!”


    “那徐州之戰打不得?”蔣光頭問道:“既然是打不得,那孫玉民為什麽還要出兵濟寧?”


    “我也是這樣問他的。你猜這小子怎麽說。”陳布雷說道。


    老蔣自然不會去猜,陳布雷也隻是這樣說了一下,緊跟著又說道:“他說隻要二十師把袞州拿下,像一枚附骨釘一樣鉗在那裏,著急拿下徐州的日軍就會從臨沂棗莊方向進攻,到時候進攻的這一路的日軍就會成為孤軍。您隻要稍加布署,再嚴加軍令,國軍將會生吞了這些日軍。”


    老蔣眉頭一皺,搖了搖手,說道:“餅倒是很誘人,可就是不知道能否吃得下。他還是沒說到點子上,皖蘇鏡內的李品仙能頂得住多久,誰的心裏都沒底,包括李品仙自己。”


    老蔣看著一臉笑眯眯看著自己的陳布雷,繼續說道:“彥及啊,難道這一點你沒看出來,一旦被南京方向的日軍第六、九、十三師團突破皖蘇境內李品仙部任何一點,就有可能使其部全線潰敗,這樣的話五戰區幾十萬部隊將直接暴露在日軍兩路大軍麵前,後果將無法彌補啊。”


    陳布雷一直是笑眯眯地看著老蔣說話,待他講完了以後,才開始給老蔣分析,他知道想要說服老蔣不容易,但是為了支持孫玉民,為了實現這個準女婿心中的計劃,他心甘情願去賭一把。


    “總裁,日寇自東三省以來,在我國土之上橫行無忌,隻單單因為他們的武器裝備比我們先進嗎?舉我泱泱大國之力,難道對付不了隅居一角的倭寇嗎?不是,我們節節後退的最主要原因,其實是各部都竭力尋求自保,派係林立,私底下誰都不服誰。”


    “現在正好借這個機會來樹立您的絕對威信,誰要是朝令夕改,把您和中央的命令當兒戲,那麽就讓他來陪陪韓複榘。您說,這樣做行不行的通?”


    老蔣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對於這些弊端,他也是苦口難言。


    “你說的這些問題存在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我為了解決這些問題也付諸過許多努力,但是成果都微乎其乎。”蔣光頭無奈道。


    “總裁,如果此次讓敵寇打通津浦線,將華東華北連成一片,那麽以後的困境會越來越大,所以我很讚成德公欲在徐州和敵人來次硬碰硬,也讚成孫玉民提出的收複濟寧的計劃。”陳布雷說道:“但是在他們計劃實施之前,我覺得有件事您必須要做。”


    蔣光頭沒有問他什麽事,隻是習慣性的看著陳布雷,多年來養成的默契,讓老蔣非常清楚,這個幕僚要把正題拋出來了。


    “韓複榘將山東拱手相讓,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對整個戰局產生了巨烈動搖,建議總裁將其執行槍決,已儆效由。”陳布雷幹幹脆脆的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老蔣聞言先是被驚的抖了一下,心中頓時掀起波瀾:韓複榘是馮玉祥部易幟過來的,手中掌握著八萬部隊和山東一省軍民,殺了他恐怕後患無窮。可不殺,桂係,晉係等等等等各部都在看著,他韓複榘可以為保實力可以丟山東,那我閻錫山可以丟山西唄,我龍雲可以扔雲南唄,我劉湘可以送四川唄,這仗還怎麽打?不光為了眼前這場戰事,為了長久計,必須殺雞儆猴。


    想到這裏,老蔣下定了決心,說道:“把雨農叫來。”


    “他已經在外麵等侯多時了。”陳布雷迴答。


    待把戴笠叫進來以後,老蔣扔出去一句話:“韓複榘明日執行槍決,行刑照片刊登中央日報上。”


    ……


    ……


    孫玉民等待了好幾天都沒有收到上麵發來的進軍命令,他很是著急,一連幾天追著往武漢拍電報,可是就是沒有得到迴音,連韓複榘被處決的消息都傳到了荷澤,那邊還是音訊全無。


    張小虎和李鐵膽倆人每天都是幾個電話來請示何時出發,把孫玉民弄得很被動,甚至讓他有了點想自己直接進軍的想法,可一看到政治處主任史東鵬那張死驢臉,他又放棄了這個不該有的念頭。


    二月四日晚上,孫玉民整整等待了近半個月的作戰命令終於下達到二十師,從孫玉民決心打濟寧那天算起,這些日子他一直陷在師部內,參謀太少,能幫到手的人幾乎沒有,連整理情報這種複雜的活全都交給了自己和劉文智。


    當天晚上,孫玉民就召集了李鐵膽、張小虎、劉文智和鄧東平、孫傑海幾個碰了個頭,交待了一些要特別注意的問題後,就下達了出發的命令。


    58旅三個團外加配屬給其的一個山炮營,在夜幕中分別開撥,按照先前擬定好的計劃,往巨野方向進發。


    鐵牛的一團在行軍隊伍的最前方,他陪同張小虎站在吉普車旁邊,目視著公路上不斷從身邊經過的土兵們。


    一身暫新的上校軍裝將他襯托的異常精神,青天白日帽徽的大簷帽端端正正地戴在頭上,一條黃色牛皮腰帶掛著一個手槍套緊緊的係在腰間,手上潔白的手套一塵不染,皮鞋也是油黑發亮。


