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薑沉想的一樣, 魏越澤被皇帝叫過去狠狠罵了一頓。


    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南魏皇帝近些年脾氣越來越不好,甚至連他的分辯都聽不得, 隻說七日之內要見到鮫綃,便稱身子乏了, 打發他離去。


    次日, 魏越澤帶著一個身高四尺, 尖嘴猴腮,仿佛地精的男人找上了薑沉。


    “太子改變主意了?”


    薑沉坐在二層的一間空屋裏, 手邊還擺著七八盤上等靈果,魏越澤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他嗯了一聲,目光始終落在本該給蒲陵補身子的靈果上:“孤去見了父皇,責令你七日之內織好鮫綃, 否則當以重罪論處,孤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把要用的東西拿迴來, 否則……”


    “沒用的話就少說吧, ”薑沉笑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 “太子說著累, 我們也不願意聽。”


    “你……”


    魏越澤心頭剛竄起一團火, 抬手指著鮫人就要罵出口,可一偏頭就看見那隻戰鬥力爆表的綿羊妖神色冰冷,站直了身子,手臂肌肉緊繃, 大有他敢多說一個字就動手的架勢。


    連著被打了好幾天,魏越澤心裏說是不忌憚秦肆是不可能的,連他什麽神色是要打人都一清二楚,想著還沒完成的計劃,他隻能默默咽下到嘴邊的話,和緩了語氣道:“這人名叫莫迅,是孤的心腹,會跟你們一同迴西海,快去快迴不要耽擱。”


    “請殿下放心,”那長的跟地精似的名叫莫迅的矮小男人行了個禮,語氣倒是有些高傲,“屬下定不辱使命。”


    魏越澤找迴了些麵子,抬抬下巴衝他使了個眼色,這才離去。


    待他走後,莫迅從懷中掏出兩條白布條,遞了過來:“殿下吩咐了,你們得蒙上眼睛才能出塔。”


    薑沉看了一眼那尚有餘溫的布條,沒有伸手去接,眼底隱隱浮現一抹嫌棄之色。


    莫迅沒有半分自覺,隻當他們不願,冷哼一聲:“這是殿下叮囑,你們還是速速蒙上,莫要耽誤了正事吧。”


    他說完這句話,隻聽撕拉一聲,秦肆從衣角扯下兩塊布條,淡淡開口:“蒙眼可以,你這布條……就算了,髒,”


    “你們區區兩隻妖也敢嫌棄我?”


    “閉上你的嘴吧,連你們太子殿下都不敢這般同我說話,你算個什麽東西?”


    秦肆在麵對除了薑沉以外的人都沒有什麽過剩的耐心,尤其是這種人醜話多還心術不正的。


    他抬手摸了一下薑沉的眼睛,俯身湊過去道:“我給你蒙?”


    “好。”


    薑沉抿唇向後靠了靠身子。


    兩個人靠的極近,但秦肆沒有如同上個世界那般躲開,雖然下意識還是後退不過他控製住了,如果是薑沉的話,他願意去接受去熟悉,甚至去違背自己的條件反射。


    是他先主動走過去的,那就應該多走幾步,現在隻是身子靠在一起,以後還要擁抱,要接吻,要……做更親密的事。


    這個念頭猛地闖進秦肆的腦袋裏,他指尖微顫隨即釋然,是眼前這個人的話,那沒什麽不可以,也沒什麽不可能,栽了就是栽了,他認。


    修長的手指拿著布條蒙住了薑沉的眼睛,繞過他尖尖的耳朵,秦肆喉結微動,不敢細看這有些色/情的場麵,利落地打上了結。


    薑沉憑著感覺側過身:“要我幫你嗎?”


