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導,您怎麽了?”


    轉過天一大早,片場裏所有人都安靜如雞。


    高堅坐在一張躺椅上,麵色鐵青,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就連岑莫也麵色不虞。


    “怎麽了?”高堅皮笑肉不笑,“還能怎麽了,還不是那兩個幺蛾子又作妖了!”


    岑莫顰蹙:“說話注意點,安年,過來坐。”


    她拍了拍身邊的凳子,解釋道:“早晨都開工了,宋玉銘和賀連生給我們發消息說有急事要請假。”


    說著歎了口氣:“早知如此還不如多花點錢請……算了,現在說這個也沒用。”


    “哼,”高堅氣的不行,“昨天記不住詞,今天又要請假,我看我這片子得拍到下輩子去!”


    “高導別生氣,”薑沉笑著說道,“也許賀前輩是真的有急事吧。”


    “他能有什麽急事?!”


    高堅站起身雙手叉腰,氣的頭發都快掉了。


    “這樣吧,”他朝薑沉招招手,“今天先拍你的單場,他們的迴來再說,能拍多少拍多少,要是後麵再有事,就先把配角的先拍了,不慣他們那臭毛病。”


    這句話主要說的是賀連生,他每次進組都要求先緊著他的戲份拍,要不是佳媒會包裝會營銷,憑賀連生這幾斤幾兩混個三線都綽綽有餘。


    “好,”薑沉也沒推辭,“新劇本我看了,台詞也記得差不多了,拍哪一場都可以。”


    高堅臉色和緩了些:“行,就算是配角你也給我使出全力來,演得不好我該罵還是要罵你的。”


    他叫了化妝師過來帶著薑沉去上妝換衣服。


    “就拍馮川第一次在酒吧彈吉他唱歌那段,場務和燈光呢?一會把光線把控好,化妝師也是,安年麵部輪廓太單薄了,一會加深一點。”


    “知道了!”


    片場又熱鬧起來,應和著高堅的話,隻除了化妝師。


    化妝師是個冷酷型男,身形像一座小山似的,手指又粗又寬但偏偏手法細膩的不行。


    和這樣話不多的人相處,讓薑沉心情愉快。


    高堅叼著一根煙跟過來,倚在化妝間門口含糊問道:“會彈吉他嗎?不會的話一會簡單學學指法,後期配音。”


    “會,”化妝師正在給他打側影,他不敢扭頭,“以前學過一些,有譜子就能彈。”


    “行,省事了,”高堅彈了彈煙,自問自答道,“你這嗓子唱歌也行吧?肯定錯不了。”


    馮川第一次在酒吧彈吉他唱歌的這場戲時間點發生在他和寧宇等人認識之前,那時候是淡季,酒吧人不多,老板為了省錢也沒再請樂隊過來鬧騰,就叫會彈吉他的馮川頂上。


    既能盡興地擺弄自己的愛好,又能多掙一份錢,馮川求之不得。


    在狂風暴雨來臨之前,少年的脊梁還未曾彎曲。


    那時候的馮川還沒有完全被生活的重擔壓垮,眼睛中還是有光的,在麵對觀眾喝彩的時候,也是有些少年意氣的。


    燈光攝像就緒,薑沉換上一身黑西裝三件套,還戴了一個符合身份的劣質紅領結,抱著吉他坐在一張吧台凳上,麵前是麥克風。


    譜子在化妝的時候薑沉捋了一遍,挺簡單的問題不大。


    “二場一鏡一次,走——!”


    光影變幻下的馮川,過長的劉海向上撩起,露出一張令人驚豔的麵容,厚重的油彩在他的臉頰畫上狂野的符號,彈著吉他的手指像是在賦予音符魔法,炫技似的讓人眼花繚亂。


    他唇角微挑,看起來是個痞壞的大男孩,可鏡頭下的那雙眼中充滿著對音樂的渴望,對待吉他比對待愛人還要上心……


    “三更半夜一場豔紅色的夢,撲朔迷離啊是光著腳的你,厚重的繭層層敲掉是否讓你如意,看見我這張痛苦疲倦的臉……”


    秦肆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


    包括高堅在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薑沉演繹的馮川吸引了過去,這讓他更有一種局外人的真切感。


    真切地感知著薑沉這個人,而非馮川這個角色。


    他坐在宛若大提琴般細長的凳子上,腳尖無意輕晃,眼角眉梢的肆意讓他像是一支盛放著的被點燃的玫瑰,全然不複往日的乖巧。


    一直到薑沉唱完這首歌,結束這一幕,秦肆才緩緩開口:“係統,安年會彈吉他嗎?”


