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米煮到半熟,放入切成小塊的香菇和蝦仁,調到中火煨煮。小黃魚煎至微黃,與豆腐和少量酸蘿卜一起放入湯鍋,被熬出的膠原蛋白將清湯慢慢渲染成奶白色。


    沒有砂鍋,用奶鍋替代,幸好還有酸菜——雖然味道也不怎麽正宗。林秋白拿湯勺攪了攪鍋裏的魚湯,耐心等待了一會兒。濃稠的粥香在火焰的催化下慢慢充盈。林秋白掀開鍋蓋,湯已經完全變成了奶白色。


    關火,架好過濾網,林秋白拿實驗操作的認真態度將湯與幹貨分離。查爾斯在短時間內都不能攝入固體食物,林秋白想著漢克的叮囑,將過濾得幹幹淨淨的魚湯盛進碗裏。


    粥也熬好了。刻意放多的水讓粥不至於太過濃稠,深棕色的香菇粒和粉白的蝦仁分明地嵌在乳白的粥底。櫥櫃裏青花的瓷碗很有居家氣息。林秋白看著這一套明顯是他喜歡的風格的碗具,皺了皺眉。


    摸到廚房來偷東西吃的小變種人迎麵撞上了端著托盤走出來的林秋白。


    “學……學長好……”


    幾個小變種人互相捅來捅去,期期艾艾站成一排喊道。陌生。林秋白想著。他安靜地看了他們幾秒鍾,直到為首的男孩緊張到出汗的時候才朝他們點了點頭:“廚房裏有粥。吃了吧。”


    還有小半鍋魚湯呢。早知道就不把幹貨扔掉了,放迴湯裏讓這些小家夥吃了多好。


    林秋白多少有點遺憾。本來可以不浪費的。


    “是教授的兒子……聽說被壞人抓去了好幾年,剛剛才找迴來……”


    “感覺冷冰冰的有點嚇人,鮑比不是說他很溫柔嗎?”


    “畢竟被壞人抓走了那麽久,誰知道被做了什麽事,性格有改變也是正常的吧……”


    走出去,經過訓練而高於常人的聽力讓他聽見背後小變種人們的議論。


    沒有惡意,隻是單純的好奇——好像他在澤維爾學院裏是什麽傳說級的人物一樣。


    林秋白近乎冷漠地想。


    並非是對自己的身份不感興趣。那些本不該出現的反應,那些本該毫無交集的人理所當然的熟稔,驚喜,疼惜,憐憫。


    腦子裏那些突兀的,該屬於絕密的,九頭蛇內部都不一定會有的,恍若親身曆經一般的畫麵。


    他的身份絕不會是“父親”告訴他的那樣簡單。


    但大腦裏仿若籠罩迷霧,被有意洗腦操縱的思想隔斷了他所有或好奇或探究的心情。


    那些重重疑竇盡數被他視為用以完成任務的手段,偶爾的失控下超出預計的行動也被視為尋常,激不起絲毫剖析自我的衝動。


    但如今。他對經過走廊的琴露出淺而淡,足夠安靜也足夠有禮的微笑,擦肩而過後,染了笑意清澈閃亮的眸子沉靜下來,是凝了碎冰深而冷的墨黑。


    該要扮演好那個“obsidian”,這個在他腦子裏幾乎沒有任何印象的人。


    橡樹嶺。九頭蛇武器研究及維護部門。


    冬兵從掃描儀裏坐起來。這具全身赤.裸的軀體上還沾著透綠的藥液,水珠凝結成串劃過他充滿爆發力的肌肉,流向緊致的小腹,最後消失在令人遐想的黑色叢林裏。即使對於歐美人來說,他的膚色也偏白,這讓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格外明顯,而那細瘦的腰肢和纖細的骨架讓這具身體更添了幾分脆弱的,令人無端升起淩虐欲望的美感。


    但那不可能。一旁的實驗員幾乎是膽戰心驚地為他遞上了衣物。當他用那雙眼睛注視你的時候——那雙冷綠色的,席卷西伯利亞的風雪,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感,冰冷,淩冽,像是鎖定獵物的雪狼,連殘忍都缺稀——那樣的眼睛注視著你的時候,就會有刺骨的寒意從尾椎一路上竄刺入大腦。


    橡樹嶺的人到底是未曾見過冬兵,先前有男女不忌的精蟲上腦讓欲望戰勝了忌憚,畢竟冬兵對他們而言隻是一個從未親眼而見的傳說,大了膽子把眼神黏在了剛剛做完例行檢查,被交叉骨帶到公共浴室洗澡的冬兵身上。後者本便是聽命而行的機器,連絲毫反應都沒給,自顧自按照流程擦著身子,直到某些人已經不滿足於單純的視.奸,躍躍欲試地拉攏了距離,借著公共浴室裏的摩肩接踵若有若無蹭上了冬兵的身子。


    冬兵本來沒什麽反應,畢竟以往在西伯利亞基地從沒有人敢做這種事情,自然也就沒有人告訴過他該要怎樣應對這種行為。直到那個人變本加厲地將手探進了他的大腿。


    反感。


    並沒有進行思考的大腦幾乎是自動翻出了還不算久遠的記憶。西伯利亞寒冷的地下,昏暗的房間裏溫暖的熒光。棕發黑眼的男孩站在他身後,用柔軟的毛巾擦拭著他濕漉漉的長發。


    “真漂亮啊。”


    頸側的動脈被咬住,致命處受到威脅的警覺讓他繃緊了身體,卻又在男孩輕車熟路的安撫下盡力放鬆下來。被潤濕的皮膚觸及空氣,留下一路冰涼。


    “如果有其他人,敢對你做我想對你做的事情的話。”


