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待一行人落座後,崔氏在中間互相引介。


    忠勇侯夫人笑看著對麵坐姿挺拔,清冷俊美的男人,眼眸裏不禁流露出讚賞。


    傳聞平西大將軍傅寒關殺人如麻且性情冷厲,今日見了方知模樣如此出眾,可惜了她膝下女兒年紀太小,不然少不得要相看一番。


    “傅將軍年紀輕輕便能抵禦外敵,守護邊關,實乃咱們大晉棟梁之材,犬子一直視將軍為榜樣。”


    忠勇侯夫人看向身旁的兒子道:“瑛兒,今日有幸見到傅將軍,還不快見禮。”


    裴瑛在禁軍中任職,見過傅寒關幾麵,心中萬分敬仰他征戰沙場,為國立下赫赫戰功,隻是苦於沒有機會接近。


    今日不防在宋家別莊裏偶遇到真人,他神情激動地站起身,雙手抱拳朝著對麵行禮,“裴瑛見過傅將軍。”


    傅寒關清冷的目光落在對麵一臉欽佩的少年郎身上,“裴公子不必多禮,你們禁軍駐守皇宮,守衛陛下安危,同樣功不可沒。”


    裴瑛聞言撓了撓後腦勺,笑得像是個被大人誇讚的孩子。


    “不知將軍今日造訪所謂何事?”崔氏在一旁語氣疑惑地問。


    眼神掃了一眼崔氏身旁那個默不作聲的小姑娘,傅寒關神情鄭重道:“晚輩在邊關時曾救過一名醫者,此人醫術出眾,尤其擅長疑難雜症,今日晚輩尋到了他的蹤跡,不知夫人可願意請他入府為宋小姐看一看眼睛?”


    崔氏聞言怔愣了片刻,迴過神來後神情激動,眼眸裏充滿了狂喜,整個人“噌”的一下站起了身子。


    “你是說,他能治好窈窈的眼睛?”


    崔氏身旁的宋雲昭麵色平靜,隻是垂放在雙腿上的嫩白小手卻無意識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前世今生經曆過這麽多次的失望,其實她已經不報希望了,隻是通過前幾次的接觸,她覺得傅寒關不是那種行事浮躁之人,相反,他沉穩可靠,輕易讓人信任。


    說不定,說不定他找來的大夫真的可以治好自己的眼睛呢?


    傅寒關眸光微斂,瞥見小姑娘和繡帕緊緊絞纏在一起的嫩白手指,平生第一次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般直接,應該迂迴著些的。


    若是肖無際最後也無能為力的話,隻怕小姑娘又要受一次打擊,他於心不忍。


    “晚輩也不敢擔保,隻能讓他盡力而為。”


    崔氏聽罷後稍稍冷靜些許,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慢慢坐迴去,“那就有勞傅將軍了。”


    傅寒關見狀便命人往半月山莊遞了信,齊杭很快便帶來了那位神醫。


    崔氏見到人後有些失望,因為此人身材矮小,穿得也破破爛爛的,黑白兩色的頭發摻雜在一起,有些淩亂,給人一種邋遢的感覺。


    肖無際看見屋裏坐著的傅寒關後,瞪圓了眼睛氣唿唿道:“老夫都說了治不好小阿梨,你又將我拉迴來做什麽。”


    他這人向來不愛跟那些達官顯貴打交道,可無奈當初在邊關城外遇到北戎人時,是傅寒關碰巧救了他。


    他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便允諾替傅寒關救治一位病人,可哪曾想會碰到小阿梨這麽個棘手的情況,施盡平生所學也無能為力。


    之後他便離開了京城,結果沒過幾天又被傅寒關手底下的人給抓了迴來。


    傅寒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不是阿梨,是這位宋小姐。”


    崔氏起身上前道:“小女雲昭九歲那年玩耍時不小心從假山上跌下來磕了腦袋,醒來後眼睛就再也看不見了,還望神醫慈悲,施手一救。”


    她言辭懇切,眼眸裏流露出濃濃地希冀。


    宋雲昭扶著流螢走到母親身邊,隨後向著對麵的肖無際福身行了一禮。


    肖無際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對麵容貌嬌豔動人的小姑娘,“小丫頭生得好生標致,老頭子正好缺一個伴,若是能為你治好眼睛,不如你便以身相許?”


    他話剛說完,猝不及防撞進一雙寒意沉沉的深邃黑眸裏,麵上不由得訕訕,“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他向來放蕩不羈慣了,一見到好看的小姑娘就忍不住嘴癢調戲,其實心裏並無惡意,隻是卻忘了這裏不是民風開放的邊關,而是規矩森嚴的京城。


    見客廳裏的人一臉錯愕震驚的表情,肖無際有些訕訕地撓了撓淩亂的頭發,“把這位小姐扶到一旁坐下,老夫把把脈看看。”


    流螢收起臉上錯愕的神情,扶著宋雲昭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隨後將她的右手放在了旁邊的桌案上。


    肖無際走到宋雲昭身旁坐下,探手摸住她的脈搏。


    一旁的崔氏捂著胸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一顆心高高提起。


    客廳裏寂靜無聲,傅寒關默不作聲地注視著,見肖無際收迴手轉而去查看宋雲昭的眼睛時,他下意識捏緊了雙拳。


    宋雲昭抿緊了雙唇,仰起頭任由麵前的人掀起她的眼皮觀察著眼睛,過了良久,她眼睛漸漸開始泛酸,臉上的那雙手才收了迴去。


    見數道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尤其是傅寒關,肖無際蒼老的臉上故意露出遺憾的表情,然後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