    “不用。”


    秦肆看了莫迅一眼,趁著蒙眼的時候施了一道幻術,看起來是蒙上了雙眼,實則沒有。


    也要多虧他給自己想的綿羊妖的身份,聽著就無害,要是讓魏越澤知道他就是妖族的皇,恐怕就不是蒙眼這麽簡單了。


    妖族勢弱近千年,一代比一代退化,到了現在除了一些小妖術外,真正能傷到人的妖都屈指可數,更別說是秦肆這樣會用幻術的了,恐怕就連南魏皇帝都沒見過。


    “這還差不多,”見兩人還算聽話,莫迅拿出一根繩子讓他們牽著,“跟我走吧。”


    按照魏越澤的吩咐,他還多繞了些路,上上下下個沒完,秦肆看在眼裏仿佛在看一個傻子,最終他們停在了第六層。


    在最深處,有一個類似於第七層那樣的密道,隻是不是螺旋式的,而是階梯式的甬道,從地下塔的第六層徑直通往東宮的小花園。


    透過布條,薑沉感知到了一絲刺眼的光線,他伸手抓住了秦肆的袖子,想要說什麽又怕被莫迅聽到,便順著袖口摸到了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寫字。


    酥酥癢癢的感覺順著手心爬上了秦肆的心尖,第一遍的時候他根本就沒心思看薑沉寫了什麽,隻想揉一揉這隻搗亂的手。


    直到小綿羊有點不耐煩地寫了第三遍,他才看懂。


    薑沉問:這裏是哪裏?什麽時候動手?


    秦肆禮尚往來,也在他的手心上寫:東宮,現在。


    剛一寫完,他就閃身到了莫迅的背後想要將人打暈。


    可這莫迅也有點本事,察覺到身後風向不對,連滾帶爬躲過了秦肆的一掌,啐道:“我就知道你們兩隻小妖沒安好心,說什麽去西海取鮫綃,你們早就圖謀不軌!”


    薑沉扯下布條,揉了揉眼睛:“我還以為你們早就知道了。”


    “我有殿下給的法寶,不怕你們!”


    莫迅早就聽說有些兇猛妖族也殺人不眨眼,心裏慌得不行,但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又有了點底氣。


    “你們現在跟我迴去向殿下請罪,我還能替你們說幾句好話!”


    薑沉抬眸看向秦肆:“快一點吧,我怕遲則生變。”


    “好。”


    秦肆點頭,這一迴身形未動,手掌一揮一道勁風便凜冽襲去。


    “啊——!”


    莫迅在地上猛地一滾,雖未躲開但也隻是被傷了耳朵,他捂住傷口哎呦個不停:“你們兩隻死不悔改的妖……好,既然如此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話音一落,他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鈴瘋狂搖起來。


    清脆的聲響蕩開層層音波,鑽進了薑沉的耳朵裏,霎時間他體內的妖靈像是被人用大手捏住一般,讓他喘不上來氣,搖鈴不過數十秒,他卻已無法維持人腿,變迴鮫人的尾巴,隻能依靠在秦肆身側才能站穩。


    “阿沉,你怎麽樣?”


    “頭疼,那個鈴鐺可以控製我的妖靈……”


    薑沉忍著疼痛說完這句後嘔出一口鮮血。


    秦肆也感受到了妖靈的躁動,但遠沒有薑沉這麽嚴重,他一把將他抱起飛身踢在了莫迅的身上,趁著莫迅重傷無法移動時飛出宮外,將薑沉安置在了一棵參天古樹上。


    “你在這裏等等我,我去把他解決了就迴來。”


    薑沉擦了擦嘴,乖巧點頭:“你小心一點,我怕他身上還有其他法寶。”


    “知道了。”


    秦肆這一去時間並不短,薑沉變不迴雙腿隻能用尾巴卡在樹杈上,一動不敢動好維持平衡。


    “係統,在嗎?”


    為了打發時間分散注意力,他主動搭話。


    “在,”係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有事嗎?”


    薑沉:“……換係統了?”


    “我倒是想,但很可惜,還是我!!!”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冷淡?也不催著我完成任務念台詞了?”


    “我催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啊?”係統嘶吼,“你跟秦肆一塊照死裏打魏越澤的時候想過我嗎?想過我的心有多痛嗎?真的,你是我帶過最牛逼的宿主,台詞一句不念,愣是撐到了劇本第二階段,厲害。”


    薑沉唔了一聲,不太確定道:“謝謝?”


    係統:“???我累了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不擔心我任務完不成嗎?其實你可以懲罰我。”


    “隻要你最後評分是a就好了,別的我也不強求了,至於懲罰我們係統是沒有這個權限的,要看總部判定。”


    薑沉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下這話:“所以說重點並不在劇本和台詞上,而是在評級。”


    係統:……


    “我什麽都沒說,你也什麽都沒聽見,放過我吧行嗎?”


