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賭氣, 亦或者是要命的玻璃心又犯了, 黎落之前明明期盼著斯叡出現,可此時他真出現了,黎落又忍著不叫他。


    心裏一隻小貓似的撓得她難受。憋著一口氣在胸中打轉,讓她不上不下的卡著,十分難受。她想,如果他不能在她主動開口前發現自己,就……再冷他一陣子好了。


    黎落眼巴巴含著淚,看著斯叡在小樹林裏打轉, 看著他跑過來有跑過去。


    明明是在找人的形容, 卻偏偏不叫她的名字。


    最終,他停在黎落的那棵樹下,一直打轉,一直打轉。他徘徊不去,黎落幾乎要以為, 斯叡發現她了。


    可是沒有。


    斯叡的目光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往上看。


    不僅如此,他還作勢要走了。


    真的走了?


    就這麽走了?


    就……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 就這麽走了?


    黎落急了,非常急促的叫了一聲:“喂。”


    鼻腔有些發堵, 聲音失真了,但還是能聽出她的音色。


    斯叡離去的腳步一頓,沒有迴頭,卻應聲道:“誰叫喂?”


    “你。”黎落氣悶道:“你不是來找我的嗎?”


    “你在哪裏?”


    聽他的話, 明明是早就發現她了,卻偏偏不言不語,還要作弄她,惹她生氣。


    就是故意的。


    黎落本來不想哭的,可此時真委屈了。


    她眼淚憋不住,抽噎道:“在你頭頂。”


    這小哭腔聽起來太熟悉了。


    斯叡身體一震,隨後轉過身來,抬頭望向她,“你爬樹做什麽?”


    爬樹幹什麽?自然是為了躲他。


    但這種幼稚的理由,黎落可不會跟他說。


    她便也沉默著和他對視,淚眼汪汪,隻是默默流著眼淚,也不說話,看著可憐極了。


    半晌後,斯叡又輕歎一聲,問她:“能下來嗎?”


    黎落搖頭,然後顫巍巍鬆開一隻手,朝他伸出去,“抱我下去。”


    蹲了這麽久,就算雙腿不軟,那也麻了。一雙腿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爬,黎落壓根不敢動。


    斯叡任勞任怨,找了一架梯子,把她抱下來。她不敢鬆手,斯叡隻好自己爬上去,安撫道:“抱緊我,我帶你下去。”


    其實黎落有些害怕,但抱住他的身軀,少年的軀體雖然有些單薄,但卻不瘦弱。


    隔著布料傳來的溫度令她十分安心。


    她重重點頭,“嗯”了一聲。


    等落地後,黎落卻不肯放開他,依舊像隻樹袋鼠似的,扒拉著他的身體。


    斯叡驚訝揚眉,看她一眼,雖然沒說話,但那眼神分明是在問她為什麽還不放開。


    黎落訥訥道:“我、我腿麻了,走不動路……”


    沉默片刻,斯叡剛想說我送你去校醫室捏捏腿,還沒來得及張口,他一抬頭,唇上忽然傳來溫熱的觸覺。


    那是屬於一種果凍般的柔軟,但帶著人體的溫度。明明沒有味道,卻感覺比果凍還要再甜一些——至少斯叡甚少能從這種甜食中獲取什麽香甜的樂趣,然而此時落在他唇上的吻,讓他汲取了些帶著溫度的香軟。


    很香甜。


    可太事出突然了。


    看著盡在咫尺的臉,斯叡幾乎能看到她每一根睫毛的弧度,還有鋪陳在臉龐輪廓上淡淡的一層絨毛。


    她怎麽這樣大膽?


    因為太過震驚,斯叡的瞳孔不由得放大,僵在原地。


    迴過神來後,他做了一件傻事——他把黎落推開了。


    明明他心裏也是樂於接受的。


    但身體他不聽話。


    不僅推開了,他還說了一句很蠢的話:“我有潔癖。”


    有潔癖,所以不習慣和別人親密接觸。


    這是第一次,他不是嫌棄,但聽在黎落的耳中,就是這個意思。


    她呆住了。


    一雙漂亮的鳳眼睜得比平時大了些,裏麵受傷的神色顯而易見。


    這對她來說,打擊性無意識毀滅級別的——她居然被斯叡討厭了。


    黎落有尷尬又失落傷心,被他這一推,跌坐的地上,開始大聲哭起來。


    要說剛才是小雨綿綿,現在就是大雨傾盆,砸得斯叡毫不留情。


    他跟著蹲下想要解釋,但是黎落把腦袋埋在膝蓋間,隻顧抽泣,壓根不打算搭理他。


    她真的太難過了。


    也恨自己為什麽又色迷心竅,做出這種不得體逾越界限的事情來。


    看吧,他真的討厭自己了。


    她真的再也不要理他了,讓他跟越千顏過去吧。


    黎落越想越傷心,越想越難過,哭聲像疾風驟雨。


    斯叡急了,隻笨拙解釋道:“我不是哪個意思。”


    “行了我知道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非禮你。”聲音甕聲甕氣,還夾雜著鼻音。


    斯叡繼續道:“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黎落抹了一把淚珠,眼鼻通紅瞪他一眼,“是我不該自取其辱,不該糾纏不休,你滿意了吧?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煩你了。”


    斯叡開始沉默,隻是一雙黝黑的眼沒有像往常一樣,習慣性的垂眸逃避她,而是認認真真的正視她,那清澈透亮的瞳孔,把整個黎落都給罩進去。


    黎落隻感覺自己所有的狼狽和不堪都被他看進眼裏,那憂傷簡直像黃河似的。


    她何必呢。


    真是在自取其辱。


    想逃跑,可偏偏這個時候,這雙腿還他媽麻了,真的起都起不來了。


    黎落氣哼哼揪了一把雜草,剛要憑著頑強的毅力起身,就忽然聽見斯叡冷不丁說:“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嗯?她聽錯了嗎?


