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看一個人有沒有惡意,大多數人都是直觀去看,而杜書瑤此刻眼睛半瞎,根本連泰平王的模樣都隻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根本無從分辨。


    但是人的感覺是很神奇的東西,杜書瑤自己也很納悶,她什麽會覺得一個瘋子可憐,宮裏人都知道他危險,上次在偏院差點把杜書瑤撲得歸西,今日同車,所以把他捆上了,如果不是宮裏人發話,誰敢捆當今堂堂泰平王,哪怕是個失心瘋,那也是皇帝重視的瘋子呢。


    但是此刻杜書瑤被身上人垂下的頭發搔著臉,絲毫也不覺得危險,甚至還有點詭異的熟悉感。


    至於熟悉在哪裏,杜書瑤亂糟糟的腦袋還理不清楚,她隻是沒有亂動,微微側頭任由泰平王鼻子嘴的在她的臉上,脖子上,頭發裏麵拱來拱去。


    他好歹是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呢,杜書瑤不著邊際地想到,也不知道長得什麽爺爺奶奶樣……


    杜書瑤在前世是個大齡母胎單身,這都死了一次又活了,好容易老天爺給她發了個男人,可別是嘴歪眼斜流口水就好……


    泰平王不知道怎麽,嗚嗚一會,似乎是聞夠了,竟然上半身就壓下來,親密過頭地趴在了杜書瑤的身上,沒有壓實,給她留了喘息的空間,頭就枕在她的肩膀上,嗓子裏還在細細碎碎地嗚咽,似乎委屈極了。


    杜書瑤以為他是被捆得委屈,既然都已經把人鬆開了,隻要他不發瘋不咬人,她也就由著他趴著了,畢竟泰平王是個失心瘋,也不存在占便宜這種事,而且杜書瑤是真的沒什麽力氣和他較勁。


    馬車還在搖晃,外麵的婢女和侍從聽不到裏麵的聲音了,一個個都心驚膽戰。


    畢竟這王妃的身體比九十歲老翁的腎還虛,要是一個不慎被嚇死被他們這王爺折騰死了,他們這些個奴才,個頂個的都是死罪,誰也逃不掉。


    眾人對視一眼,就慢慢地把馬車放緩了速度,然後眼神悄無聲息地鬥爭,最後大丫鬟蓮花鬥眼刀失敗,準備迅速掀開車簾的縫隙看看……


    而馬車裏麵,杜書瑤實在是聽著泰平王的聲音太悲傷了,他的眼淚好大顆地順著她的脖子流下去,滾燙劃過,杜書瑤心裏再是因為病痛折磨對凡事都趨於淡定,也不由得震驚。


    她頓了頓,細聲細氣地出聲問道,“王爺……是不是……受傷了?”


    泰平王沒有迴答,隻是嗚嗚聲音又大了一點,杜書瑤動了下嘴唇,準備叫外麵的婢女,不過想到她剛才拍車壁求救都沒有用,猶豫了一下,抬起雙手,從泰平王的頭頂上開始,緩慢地摸索。


    她記得他最開始在她上車發瘋的時候,頭似乎狠狠地磕了好幾次,會不會磕破了?


    要是摸到血跡,外麵的人就不會不管了吧,杜書瑤先是摸到冰涼的玉冠,泰平王十分配合,對著她低下頭,杜書瑤小聲道,“是這裏疼嗎……”


    然後是頭發,接著是額頭,後頸,最後摸到了泰平王的臉上,沒有手指能夠觸碰到的傷口,也沒有異常的大包。


    杜書瑤最後捧著泰平王的臉蛋的時候,疑惑地問,“你怎麽不哭了?不疼了嗎?”


    外麵蓮花正是這時候邊跟著行駛緩慢的馬車走,邊伸手悄悄地掀開一點車簾,緊張地朝著裏麵看。


    好巧不巧,被杜書瑤一頓摸索正摸索得十分開心的泰平王,低頭用鼻尖拱了下杜書瑤的鼻尖,細細碎碎一下一下,簡直像是在親吻。


    杜書瑤僵住,順著車簾縫隙朝著裏麵看的蓮花也僵住了。


    她她她,她看到了什麽!


    她反應速度極快地把車簾放下來,卻還是和裏麵的王爺對上了視線,蓮花伺候在泰平王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子!


    蓮花震驚地縮迴手之後,迴想到她看到的一幕,麵色漸漸地泛上了紅。


    其她婢女看著她這樣子,推她詢問,蓮花卻隻是搖了搖頭,低下頭壓低聲音說,“王爺這一次是真的大好了。”


    她剛才看到的一幕確實對她衝擊有些大,馬車裏麵沒有開窗子,光線有些暗,但是她還是一眼就看清了泰平王壓在了王妃的身上,身上捆著的繩子和嘴裏塞著的東西都已經取下來了,可是他卻沒有發瘋,而是在親吻王妃——


    兩個人的頭發明顯都有點散亂,但就是這樣,更顯得極其的曖昧,而且除去睡覺之外,蓮花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發瘋的泰平王。


    天家之子,幾乎沒有容貌不佳的,泰平王尤其的俊逸,隻可惜他自小粉雕玉琢,可自從患上失心瘋之後,任何人發癲發狂的模樣都不會好看的,尤其是前些時間落水了荷花池那一次,再醒過來,泰平王的雙目也出現了變化,白眼仁更多黑眼仁就隻剩下個小點,看上去尤其的嚇人。


    太醫院的老太醫都輪番地看過,就連陛下聽說都親自召見了一迴,可是查不出是為何,最後確認沒有影響視力之後,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都患了失心瘋,也就不差一個眼疾了。


    蓮花從前沒覺得眼睛變化怎麽樣,但是剛才和王爺對視了一眼,那雙眼,再配上他本就生得冷峻的眉目,和她曾經在大將軍班師迴朝一身戰甲的殺神樣子差不多!真的好嚇人啊!


