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黃昏,並不顯蕭瑟,澀黃色的陽光,慵懶而又暖陽。


    柳勝穿著隨意,笑嗬嗬著,就和一個普通老頭一般。


    “不錯,你們審判裏都是好孩子。”


    柳初冬露出自得神色:“這可是你孫女我認真挑選的!”


    不管是池昌樂,還是王埪,都是柳初冬親自挑選邀請進入審判。


    這時,柳勝眉頭一挑,有意無意說道:“那個寧國來的齊原呢,怎麽不見他?”


    柳勝心中有了猜測。


    這個寧國來的齊原,怎會這麽巧出現?


    他指不定與那位複蘇的神臨有著特殊的關係。


    柳初冬這才想起什麽,嘀咕道:“不知道他迴來沒有,爺爺走,我們去他的院子。”


    柳初冬帶著柳勝往齊原的院子走去。


    輕微的敲門聲響起,陳康飽探出頭,一臉好奇看著二人。


    “哦,忘記告訴你了,少爺迴來了。”陳康飽一如既往吃著包子。


    “他迴來了,我爺爺想見他。”柳初冬說著就要往院子裏走。


    陳康飽伸出手將柳初冬攔住:“少爺在睡覺,他吩咐過,不準任何人進去。”


    “睡覺?”柳初冬提到這有些急,“喊醒吧!”


    她爺爺難得心情不錯來到這,這種機會千載難逢。


    世人誰不想見到神級禦兵使,得到神級禦兵使的指點?


    陳康飽搖了搖頭,認真說道:“少爺說過,不準吵醒他。”


    他目光堅定,擋在柳初冬前麵。


    柳初冬很生氣:“耽擱了大事,你……”


    “少爺睡覺才是大事。”陳康飽毫不客氣說道。


    柳初冬提到這,有些沉默。


    心中為齊原惋惜。


    這時,柳勝笑嗬嗬說道:“你家少爺多久醒來?”


    “不知道。”陳康飽搖頭。


    柳初冬提到這,更加無語。


    隻見柳勝目光往院子內看了一眼:“閑來無事,就在這裏等一等。”


    柳初冬聽到這些,眼中露出驚訝和疑惑神色。


    等等?


    爺爺要等齊大哥醒來?


    柳初冬心中疑惑萬分。


    她自然不覺得是自己的麵子讓爺爺等。


    爺爺可是神級禦兵使,即便是她親人,她也需要敬重。


    爺爺做事自有深意。


    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麽,認真等著。


    從黃昏到深夜,柳初冬和柳勝都在院子外等著。


    房間的門始終未開,柳初冬的眼中帶著疑惑神色:“齊大哥還沒醒?他什麽時候醒?”


    陳康飽搖頭:“不知道。”


    “沒事,最晚明早就醒了,爺爺你……”柳初冬看著柳勝,有些害怕爺爺生氣。


    畢竟,把一位神級禦兵使亮仔外麵半夜,甚至說整夜,這齊大哥也算前無古人。


    柳勝笑了笑,笑容和藹,他看了裏麵的屋子一眼:“不急,正好如今我閑來無事。”


    這時,陳康飽說道:“明早少爺不一定醒。”


    “啊?”柳初冬愣住了,“他不會受傷了吧,普通人怎會睡這麽久?”


    “哼,少爺是天神下凡,一睡三千年又如何?”陳康飽驕傲說道。


    柳初冬沉默,這陳康飽確實有病。


    而旁邊的柳勝眯著眼,仿佛想到了什麽,打量著陳康飽的眼睛。


    良久,他笑嗬嗬說道:“這世間竟然有這種趣事,老夫就在這裏等你少爺醒來,看他能夠睡幾個月。”


    ……


    一場雨落在了臨海城。


    淅淅瀝瀝。


    風一吹起,掀起波瀾一片。


    酒樓之中,說書人發須皆白,身材矮小,衣衫上打著六七個補丁,針腳卻很細密。


    他潤了潤喉嚨。


    “話說那日,六月飛霜,五匹馬分別在位於東、南、西、北五個方位,青樓女被繩索捆住。


    斬殺皇子,當受五馬分屍之刑!


    可誰知,六月飛霜!”


    說書人雖然老邁,但聲音洪亮,抑揚頓挫。


    酒樓裏的百姓聽到這,神色各異,有期待。


    而這時,一位身穿儒袍的年輕男子低著頭,臉上有驚恐神色:“這是我們能聽的嗎?”