    黎落下意識道:“不可以!”


    可是拒絕了沒用有。


    她一抬頭,唇上就被人輕輕啄了一口。


    黎落呆著了,連眼淚都不會流了,就這麽怔怔的僵在那裏,不知該做什麽反映。


    她感覺自己變成一塊木頭。


    而此時,斯叡問道:“現在什麽感覺?”


    什麽什麽感覺?


    黎落眨眨眼,還沒從剛才那個意外的親吻中迴過神來,沒有作答。


    斯叡低聲道:“你想親我,為什麽不問問呢?我嚇到了。”


    所以就是為了教育她要征求同意嗎???


    黎落瞪他,又氣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猶豫了一會兒,斯叡抬手摸摸她的腦袋:“所以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心中的怒火莫名被他這個動作安撫下來。


    黎落眨眨眼,壓住澀意和淚珠,悶聲道:“你是在哄我嗎?”


    斯叡沒有迴答,隻是蹲在她麵前,要帶她去校醫室。“上來。”


    說上去就上去了。


    黎落趴在他的背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穿過操場,一路來到校醫室。


    她膽子其實還是很小的,趴在他耳朵旁問他:“要是老師來抓我們怎麽辦?”


    “同學間互幫互助有什麽不對?”斯叡反問了一句。


    黎落撲哧一聲笑出來,安心了。


    來到校醫室後,黎落隻占用了隔間的一個椅子,並沒有叫醫生。


    這個時候正在上課,校醫室裏正好沒人,非常安靜。


    斯叡把她的腿擺好,輕輕替她按捏,動作輕柔,仿佛會按疼她似的。僵硬的雙腿在他靈活的手指下,逐漸恢複知覺。


    不知是不是在迴避她的審視和目光,斯叡一直垂著腦袋,一雙目不轉睛盯著她的腳,頭也不抬。


    她的小肚腿很軟,很軟。體溫通過指尖傳遞,仿佛要傳進他心裏。


    雖然躲避她的目光,但實際上皮膚上的那一抹白依舊像雪一樣晃眼,讓斯叡魂不守舍。


    真是要命。


    他濃密的睫毛壓下,誰也看不清他的思緒。他麵上是那麽冷淡且正經,至少黎落是什麽也看不出來的。


    她隻看到了他的唇。


    一抹淡淡的粉,有點蒼白的模樣,但很軟。


    鬼使神差的,黎落輕聲問他:“我可以親你嗎?”


    一句話,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寂。


    斯叡一抬頭,觸不及防撞進她的視線裏。清澈的雙眸坦誠又熱烈,是他見過所有眼睛裏,最好看,最動人的。


    他動了動喉結,也低聲道:“可以。”


    話音剛落,黎落就底下頭來,吧唧親了一口——沒親對,親到下巴去了。


    她一陣尷尬,臉色紅得像雲霞般豔麗,簡直要滴出血來。


    斯叡一個怔忪,隨後輕笑出聲來。看她羞窘得幾乎要把腦袋埋進胸口,立即一手勾住她的後頸,主動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問她:“可以了嗎?”


    “可、可以了……”如果可以具象化,黎落幾乎要覺得,她此時腦袋可以冒煙了。不過緊接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喜悅——她把高嶺之花追到手了!!


    黎落激動得緊緊摟住他的胳膊,咬牙道:“那你以後不許和別的小姑娘眉來眼去的了!”


    “……我沒有。”


    “你有!”黎落還念念不忘那個叫越千顏的女孩,咬牙切齒道:“你忘記越千顏了嗎?”


    “誰?”


    “越千顏!”


    “誰?”


    “沒、沒事了……”


    後來,一直到了高二暑假。


    學生們歡天喜地,但對斯叡來說,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將有一段很長的時間見不到她了。


    耳邊沒有她的聲音,沒有她的笑顏。


    可能會有些許寂寞和難過。


    夜晚時,斯叡在沉悶且悶熱的閣樓裏,桌上攤開一本數學輔導書,可他居然難得的走神,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課本上。


    他腦子裏想的都是一個叫做黎落的女孩子。


    他們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見過麵了。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以往他從不懼怕獨處,現在熱鬧過後安靜下來,寂寞好孤獨簡直深入骨髓。


    恍惚間,似乎聽見她的聲音,一聲疊著一聲的含著斯叡。


    ……幻聽了?


    斯叡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可等他清醒出來後,那叫聲並沒有消失。


    意識到什麽,斯叡立即跑到窗子旁,往下望去——那大包小包站在樓下的人,不是黎落又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更加粗長。


    還有一章就全部完結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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