    “你別緊張,”薑沉安慰它,“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然而任憑他再怎麽唿喚,係統始終閉麥,不給他任何套話的機會。


    也不知過了多久,薑沉整條尾巴都麻了,秦肆才趕迴來。


    “莫迅呢?”


    “已經解決了。”


    秦肆小心翼翼將他從樹上抱了下來,聽見他吸氣,忙問:“是不是被那鈴鐺傷到了?”


    “不是,”薑沉甩了甩尾巴,“尾巴麻了,針紮似的。”


    “那就好,我抱你迴去,咱們從密道再摸迴地下塔。”


    說著秦肆便躍於空中,朝東宮而去,隻是有些不自覺地皺眉。


    薑沉看在眼裏,輕聲問道:“秦先生,你是受傷了嗎?”


    “怎麽這麽問?”


    “直覺,你好像不太對勁。”


    他的手很涼,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雖然語氣和平常一樣,但薑沉還是看出來了。


    “一點小傷,”秦肆笑笑,“沒什麽大事,你猜的沒錯,那塔裏絕對有能控製妖族的東西,我懷疑魏越澤想趁我們不在對那些妖族下手。”


    薑沉點頭:“你傷的重嗎?”


    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話題,秦肆沒撐住笑出聲來:“認真聽我講話,我的傷沒事,不是想要救那些妖族嗎?”


    “是想救他們,但前提是,你好好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讓秦肆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就連話都不會說了,他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能牽動他心跳的人存在呢?往前數十幾年,那些信誓旦旦不談戀愛的話像是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戀愛這麽甜,為什麽不談呢?


    秦肆恨不得現在就跟薑沉把一切都說清楚,然後抱一抱真正的他。


    “真的小傷,不信你自己檢查?”


    薑沉當然不可能真的上手檢查:“你說沒事,那就沒事吧。”


    不然還能怎麽辦?騷又騷不過他,還親自檢查……光天化日的還要脫衣服不成?


    腦海不合時宜地出現了零星的片段,是上個世界在浴室裏看見的赤身裸體的秦肆。


    薑沉耳根又開始燙了,轉移話題道:“莫迅隻是人族,竟然能傷到你嗎?”


    說話間,兩人到了東宮,秦肆沒有鬆開手而是抱著他翻進了小花園。


    “他身上有魏越澤給的數十件法寶,不痛不癢但是難纏。”


    “哪來的這麽多法寶?妖族儼然勢弱,怎麽還會有這麽多製衡的法寶落於人族之手?”


    “我也不清楚。”


    秦肆迴想了一下剛剛見過的馴妖鈴、金烏戟、八麵鼓……臉色越來越黑:“那些東西原本就該是妖族的,應當是他們挖了大妖的墓。”


    所謂大妖,其實就是他這位妖皇。


    他說呢,好歹是一族之皇,醒來後的山洞家徒四壁,牆上也坑坑窪窪的看起來寒磣極了,現在想來合著都是被人給挖走了。


    不過為了在小綿羊麵前樹立一個超猛的形象,秦大總裁選擇無中生大妖。


    “難怪呢,”薑沉絲毫沒有懷疑,“魏越澤看起來就是有所依仗的樣子,看來這就是他的底牌。”


    秦肆嗯了一聲,兩人從小花園進入密道一路迴了地下塔的第六層。


    “我們不在,魏越澤一定會抓緊時間挖掉那些小妖的妖靈,來滋養蒲陵的身子。”


    說話間,秦肆腳步一頓,放出一絲妖力試探了一下,沉聲道:“整座塔都被類似馴妖鈴的東西籠罩住了,還有蜂妖尾針毒液製成的迷煙。”


    若是貿然進去,秦肆還好說,薑沉怕是會有危險。


    就在他想勸薑沉去宮外等的時候,傳來一聲噗嗤輕響,牆上的夜明珠突然被人粉碎,整一層陷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我放存稿箱裏忘記設定時間了!!!!


    我是個憨批我錯了!!!


    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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