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也長長舒出一口氣。


    這真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他想。


    視頻裏裴硯的模樣卻慢慢模糊了。空氣裏彌漫開一股淡淡的味道,一並帶出心跳加速卻難以名狀的悸動。


    辛也眯起眼,深唿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如狂風海浪般想要見到裴硯,想要與裴硯說話的渴望。裴硯的模樣卻在腦海中愈發清晰起來,輕而易舉地攻城略地,占領他的所有思考的可能性,他喑啞的嗓音在黑暗裏飄忽不定地輕哼:“裴硯……”


    辛也坐在原地,腦子漿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全身動了動,起身。


    他在衣櫃裏翻了翻。他迴憶著裴硯的穿著打扮。裴硯穿得很幹淨,一眼看過去就讓人視覺上很舒服。比如說白襯衫運動褲。辛也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出一套類似的裝扮。


    最後退而求其次,他直接套上了平時最常穿的,黑外套黑褲子。房間的鍾上顯示現在時間是午夜11:48,他看了眼監控視頻裏還在翻書的裴硯,眼眸微微發熱,快步走出了門。


    路燈光筆直地照射在水泥路麵上,在路麵上鋪成一個又一個的古代銅鏡。人走進去,鏡子就碎了。


    辛也走得很快,仿佛他走得有多快,心跳就有多快一樣。


    從家裏出發,到裴硯家,一共4288步,曆時38分鍾。每分鍾112.8步——辛也站在裴硯臥室對出來的那扇窗戶的樓下,感受著心頭突突的跳動,很平靜地想,數學是騙不了人的。


    臥室燈已經滅了。窗戶緊閉著,隻有窗簾留了一道縫隙。辛也攀上一棵樹,正對著裴硯的臥室,他在樹杈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透過那道窗簾的縫隙,靜靜凝望著其實什麽也看不到的裴硯的臥室。


    辛也的唿吸和心跳卻默默安靜下來了。他發怔般地癡癡看了會,又抬頭看上深藍色的星空。


    月亮圓潤明亮,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雲間滾落,墜進裴硯的臥室,照亮他走向裴硯的路。


    辛也忽然地有了淡淡的困意。他緊了緊外套,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辛也大約是在淩晨四點醒來的。他是被冷醒的。他動了動僵硬的身體,甩了甩手,恢複了一點體力後,最後看了眼裴硯的臥室,迅速爬下了樹。


    月光依舊很好。


    他乘著還未褪去的夜色與冷意,蹦蹦跳跳地迴家了。那被風吹得扁扁的背影,難得地看上去,有著獨屬於他這個年紀才有的青春與活力。


    翌日。周二。


    第一節課課間間隙的時候,辛也照舊一邊對著表一邊盯著裴硯比賽寫物理作業,忽地卻見裴硯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從位置上起身。


    辛也心弦一緊——事實上,從昨天意識到了什麽異樣之後,他今早到班級後就一直處於這種一驚一乍的狀態,隻要裴硯稍微有點動作,他就好像渾身裝滿雷達一樣,警鈴大作,心跳直接暴漲到緊急狀態,腦子裏能前仆後繼出現無數的猜測——例如,裴硯會不會來找自己,裴硯會不會也在觀察自己等等,等等。


    裴硯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不少班裏的男生靠著扶手,一邊嬉鬧,一邊時不時打量三三兩兩走去洗手間的女同學。


    裴硯走到盛佳濤邊上,他抬了抬眼鏡,麵容認真,但並不疏離,也不會有讓人產生居高臨下的不適感,“盛佳濤同學。”


    盛佳濤笑嘻嘻地,“新同學,怎麽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裴硯:“我來幫陳辛也報名運動會,他和我一樣參加一百米和4x100。”


    仿佛平地驚雷,那一堆平常就喜歡打籃球玩運動的男生闃然炸開了鍋。


    盛佳濤第一個沒反應過來,“誰?陳辛也?”


    “陳辛也?裴硯同學,你確定?”


    “陳辛也從來不參加班級活動的……”


    “裴硯,為什麽是你幫他來報名,他……”盛佳濤頓了頓,仿佛察覺到窗內那人正在看過來一樣,猛地看去窗內,正好撞上陳辛也濃黑玄寒的目光,他放低聲音,“他呢?他同意嗎?”


    裴硯注意到盛佳濤微妙的表情變化,他背對著教室,看不到陳辛也,所以他隻是溫淡地說:“他昨天說要報,我怕他忘記,就幫他來報一下。”


    裴硯說完,就迴教室了。他從教師後門進,徑直到陳辛也的位置邊,他的注意力集中到辛也飛快寫字的右手——


    裴硯微微挑眉,“比賽我給你報名了。”


    辛也筆尖一頓,他想和裴硯說聲謝謝,但嗓子眼就像是跟他在作對一樣,愣是發不出聲。他甚至連頭也沒抬,最後隻從胸腔裏竭力冒出沉悶的一聲,“嗯。”


    辛也的感官這時都像是有了意誌一樣,全部都集中著跟隨裴硯慢慢走迴座位了。等他再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剛寫的題犯了個最智障的錯誤,以至於答案都算不出來。


    下一秒,他忽然發現,剛剛發現盛家濤在看過來的時候,他慌忙抓起寫題的筆,竟然抓錯了手……


    ……


    午飯照舊是先照不宣地,第四節課結束大概二十分鍾後。


    裴硯先起的身。


    明明聽到了裴硯的動靜,但辛也卻就是不起身,明明手頭的題早就搞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但他就像是在處理一道世紀大題一樣投入,就仿佛在等裴硯說,等他說——


    “去吃飯嗎?”