    毛巾落到地上,一個兇狠的吻——不如說是啃咬更合適——之後,男孩這樣說。


    他的眼尾帶笑,透黑瞳仁裏映入浮動熒光,宛如嵌入星子的夜空,漂亮到不可置信。帶著那樣清澈明亮的笑,他輕聲地,溫柔地說道。


    “無論是誰。挖了他的眼睛,然後宰了他。”


    冬兵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一聲堪稱淒厲的慘叫吸引了朗洛姆的注意力。他推開擋在眼前的人,正對上冬兵投注來的冷漠視線。


    就在冬兵的身前,有個男人跪在地上捂著眼睛慘叫。鮮血從指縫裏流出,幾乎匯成涓涓細流,隻是方落地便被沐浴噴頭裏噴出的水流打散帶走,暈染出曖昧漂亮的水紅。


    冬兵鬆開雙指。一隻眼球掉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


    “怎麽迴事?”朗洛姆問。他掃視了一眼跪地之人和冬兵之間的體位,並沒有等待迴答,而是接著說道:“死就死活就活,這麽個半廢半死的留著做什麽?”


    澡堂裏,每個人都全身□□,自然沒有武器這一說。


    冬兵用毫無波動的冷漠目光最後看了這個男人一眼。他彎下腰,金屬製的那隻手落到了男人的脖頸處。


    “哢嚓”一聲。


    布滿血絲的眼白,脫離了機體的瞳仁無機質地渙散,眼球浸泡在流水裏,透明的晶狀體倒映著主人應聲倒地失去唿吸的軀體。


    好像是自己……注視著自己死去。


    “蠢貨。”


    一片靜寂裏,隻有流水擊打地麵的嘩啦聲和士兵的低聲嗤笑。這個屬於交叉骨特別行動小隊的隊員早已習慣了冬兵隨手殺人的脾氣,甚至有心情朝大爺吹了個口哨,然後熟門熟路地穿過被震懾到安靜如雞的人群,抓起屍體的腿把人拖了出去。


    冬兵伸出手,讓水流衝淨手指上沾染的血絲和肉沫。眼球的觸感有點像果凍。他想起男孩常常為他準備的李子味的布丁,微妙地感覺到了饑餓。


    後來所有人都看到了剛捏死一個人的冬兵坐在血肉橫飛的訓練場邊上吃布丁,朗洛姆站在一旁跟他說著什麽,手上還拿著布丁的包裝盒。


    這個事件很有震懾力,從此橡樹嶺基地的原裝人員看冬兵就像看著一個殺人機器,甚至於由於並不像西伯利亞的人一樣和他有了較長的相處時間,在敬畏和忌憚裏再添了恐懼的意味。


    對於這個結果,別人怎麽想不知道,至少朗洛姆是挺滿意的。忌憚代表著不會去招惹,約等於冬兵傷人殺人事件發生次數極速驟降,要知道作為冬兵的管理人員,那些事件的收尾工作最後還是他來負責的,而冬兵本人就是個大爺,打也打不過說又說不得,你赤急白臉地跟他說了,他就麵無表情看著也不知道聽沒聽,下次還是該打打該殺殺,沒有長官的命令,誰能管得住他?


    也許姓林的那個小混蛋還行……


    交叉骨帶冬兵迴房間,從維護中心穿過,聽見裏麵忙碌的工作人員報出一大串聽不懂的數據。餘光看見林朗站在中間,感覺身後的冬兵停了一下。


    沒有人關注冬兵。所有人都把他當做一個沒有情緒不會思考的機器,所以從不顧忌。交叉骨微微側了下頭,聽見有人對林朗報告:“dl-7533實驗體,情感封鎖程序運轉正常。”


    在想些什麽呢。交叉骨笑了一聲。那個男孩腦子裏的抑製器可是dr.lin親手植入的。


    感情被掌控在精密機械下的實驗製品,和被完全洗腦連情感能力都不具備的殺人機器。


    無望。


    “朗洛姆,”通訊器亮起,紅骷髏下達了命令。


    “帶冬兵過來。你們有活兒幹了。”


    自從上次帶冬兵去神盾局總部虛晃一槍給林秋白打掩護之後,就再沒什麽大任務了。洞察計劃捅到了明麵上,美國隊長那極強的道德觀念絕對不會允許這東西繼續存在下去——對於九頭蛇來說,這可算不上什麽好消息。


    不過也無所謂。交叉骨想,真正主要的臥底還沒有暴露,所有勢力都以為九頭蛇的現階段目標在神盾局和複聯身上。誰會想到前麵的所有都是轉移視線的鋪墊,重頭戲居然是理論上幾乎無敵的x教授呢?


    被紅骷髏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查爾斯·澤維爾正在喝湯。淺淺漂浮的油花多少阻止了熱量的散失,這讓一碗湯經過從廚房到書房的長途跋涉仍然保持著滾燙。林秋白看見查爾斯小口小口地吸氣——他被燙到了。


    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林秋白想。


    “很好喝,ober。”查爾斯說。他看上去很有興致。瓷白的勺子和奶白的魚湯,還有玉白的指。林秋白很安靜地注視著,他看見男人蒼白的唇被熱度熏染出血色,粉紅到玫紅,漸次加深的豔是一種極其令人愉悅的視覺享受。


    但林秋白知道,在他推開門的前一秒他還在和漢克談話,聲音沉靜又嚴肅,而他自己就是那場談話的主題。


    林秋白很想在門外偷聽一下,但即使是被叮囑短期內不能動用能力的x教授的洞悉力,他也不是很敢挑戰的。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感覺到門外多了個腦電波。


    於是林秋白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再走進去。看到的就已經是校長為教工職員傳道受業解惑的溫馨場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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