    剛準備嘲笑秦肆逃不開真香奧義的係統一愣:“不……不會啊……資料顯示,安年不會任何樂器,唱歌也很普通,不可能做到真假聲的轉換。”


    “是啊,”秦肆神色莫名,眸中有暗流洶湧,他笑道,“安年不會彈吉他也不會唱歌,從來不吃辣和芹菜……”


    和他親眼所見的這個人,截然相反。


    係統汗毛直立:“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這種問題不該問你嗎?”


    “我?”係統卑微,“我哪知道啊,我隻是一個幼小無助的可憐係統,帶著你這麽一個沒用的廢物宿主。”


    秦肆:……


    薑沉一鏡通過,正要補妝就看見了站在人群後麵的秦肆。


    “不錯,繼續保持,你看什麽呢?”


    高堅正跟他說話,順著他的目光一轉身就瞧見秦肆站在最後麵,周身氣壓有點低。


    “咳,秦總來了?”他擠眉弄眼道,“都給秦總讓個地。”


    說著,站在一塊的吃瓜群眾自動分站兩邊,看向薑沉和秦肆的眼神帶著曖昧和激動。


    廢話,這可是世紀大瓜合體,能不激動嗎?


    “秦先生,”薑沉靦腆地笑了笑,“您怎麽來了?”


    “路過。”


    秦肆站到他身邊,偏頭看向高堅:“我就是過來看看,不耽誤你們時間,該怎麽拍就怎麽拍,不用管我。”


    他話是這麽說,但好歹是投了資的,高堅也不好真的不管人家,就讓岑莫又找出來一張椅子支在了顯示屏後麵。


    於是後麵的戲,秦肆就這麽看著薑沉演,隻要薑沉往下看就能對上他的眼神,還有總裁附贈的加油微笑。


    就……還挺難為情的。


    “不對,”高堅拿著喇叭喊卡,“這場戲感覺不對。”


    薑沉從情景裏出來,跑到高堅身邊:“怎麽了高導?”


    “安年你談過戀愛嗎?”


    薑沉:“……沒。”


    “難怪,”高堅給了他一個‘我都懂’的眼神,“這場戲是你被初戀女友甩了,你有初戀嗎?白月光呢?一個都沒有?”


    薑沉沉默搖頭。


    “嘖,這可就難辦了,”高堅薅了把頭發不多的後腦勺,“被初戀甩了你表現的太平淡了,不該是這樣的,應該再爆發一點,沉默地爆發懂嗎?熾熱的情感隨著血液流動幾乎到了忍耐的極限,可還是要死撐著這一副完好的皮囊,所有情感封存於自己的體內,隱忍克製又痛苦,懂嗎?”


    被高堅詩朗誦般的發言震驚到的薑沉:“……額。”


    “你別說話,”高堅搖頭,“你肯定不懂,這樣吧,那個秦總啊,過來幫個忙。”


    秦肆茫然起身:“我能幫什麽忙?”


    高堅:“你就照著這個台詞跟安年念一遍,看看他對著你有沒有感覺。”


    秦肆接過劇本一看,滿眼情愛分手,看的他腦瓜子疼。


    “高導,”秦肆微笑,“專業演員這麽多,我來不合適吧?”


    “怎麽不合適,就你最合適,別人不能帶動安年的情緒啊,快點,找找感覺。”


    於是薑沉和秦肆被迫麵對麵,中間還隔著一個厚重的劇本。


    秦肆聲音低沉但尾音卻微微上揚:


    “……我們分手吧。”


    薑沉:“……哦。”


    高堅:“卡!!!”


    場麵一時間……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怎麽迴事?秦總不是專業的可以理解,安年你呢?你的專業素養呢???哦是幾個意思?台詞上哪寫著這句了?給我重來!什麽時候演好了什麽時候完事!”


    薑沉無奈失笑:“秦先生,連累您了。”


    “算是全新體驗吧,不過……”他微微附身湊近薑沉,“我都跟你說分手了,反應就這麽平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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