    事實上,裴硯也的確是這麽說的。


    辛也如鼓點般的心跳這時瀕臨爆炸,就好像有成千上萬的人在他的心髒上跳舞,踢踢踏踏的舞步聲像是要把他的心髒點燃……


    是他先找我吃飯的。他先想和我一起吃飯的。辛也想。


    就好像潛意識在暗示自己,裴硯也對自己有意思,一樣。


    辛也快速起身,速度快到好像一個鍾頭就已經準備好要去吃飯了一樣。但他別扭地就是不去看裴硯,也不和裴硯說話,徑自走出教室——他刻意往教室前門走。


    裴硯一般都是走前門的。


    辛也走著,後麵緊跟上了裴硯的腳步。


    是他跟著我走的。他跟在我後麵走。辛也想。心裏像是堆滿了檸檬和橘子汽水,冒出一股股的泡泡。


    吃飯的時候,江右其找的四人桌。


    辛也最後一個打完菜,飯菜依舊很簡單,香菇青菜和紅燒豆腐。他特意繞了路,坐到了江右其對麵。


    江右其遲鈍地看著辛也,為辛也這個別扭的行為不解地看了眼裴硯。


    裴硯就不動聲色地接著吃飯。


    江右其不明所以,但很愉悅地覺得這是陳辛也親近自己的一種肢體表達方式,於是很快把這個別扭的細節拋在腦後,然後講起今天班上發生的趣事。


    周二的午自習是物理競賽輔導。


    午飯結束時,江右其不小心把菜給灑衣服上了,裴硯和辛也陪他處理完這出小意外,再到輔導教室時,競賽小組其他人都已經齊了。


    裴硯和江右其先後打了聲報告,徐則厚往他們那裏看了一眼,最後看向陳辛也。


    徐則厚麵容比尋常時候嚴肅,隻輕聲說:“進。”


    江右其走進輔導教室,才發現學校校長陳學輝也在。陳學輝看著江右其、裴硯和辛也三人先後進到教室,坐到後排的位置,不滿意的蹙了蹙眉。


    他清了清嗓子,教育批評道:“無論是學習,還是競賽,最重要的,都是態度問題。一個競賽輔導會遲到,以後就很可能在競賽考試上遲到。”


    陳學輝說完。頓了頓,視線攏在被選□□的18位學生身上。


    他步子稍微往前移了一小步,離大家更近了些。才開始今天最重要的話題——


    “首先,我必須要肯定大家對物理的熱愛。正是因為大家對物理的熱愛與執著,我們才齊聚在這裏。”


    陳學輝的語速很慢,言語之間充滿了一種雖然無形但無與倫比蠱惑的力量,引人下意識地心馳神往,“我們共同生活在這個浩瀚深奧的宇宙之中。宇宙仿佛是一個宏大而複雜的機構,而我們正在用我們熱愛的物理這門學科嚐試著去理解它,去感知它。”


    中年男人的聲音渾厚而有力,在安靜的教室裏仿佛是空穀迴聲: “這個宇宙值得我們肅然起敬,物理也是。”


    “因此,我希望大家在學習物理的過程中,始終都保持一顆敬畏之心。我們校內的選拔並沒有停止,十八個人最終代表學校去參賽的隻有六個名額。在整個培訓期間,你們隻有時刻懷著對物理的敬畏之心,對此次競賽輔導的敬畏之心,全力以赴,厚積薄發,才能成為六人名單中的其中一位。”


    底下有了隱隱的騷動。江右其平常就藏不住話,現在這種緊張時候更加藏不住話,他直接站起身,“陳校長,我覺得這製度不合理。從一開始選拔的時候,學校說的就是被選□□的同學有資格參加市賽。現在再在選□□的同學裏再進行篩選比較,這對我們的身心都是一種摧殘。”


    不少人同意江右其的看法。


    陳學輝早就料到會有人抵觸。他示意大家安靜,平穩而冷靜地說:“我知道大家都是有個性有追求的獨立個體,對這種殘忍的製度難以接受——但是,作為我們之川三中這個集體的一部分,這個選拔製度就像是為了求一個數學裏的最優解。我們必須把之川三中最好的學生選□□,然後在比賽中取得最佳成績。這是我們作為一個集體,應該有的榮譽感和責任感。”


    陳學輝這段話滴水不漏。


    一時之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徐則厚站在講台邊,靜靜看著自己選出來的學生,他和陳學輝對視了一眼,說:“陳校長也有他的無奈。他作為一校之長,必有他有顧慮的東西;我們既然熱愛物理,就不必拘泥於競賽,放平心態,物理的天地如此寬闊,我們隻當是在這裏更深入地學習。無論最後能否參賽,都是一次絕對值得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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