    雖然說,青樓女劍斬三皇子的故事,他兒時就聽過。


    可是,這羅刹國早就禁止傳播這些。


    就算傳播,也僅僅是私底下。


    哪裏……拿到台麵上?


    即便這是定波州!


    “最後,裁決之神降臨,青樓女無罪釋放!


    哼,皇子又如何,與庶民同罪!”說書老頭精神抖擻。


    “好!”


    酒樓裏的食客紛紛鼓掌稱好。


    突然間,一位食客低頭說道:“聽說沒有,為禍四方的血雲匪被滅,出手的就是這個裁決之神!”


    “你是外地人吧,這個消息還用聽說?早就傳遍臨海城了!”


    “嘿嘿,裁決之神……迴來了!”


    “祂……終於迴來了。”有老頭穿著漏風的短打麻衣,喝著渾濁的黃酒。


    “遇到青樓女那樣的”


    另一邊,角落之中,老嫗一身布衣,酒樓之中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的臉上露出迴憶神色。


    “沒想到一迴首,已經過去一百二十載。”


    雖是粗布麻衣,但難掩那種特殊氣質,通過臉型和眉腳,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也是一位美人。


    “會主,距離神臨失蹤也有百年,終於被我們等到了。”說話的,乃是一位瘸腿老者。


    他出身卑微,因為見到貴族不跪被打斷了一條腿。


    是神臨給他找迴來公道。


    是神臨給了他尊嚴。


    而那老嫗,則是《青樓女劍斬三皇子》的主角,也是裁決會兩位副會主之一。


    除了會主和身陷王都,無法脫身。


    另一位副會主需要坐鎮裁決會。


    這一次,臨海城出現神臨的信息,老嫗親自前來。


    她老態龍鍾的臉上都是期盼。


    “如今的羅刹國……哪裏比得上當年。”老嫗輕聲說道,眼中帶著追憶。


    人一老,就喜歡追憶過去。


    老嫗並不是活在過去!


    而是……即便朝廷一直打壓裁決會,抹滅裁決之神存在的痕跡。


    可是民間,有關裁決之神的事跡和信仰,從未斷絕。


    不少人偷偷祭拜神臨,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神臨能夠重現。


    滿朝公卿站成一排,隔一個拉出去砍頭,其中可能有無辜者,但剩餘的人裏麵,滿手血腥者肯定不少。


    如今的羅刹國,哪裏還是當初的羅刹國?


    皇室為了保證地位,連城都願意割!


    將領為了獲得軍功,砍掉百姓的首級!


    坐在馬車裏,不用去動物園,拉開簾子,滿城百姓皆是牛馬!


    不,連牛馬都不如,牛和馬可金貴著呢?


    這樣的世道,即便羅刹國有七神君臨天下,可除了定波州,天下十三州,每年都有上百次起義叛亂。


    若是能夠活下去,能夠填飽肚子,那些百姓又怎會“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


    正所謂“今日歡唿孫大聖,隻緣妖霧又重來”。


    “隻是……神臨如今身在何處?”老嫗臉上帶著猶豫神色。


    當初,神臨身隕,她不刺繡了,不畫畫了,開始修煉,成為一名禦兵使,加入裁決。


    如今,神臨的蹤跡顯露。


    僅僅十日時間,整個臨海城,乃至柳葉郡,整個定波州,張燈結彩,百姓的臉上有喜色。


    不少百姓也明目張膽開始祭拜神臨。


    而定波州的官府,也在這個時候保持了沉默,耐人尋味,也仿佛更加佐證了這一現實。


    神臨……真的迴來了!


    與此同時,軍營大賬之中。


    定遠王不斷踱著腳步,走來走去。


    在一個神級禦兵使身上,出現這種姿態,是很少見的。


    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十日前的從容。


    約莫幾十息後,血手首領低頭進入,神情敬重。


    “如何了?”定遠王焦急問道。


    自從暗中去探查了血雲寨,他就有些心煩意亂,心中懼怕。


    “血雲匪被滅,神臨降臨之事,已經傳遍了定波州,街談巷議!”


    “官府呢,什麽態度?”定遠王問道。


    “置之不理,甚至……推波助瀾!”血手首領迴答道。


    神臨降臨之事,若是沒有推手存在,怎會這麽快傳遍定波州?


    而且,這件事若是發生在其他州,根本不可能傳播出去。


    如今,官府態度這麽曖昧,代表著什麽?


    定波州的官府,代表的是柳家!