    傅寒關頓時心頭一沉,下意識地看向一邊的小姑娘,隻見那張嬌美的小臉此刻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他心頭霎時像是被蜇了一下,泛起酸酸麻麻的疼。


    宋雲昭咬緊了下唇,使勁眨巴著眼睛逼迴湧上來的淚意,她強壓下席卷至心頭的巨大失望,泛白的小臉上強撐出一抹笑來安慰著身旁的母親,“阿娘,沒關係的,我……”


    她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被一道笑聲打斷,肖無際有些洋洋得意道:“哈哈哈老夫方才是開玩笑的,這麽容易上當受騙。”


    傅寒關危險地眯起雙眼,聲音冷冽如刀:“齊杭。”


    齊杭按著腰間的佩劍,便要上前。


    這個小老頭慣愛捉弄人,眼見著將軍這般擔心宋小姐,他還敢老虎臉上捋胡須。


    肖無際連忙收起臉上的笑,擺了擺手道:“鬧著玩呢,動手多傷和氣,好了好了,老夫來說一下這個小丫頭的情況。”


    一說起病情,他臉上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中間雖然耽擱了幾年,但幸虧你們遇上了我,眼睛複明不成問題,就是得多花費些時間。”


    宋雲昭聞言整個人像是被巨大的驚喜給砸中了一般,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一顆心“砰砰砰”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樣,整個人都木呆呆的。


    身旁的崔氏沒忍住,轉過身去用帕子捂住嘴嗚咽出聲,多年的盼望終於成了真,她心裏被巨大的喜悅衝擊著,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一邊一直沒出聲的忠勇侯夫人見狀上前安慰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快別哭了。”


    崔氏哽咽著點頭,她擦幹臉上的淚水,轉身對著肖無際鄭重行禮:“隻要能治好窈窈的眼睛,要多久都沒關係,肖神醫大恩大德,我們宋家沒齒難忘,日後……”


    肖無際擺手打斷她的話,“想要報恩就找傅將軍吧,老夫不過是還他的人情罷了。”


    宋雲昭起身上前向他們二人分別行了禮,“雲昭謝過肖神醫,謝過傅將軍。”


    小姑娘眼眶紅紅,小臉上卻揚著燦爛的笑容,傅寒關見了也忍不住勾唇一笑,“待你日後眼睛能看見了,再謝我也不遲。”


    宋雲昭鄭重點頭,一口答應下來。


    忠勇侯夫人見狀心中卻“咯噔”一聲,抬眼仔細地打量了幾眼傅寒關,心頭隱隱冒出一個猜測出來。


    據她所知宋家與平西將軍向來沒有什麽牽扯,隻是這個傅寒關卻費了這麽大的心思請來一個神醫為宋雲昭治眼睛,莫非……


    心頭冒出來的猜測愈發堅定起來,忠勇侯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兒子,卻見他正一臉喜悅地看著宋雲昭,時不時還用欽佩的目光看向傅寒關。


    這個傻小子,隻怕是還沒反應過來呢。


    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忠勇侯夫人向崔氏提出了告辭,眼見著她們一家都沉浸在無邊的歡喜裏,顯然是無暇顧及其他了。


    崔氏假意挽留了一下,見她們去意已決,便吩咐管家將他們母子二人送出了府。


    肖無際要留下來配製藥方,傅寒關不便再打擾,也跟著離開了,崔氏帶著宋雲昭兄妹倆親自將他送至府門口。


    “夫人留步,晚輩告辭。”


    傅寒關裝作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對麵的小姑娘,隨後轉身上馬帶著齊杭離開了別莊。


    見他們人影消失,崔氏拍了拍宋雲韶的手臂激動地吩咐:“快,快迴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祖母她們。”


    家裏的人若是知道了,還不知怎麽高興呢。


    宋雲韶笑著應了一聲,吩咐下人備好馬後連忙迴京城報信。


    崔氏這才拉著女兒的小手往迴走,心中如釋重負,從未笑得如此開心,“傅將軍先是救了你,如今又找來了這麽一位神醫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我們宋家可是欠了他一個天大的恩情。”


    她說完後,步子下意識一頓,心頭漸漸升起一絲疑惑來,先前一直沉浸在喜悅裏沒有深思,此刻細細一想,傅將軍他…對窈窈是不是太過上心了些?


    宋雲昭自得知了自己複明有望後,整個人就如同踩進了雲堆裏,輕飄飄的極不真實,像是做夢一樣。


    母親說了什麽也沒聽進去,直到迴了立荷院後,她才漸漸迴過神來。


    “流螢,你掐我一下,我總覺得跟做夢一樣。”


    前世直到死,她都沒能恢複視力,怎麽重活一迴,突然就可以複明了呢。


    流螢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輕輕地捏了她一下,“當然是真的,奴婢在客廳裏聽得可清楚了,肖神醫親口說的。”


    宋雲昭也跟著笑了,笑著笑著突然想起來一件與前世有關的事來。


    她低聲對著流螢吩咐道:“城西有一家小醫館,名字叫迴春堂,柳姓人家開的,你找幾個人去日夜盯著,若是有情況立刻報給我。”


    流螢心頭泛起疑惑,這個醫館她聽都沒聽過,小姐怎會知道的如此詳細?


    隻是她也沒多問,應了一聲後便轉身出了房間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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