    蓮花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肝加快了腳步,在幾個丫鬟探究的視線當中搖頭做出害怕的樣子,同時又想起,剛才王妃是捧著王爺的臉的,王爺低頭親吻她……天啊!


    她幸虧瞎了!


    要是她對上那雙眼睛嚇都嚇死了!


    眾人見蓮花諱莫如深,但是好歹知道了裏麵兩位都沒事,雖然心癢難耐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麽,但總算是放下了心。


    隻要主子安然無恙,他們的小命就安然無恙。


    而此刻車裏的杜書瑤真的不能算是安然無恙,她僵硬地瞪著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泰平王,心髒在她的胸腔裏麵上竄下跳。


    他這是在耍流氓嗎?!


    她的初吻啊啊啊,沒了!


    要是他真的耍流氓她這身體肯定拗不過,怎麽辦怎麽辦?!


    然後就在杜書瑤準備在泰平王再低頭時轉開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想多了,泰平王又趴下了,頭還是擱在她的肩膀上,親昵地蹭了蹭,卻再沒有其它多餘的動作。


    杜書瑤眨了眨什麽也看不清的眼,一雙手舉著還無處安放,不過很快,泰平王就抓著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腦袋上,還蹭了蹭。


    杜書瑤:……


    她在這一刻,突然間鼻子又酸了下,因為她麵對著失心瘋泰平王,風馬牛不相及地想起了她的狗子,它也總是這樣扒著她,蹭她,用爪子撓她手,隻要她把手放在它頭上,它就會很乖。


    不過杜書瑤很快忍住了,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而且哪怕是失心瘋,覺得一個人像狗也有點過分,杜書瑤很快把這種想法從腦子裏麵揮出去,手在泰平王的頭上緩慢地摸索,像以前擼她的串串時候那樣。


    是一隻很漂亮的金毛和哈士奇串呢,看著可酷,但是性子極其的溫順,杜書瑤懷念著,然後有點嫌棄泰平王的頭發不夠軟,手感不夠好,後頸皮太緊拎不起來,那塊兒的肉最好捏了。


    擼和被擼,馬車裏麵兩個人達到了詭異的和諧。


    杜書瑤脖子被男人吹著溫熱的唿吸,但是內心卻毫無波動,一旦接受了泰平王像狗這個設定,她擼狗的手法安撫他安撫得也很好,杜書瑤覺得泰平王要是一直這樣,也不怎麽可怕,瘋得也不是很嚴重。


    馬車晃晃悠悠地總算是到了宮門口,正趕上大臣下朝的時間,他們隻得從金奉門進,因為皇帝身邊喜良公公專程交代過,所以車架直接進到後宮之中,在皇後殿中旁邊一個閑置的院子落腳。


    車架停下,迎接的人等在院子門口,恭迎的是這成婚三個多月,到現在誰也未見真容的王妃,其中有個專門教引宮中規矩的老嬤嬤,是宮裏的老人,頂著個姑姑的名頭,在宮中頗有臉麵。


    但是她帶著一眾丫鬟,在門口,禮數周全地恭迎了半晌,卻沒見人下來。


    泰平王無論是否是失心瘋,她都不敢去計較,但是這說不好聽的,本就是用衝喜才做得成王妃的杜書瑤,還真的在皇城的世家麵前撐不出什麽麵子,況且她當時為了攀上這門親事做了怎樣不知羞恥的事情,現在簡直是皇城中的笑話,湯嬤嬤以禮儀立身,自然瞧不上女子出格。


    要知道那些世家的王公貴女成婚之際,也需得恭恭敬敬地請她湯姑姑去教引些伺候男人的規矩。


    她這麽大的年紀,還未曾被人冷待過幾次,現在立馬就不高興了,但是尊卑在那裏擺著,她臉色拉下來,也不敢怎樣,隻得再次開口,“恭迎泰平王,泰平王妃。”


    可是話音再度落下半晌,裏麵依舊沒有任何的聲音傳來,車簾也紋絲不動。


    氣氛凝滯,湯嬤嬤老長的驢臉都快耷拉到腳麵了。


    身為泰平王大丫鬟的蓮花,這時候出來圓場,上前一步對著馬車方向躬身,說道,“王爺,王妃,已經到了。”


    如此還是沒有聲音,蓮花心驚肉跳,心想著莫不是他們家王爺中途又發瘋了?!王妃那麽虛弱的身體,該不會……


    事關重大,蓮花大著膽子說了一句,“王妃體弱,讓奴婢來扶您。”


    說著一把掀開了車簾,外麵的人這時也都心焦至極,全都看去——


    但是隨即齊齊抽了一口涼氣,轉開了視線,臉色紅成一片。


    湯嬤嬤眼皮一抽,鄙夷之情溢於言表。


    馬車裏,衣冠沒有一處整肅的兩個人,正親親密密地抱在一起,如同那交頸鴛鴦一般,正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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