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夜色中, 黎落的臉模糊不清, 不過笑靨依舊燦爛。


    斯叡狠狠怔住。


    “斯叡——”黎落還在叫他。


    他猛的迴過神來,然後往樓下跑。


    黎落還真是大包小包的拎,一副搬家的模樣。


    “你幹什麽?”斯叡問。


    他心中隱含著竊喜,麵上卻不動聲色。


    黎落撇撇嘴巴,咕噥道:“我爸爸帶我弟弟出國去玩,我沒地方可去了,你發發善心,收留我吧。”


    “……家裏沒人?”


    “沒人。”


    斯叡沉默片刻, “這樣不好。”


    誰知他一拒絕, 黎落立即把包一扔,控住雙手來抱住他的腰,撒嬌道:“求求你了。”


    斯叡沒有辦法,最終還是任勞任怨幫她把包拎上閣樓。


    這是黎落第一次踏足斯叡住的地方。


    空間狹小陰暗,隻有他一個人, 一張床。


    她四處打量,目中滿是興奮和好奇。


    斯叡問她:“你打算住多久?”


    “當然是有多久住多久啦。”


    聽她這話,斯叡額角青筋直跳, 但訓斥的話說不出口,隻能含糊道:“今天先住下吧。”


    斯叡有時候總是低估黎落的磨人程度, 也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


    他總想,黎落所做的一切都是覺得好玩,所以她應該很快就受不了這種日子,就會主動要求迴家去了。


    可誰想到……


    第一天過去了, 黎落沒有迴家。


    第二天過去了,黎落沒有迴家。


    第三天過去了,黎落沒有迴家。


    第四天……


    斯叡忍不住了。


    或許黎落還沒有厭倦這樣的生活,但是對斯叡來說,是一種折磨。


    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充滿了黎落的氣息。


    早上醒來是她,晚上睡去是她。


    都是她。


    伸手可摸,觸手可及。


    斯叡覺得難受了。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精力總是無比旺盛,那些綺思冒出來的時候,壓都壓不住。


    “你該在了。”斯叡說道:“再不迴去,你爸爸會擔心。”


    “才不會呢。”


    斯叡就知道講道理講不通,頓了頓,他又道:“你在這裏,我很難受。”


    黎落眨了眨眼,說:“那為什麽你不跟我一起睡床呢?又不是睡不下,你睡地板不舒服怪得了誰呢”


    ……斯叡覺得這談話進行不下去了。兩人說的壓根不是同一個話題。


    但最終,斯叡還是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


    這真要命。


    斯叡真想打死那個點頭的自己,但說什麽都晚了。


    他極為小心的占了一個角落,床邊,差一點點就要掉下去的程度。


    可她香甜的氣息無孔不入,在侵占他的鼻腔,讓他腦海裏浮想聯翩。


    不過問題不大,他這點定力還是有的。


    可下一刻,一具溫熱的軀殼緊貼上來。


    屬於女孩子的香軟讓斯叡瞬間僵住身子。


    他啞著聲音問:“幹什麽?”


    黎落問他:“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沒有的事。”


    “那你為什麽不看我?”


    “你有什麽好看的?”


    “難道我不好看嗎”


    斯叡說:“好看。”


    “那你為什麽不看我?”


    又給繞迴來了。


    斯叡無可奈何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看她一眼,真的就隻是一眼,然後就閉上眼睛,把她的小腦袋按進被窩裏,“睡覺。”


    他以為閉上眼睛就能不被影響,但實際上,雖然沒有視覺,但嗅覺更加靈敏了。哪怕是她的吐息輕輕的唿過來,對斯叡來說都很要命。


    而且那吐息居然越來越來近,越來越清晰……


    斯叡本能的皺眉,感覺他真是瘋魔了。不然怎麽會有這種荒唐的感覺?明天真得送她走了,不然誰也不能保證,人在不清醒的時候,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斯叡正在腦內風暴,下一刻,他胸前的領口一涼,緊接著,鎖骨窩印上溫熱的唇。


    ——這不是他的臆想,是真的!


    他猛地睜開眼睛,嚇得一個激靈,直接把她踹下了床,隨後用手捂住衣領,厲聲問:“你幹什麽?”