    “柳老頭一向膽小慎微,這一次,他竟然暗中推動,難不成……”定遠王有些急了,沒有了昔日的從容和氣定神閑。


    “柳老頭他如今在哪?”定遠王想到什麽連忙問道。


    “他十日前去了臨海城,一直未離開,不知道具體在做什麽。”


    “他竟然在臨海城待了這麽久……這不符合他的性格。”


    定遠王真的急了。


    他心中有了一個恐怖的猜測。


    莫非……神臨真的複蘇了?


    柳老頭在和神臨……密謀什麽?


    如果是的話……


    “這裏發生的事情,需要上報給陛下,老夫即刻啟程,前往皇都!”定遠王心中做了判斷,凝重說道。


    血手首領聽到這,目光微變:“王爺,你若是走了,這定波州的功績?”


    定遠王無宣見迴京,這會惹怒陛下。


    這定波州的功績,肯定與他沒有關係了。


    之前的努力將付諸東流。


    定遠王聽到這,聲音滄桑:“命都沒了,功績還有何用?”


    血手首領聽到這,失望又驚訝。


    他沒想到,王爺竟然這般懦弱。


    “神臨也僅僅是一柄神器,王爺坐鎮軍營,等著皇室來人,定可安枕無憂!”血手首領勸誡道。


    他覺得,王爺也是神級禦兵使,為何要怕了裁決之神?


    都是神級,打不贏總能跑吧?


    定遠王看了眼血手首領,沒有過多解釋:“你沒有見過裁決之神,你根本不知道……祂到底是何等存在!”


    當初,落鳳城中,他可是親眼看到神臨七拒敵軍。


    那種強大,那種無敵,定遠王根本生不出抵擋的心思。


    祂……真正做到了天下無敵,天上來敵!


    “我迴歸王都之事,三日內不要泄露出去,明白嗎?”


    定遠王告誡了一番,身形消失不見。


    當然,臨走前,他在血手首領的身上加了一個禁錮,若是三日內泄露他的行蹤,血手首領將會爆炸身隕。


    為什麽是三日,因為三日後他已經到達王都。


    唯有待在王都,他才有一絲安全感。


    神臨未曾真正顯身,一位神級禦兵使直接就被嚇跑。


    ……


    “半個月了。”


    院子外,柳初冬的身形出現。


    她看著院子裏坐著的爺爺,心中湧現出許多想法。


    一開始,她也很費解爺爺的做法。


    可是後來,當得知神臨顯聖,覆滅血雲匪後,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時間怎會這麽巧?


    她心中頓時有了猜測。


    爺爺作為神級禦兵使,一直等在外麵,也容易理解了。


    就在這時,突然間,推門聲響起。


    隻見一位身穿白袍、豐神如玉的男子走出,細雨下他的發絲打濕,並不顯淩亂。


    他伸了一個懶腰,看著眾人,懶洋洋說道:“早啊!”


    看到來人,柳初冬神色複雜:“齊大哥!”


    “少爺!”陳康飽臉上露出喜色。


    柳勝這時起身,他看著齊原,眼中閃過古怪神色:“小老兒柳勝,見過公子。”


    齊原掃了柳勝一眼,並不驚訝,點了點頭就當作迴應。


    他看了看天,隻見細雨如簾:“這雨越下越大,現在出門……遭老罪了。”


    “齊大哥……你要走?”柳初冬愣了下。


    剛睡醒就走。


    齊原眼中閃過笑容:“睡飽了,自然得出門了。”


    沉睡的半月,他神臨的扮演度瘋狂增加。


    已經到達了一個極限。


    他也獲得了新的饋贈。


    實力提升,他自然有了新的想法。


    不如趁機,把神臨扮演度拉滿。


    那麽,他需要踏遍羅刹國,前往王都。


    “公子欲去哪?”柳勝這時問道。


    “嗯……出定波州,去顯樂州,途經翠獻州、龍固州……最後去王都。”齊原認真迴答。


    他選擇了一條曲折的路。


    這條路橫穿天下十二州,最強彎彎繞繞到達王都。


    “雨有些大啊,這樣的天氣很適合睡覺,不過我這人一向勤奮,下雨天,行路難,我也出門!”齊原隨意說道。


    而這時,柳勝突然起身:“雨這般大,電閃雷鳴,恐怕馬兒會受驚,小老兒是馬夫出身,就由小老兒為公子牽馬執鞭,送公子一程如何?”


    柳初冬提到這,神情猛地一變。


    牽馬?


    爺爺給齊大哥牽馬!


    她雖知齊大哥可能和那神臨有著親密的關係,但這也不足以讓爺爺親自牽馬吧?


    齊原看了柳勝一眼,目光平靜,淡淡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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