    鐵牛看著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敢笑話,站在張小虎邊上一聲不吭,直到他命令自己先行出發。


    孫桐萱對於二十師沒少下心血,單從行軍紀律這一方麵上看,都不知道強過多少中央軍嫡係。


    四列縱隊分別行進在公路的兩側,中間則是同樣往前行進的卡車、炮車、吉普車和一些馱著物資的騾馬。這樣混雜的行軍隊伍,在深夜裏的開進,居然並不嘈雜,除了汽車發動機和各種腳步聲,基本上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連騾馬的嘴裏都銜著嚼子,還帶著特意製造的口罩。


    按照孫玉民的推算,天亮前就能夠抵達巨野縣城,那裏有駐紮著一個中隊的鬼子和偽軍第七旅團一部。


    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這裏,是孫玉民考驗張小虎能力最好的試金石。


    即使是有一個裝備精良的滿編旅,孫玉民還是不放心,命令小玉英帶著一個通迅班跟隨著58旅行動,有什麽情況急時向他匯報,雖然說58旅有自己的通訊電台,但是他怕這小子有困難時隱瞞不報,貽誤軍機。


    小丫頭巴不得上前線,樂嗬嗬地接受了這個監軍的任務。


    經過幾個小時的急行軍,58旅前鋒部隊115團一營已經抵達巨野縣城城外不足一公裏的地方。


    營長戴存祥派人飛速迴報團長鐵牛,請示下一部的任務。


    鐵牛原名叫賴文力,廣東河源人,隻是人長的塊高塊腦且皮膚較為黑黝,和他熟悉的戰友們才開玩笑叫他鐵牛,結果沒想到,越來越多的人都叫上他的綽號,本名反而讓人忘記了。


    他得到了戴存祥的報告後,帶著騎兵連騎馬飛速趕往一營落腳的地方。


    賴文力是從教導總隊二團偵察連出來的,又經過了孫玉民的特訓,早已經不是那個隻會打打殺殺的鐵牛了,一到地方,便帶著十幾名挑選過的士兵往縣城摸去。


    和國內許多地方一樣,巨野縣城就在巨野鎮內,隻是因為縣政府的所在,才被稱為縣城,兩橫兩縱的街道布局,像極了一個大寫的井字,簡單的連個土築的城牆都沒有。


    駐紮在這裏的日軍中隊和皇協軍第七旅團第二團隻是街道的頭尾上用沙袋壘了幾個機槍工事,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班左右的巡邏隊將這幾條街道走一遍。


    或許是吃為他們覺得山東的國軍太不經打,沒有遭到什麽有力抵抗就占領了大半個省份,在和國軍對峙的最前沿,管轄權還屬於荷澤的巨野縣城這裏,居然連暗哨都沒有設。


    賴文力帶著十幾名挑選過的士兵在黑暗中穿行著,偶爾弄出身響,都會用野貓或者是其它的動物的聲音來掩飾。


    環型工事裏的火堆還在發出光亮,而裏著大衣或者毯子,靠著沙包忽忽大睡的偽軍士兵們,不知道他們的死期已經來臨。


    賴文力手裏拿著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刺刀,正躡手躡腳地朝環型工事貓去。他側著身子弓著腰,凝著眉毛急閉唿吸,人就似一支即將射出去的羽箭,他的身後緊跟著另外幾名拿著刺刀的戰士,如同他一樣,小心謹慎地往沙包移動,生怕驚醒了工事內的人。


    賴文力是第一個翻進沙包的,刺刀首先割破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偽軍的喉嚨,從動脈噴出來的鮮血將旁邊的一個偽軍淋醒,迷糊中這個偽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嘴裏嘟囔:“下雨了嗎?”他睜著迷離的眼睛朝天上看去,卻見到一個倒著的人出現在他的瞳孔裏,剛想大聲驚唿,一隻手掌死死地捂住了偽軍的嘴,緊跟著一柄還殘留著血跡的刺刀深深地插進了他的心髒。


    賴文力瞬間就殺死了兩個偽軍,他飛快地把刺刀從死了的偽軍胸口拔出來,準備殺第三名偽軍時,卻看到自己帶來的幾個人,已經悄無聲息地把工事裏其餘的幾個偽軍送上了西天。


    賴文力身邊的一個戰士學了三聲夜鴉叫,整個一營的人都飛快地往這邊奔來,腳步聲從很遠的地方就已經傳到賴文力的耳朵裏,他心道:該死的,要遭糕!


    邊上學鳥叫的士兵說道:“團座,腳步聲很大,恐怕會驚醒鬼子,怎麽辦?”


    賴文力心一橫,抱起一挺偽軍的九六式輕機槍對準了鎮子,對邊上的士兵說道:“準備警戒。”


    隨賴文力進行突擊的士兵們聞言都撿起偽軍的武器,更有兩名戰士將偽軍的重機槍掉轉槍頭,對準了工事後麵黑暗中的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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