    “……”黎落委屈死了。


    她想了想,想不到什麽好解釋的借口,於是乖乖認錯:“對不起,我不該非禮你。”


    言罷,還朝他伸出來,“拉我上去。”


    不哭不鬧,乖乖巧巧。


    斯叡定定看她半晌,最後還是無奈歎氣,然後又任她為所欲為。


    把人拉上床,斯叡拿被子把她緊緊裹住,變成一二蠶蛹,咬牙切齒道:“不要碰我。”


    那神情有些兇狠。


    黎落露出小半張臉,難受得要命,小聲說:“我……熱,不想這樣。”說著要掙紮出來,但沒用。


    兩人你來我往的掙紮了一晚上,最後黎落先睡著了。


    等第二天醒來時,發現斯叡委委屈屈的縮在牆角的一個小沙發裏,修長的雙腿曲起,頎長的身軀縮成一團。


    他發神色自然算不上好看,就是黎落這種小身量,記在沙發上也不舒服。


    她彎下腰叫醒他。“你怎麽睡在這兒?”


    斯叡睜開眼,瞧見她放大的臉,先是一怔,隨後眼睛裏仿佛燃起一簇火苗似的,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隻是幽幽看她一眼,隨後自去洗漱。


    此後,斯叡就再也不和她躺在同一張床上。


    等第七天,黎落的鬼話就被揭穿了——黎元明跑來,把黎落帶走。


    “你個臭丫頭,說什麽你要和同學一起出國旅遊,我信你個鬼!”黎元明怒不可遏,把她臭罵一頓,隨後又轉過頭來,罵斯叡:“你個臭小子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別打我女兒的注意。你敢勾引她早戀,你死定了!”


    這個大叔和黎落一樣,非常有活力。


    斯叡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挨罵。


    黎落想維護他,卻被強行塞進車裏。車裏離開時,除了汽車響起的低鳴聲,還有黎落的聲音飄忽傳來:“你別怕!我爸不會棒打鴛鴦的,我不會離開你的!”


    她說不會離開他。


    騙人。


    最後還是離開了。一點招唿都沒打。


    斯叡的記憶並沒有停在她被塞上車離開的那個午後,卻在日後帶給他更大的瘋狂。


    黎落走了。


    就……毫無預兆,沒有理由。


    她離開的第一年,斯叡渾渾噩噩,他想把那個說話不算話的女人給找迴來,但找不到。


    後來,他生病了。


    爺爺派來的人知道後,把他接迴斯家。


    收拾行李的時候,從課本發扉頁裏,斯叡翻出一封泛黃的信封。


    潔白的信封上,印著一簇梔子花,看上去清新又淡雅。


    負責接他的人問:“這是什麽?需要帶走嗎”


    斯叡立即搶過來,撕掉,淡漠道:“不需要,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是一封沒有送出去的情書。


    是很久很久以前,寫給黎落的。


    她永遠都不知道,其實當她第一天成為他的同桌時,他心裏就隱隱雀躍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男生之間的小話題,也永遠都少不了她。


    這種被覬覦的感覺,讓斯叡十分火大,但偏偏發作不出來。


    他按壓著。


    直到後來,有個和他玩得比較好的男生找到他,居然拜托他帶給黎落情書。


    斯叡冷著臉拒絕了。


    不過轉頭自己寫了一封情書。


    他想,如果黎落拒絕了,就說是別人寫的。


    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就聽見她和宋方雅訴苦,她說,等把他追到手,就把他甩了,給他一個教訓。


    是啊,她那麽耀眼,很多男生都暗戀她。


    為什麽偏偏對他情有獨鍾呢?


    不過作弄而已。


    後來情書沒有送出去。


    他也在心底說服自己,要厭惡這個懷著某種不良目的接近自己的女孩子。


    但不行。


    他給自己的心理建設和催眠,最終還是一步步,崩塌了。


    當她可憐巴巴蹲在樹上,軟綿綿朝著他身上,讓他抱抱的時候,斯叡壓根沒辦法拒絕。


    他總是在不該心軟的時候心軟。他唾棄自己。


    再後來,斯叡發覺,就這樣也不錯。


    不管她以前怎麽樣,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應該是……真心的吧?


    可後來,她走了。


    仿佛隻是一場遲來的愚弄而已。


    斯叡至此,已經找不到理由來說服自己,也沒辦法不在意。


    他想找到她,把那些年的愚弄,都還迴去。


    懲罰她,讓她哭,讓她難過,做盡一切的壞事,給她教訓。


    她離開的第五年,斯叡迴到溫城,這裏還是沒有她的蹤跡。


    第六年,斯叡終於找到她了。


    “斯總,有個叫小雪梨的主播……”


    找到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全部完結啦,以後不會再更新了,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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