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林秋白會懷疑他是不是擁有預言師的血統。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的能力和“預言”都扯不上哪怕半毛錢的關係。可事實上,在很多事情發生之前,他就會產生一種模模糊糊的,類似於預知一樣的感受。


    這些事情有大有小,小的就像一年前九頭蛇用基裏安博士作餌針對鋼鐵俠的焰火計劃,大的就像這次一樣——


    天啟。


    一個神話故事。


    林秋白很有耐心地看完了紅骷髏推給他的所有資料,從古埃及的神史到天啟四騎士的傳說。最後他做出總結:“所以您認為,埃及最近的異常現象都與這位‘天啟’——這位古埃及的神明有關?”


    事情要從半個月前說起——那時候,是關於無限寶石的大型研究(要求林秋白參與的部分)結束的第五周。


    林秋白在休息室的電視上看見了那條新聞,滾滾黃沙裏神情莫名狂熱的人民,披盔帶甲巡邏警戒的士兵。新聞記者頂著風沙對著鏡頭興奮地說著什麽,他的身後無限遠處,透過風沙遮掩的帷幕,隱約可以看見還在建造中的巨大神殿


    林秋白當時就覺得莫名熟悉。他盯著電視看了幾眼,腦子裏不明不白就蹦出一個名字。


    天啟。


    藍皮膚黑眼線醜到慘絕人寰的不知道什麽鬼東西。


    “一如既往的老套。”紅骷髏輕蔑地說,“反派總是以毀滅世界為己任……”


    那可不一定。林秋白麵無表情地想。九頭蛇不是以建立全新的社會秩序為目標的嗎?


    “他會需要查爾斯·澤維爾的力量。”


    “你的新搭檔。”


    資料上的青年擁有燦爛的金發和純白的聖潔雙翼,像是聖經裏指引世人的天使。


    “沃新頓三世?”林秋白驚訝地問。


    “當然不是。”紅骷髏愉悅道,“這不過是一個基因產物,如果你認真看一看這份資料的話。幸運的是,他有幸成為了新的天啟四騎士之一。”


    沃新頓企業曾經和九頭蛇有過合作,林秋白意識到,沃倫的父親想要兒子變得“正常”,和多家試驗機構進行合作試圖研究出能讓他那雙翅膀消失的藥劑,九頭蛇就是在那時候拿到他的基因的。


    一個實驗室的克隆產物。腦域研究室的實驗人員會在它新生之初植入腦域控製器,以便於隨時隨地掌控產品的狀態,讀取記憶,控製思想……


    所以他才能如此準確地掌控天啟的動向,說不定那個試驗品成為天啟四騎士之一也有他的推波助瀾——林秋白沒什麽感情地想。


    “如果動靜鬧得太大,複仇者不會坐視不理的。”林秋白說。


    “噢,當然不會,我親愛的孩子。他們不會有多餘的精力幹涉這件事的,冬兵會解決那些——至少在你從天啟手下把查爾斯·澤維爾偷出來之前。這可比從x學院裏偷走小變種人們的校長容易的多了,不是嗎?”


    他痛苦地呻.吟,聲調尖銳聲音卻壓抑。秀氣好看的眉緊緊皺起,尖銳的犬齒咬破了下唇,將那慘白的唇染上點點殷紅。


    查爾斯。


    妖異鬼魅的金色紋路從他身下的石床向上蔓延,如同劇毒的冷血動物纏綿而危險。


    ……查爾斯?


    他的藍眼睛因痛苦變得深邃,映入流動閃爍的金色熒光,像是月光溫柔親吻的鳶尾花,即使身在囹圄也美得讓人窒息。


    原本稱得上柔和的金色紋路驟然盛起,他睜大了眼睛,蒼白的唇間瀉出無可自抑的慘嘶——


    查爾斯!


    林秋白猛然驚起,他茫然無措地瞪著牆壁,巨浪一般迎麵而來的巨大痛苦悲哀心碎與絕望讓他如溺水之人一樣幾近窒息,他甚至忘記了唿吸,直到手肘尖銳狠厲的疼痛將神智從痛苦中驚醒。


    林秋白猛地喘出一口氣,肺部灼燒一樣的疼痛讓他渙散的瞳孔恢複焦距。隨著清醒的神智而來的就是更加清晰尖銳的感知,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看向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肘——被吵醒的溫祁舔著爪子,鋒銳的指爪上還沾著鮮紅的血跡。


    “謝謝了,溫祁。”


    他低下頭親了親黑貓濕潤的鼻尖,後者嫌棄地扭過了頭。


    淡金色的光華流轉,那傷口須臾失了痕跡。


    睡不著了。


    林秋白掀開被子,下了床。還未凝固的血液順著手臂曲線流淌至指尖匯聚,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雪白的毛絨地毯染上了紅梅般的豔色。林秋白站在落地窗前,拉開了窗簾。


    霧一般輕而朦朧的月光溫柔灑下。林秋白將右手按在了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左胸第四根肋骨,往深一寸。


    還殘存著如此清晰的惶然苦痛。


    父親對他說,九頭蛇的成立,是為了給這個無藥可救的世界建立起全新的秩序,這是至高無上的目標,我們都將為之努力。


    林秋白看見皎白無暇的月光,它籠罩著夜晚的森林——如鬼蜮般漆黑恐怖的巨大陰影。


    hail hydra.


    他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防彈玻璃。


    落地窗邊的書桌,右邊第二個抽屜底端夾層裏,一張照片和一張黑卡藏在那裏。


    台燈亮起柔和的暖黃色光芒。他看著照片上眉眼彎彎的黑眼男孩,看著照片上微笑的每個人,看著輪椅上年輕男人溫柔如海的鳶尾藍色眼睛,輕輕落下一聲歎息。


    “溫祁。”他突然頭也不迴地喚道,“我想做些事。”


    你會幫我的,對吧?


    黑貓安靜地蹲坐在床頭,長長的尾在身後拂掃。在黑暗中放大的豎瞳映入微渺月光,晶狀體折射出優美衿貴的墨綠。


    它優雅地抬起右爪舔了舔,屈尊降貴般點了點頭。


    “你確定嗎?”林秋白低下頭,一臉嚴肅地問。


    溫祁窩在他懷裏,萬分不耐煩地拿尾巴抽了他一下。


    他們正站在玄關,正對著大門。隻要出了這扇門,一直到他進入自己的私人實驗室,就都是無處不在的監控。


    他的影子是有距離範圍限製的,顯然不可能跨越大半個基地直接從宿舍瞬移到實驗室——總得經過那麽幾個監控。


    黑貓懶洋洋看了他一眼。它抬起爪子扯了扯林秋白的衣領,然後朝門外抬了抬下巴。


    林秋白遲疑道:“你讓我直接……走出去?”


    那種感覺挺奇妙的。


    入夜已深,整個基地燈火闌珊,卻並不算冷清。有剛出完任務的小隊迴來,林秋白與他們擦肩而過,近到能夠清晰地聞見他們身上血與硝煙的氣息。


    “好像有什麽人經過?”


    行走間掠起的微風悄然拂過,有士兵皺眉疑惑道。他的同伴疲倦地看了一眼:“你的神經繃緊太久了,j.。”


    林秋白覺得有點好笑。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的溫祁。黑貓懨懨地埋在臂彎裏,耳朵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斯科特被臉上冰涼涼的觸感撓醒。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個人影蹲在他旁邊,懷裏一團黑滾滾亮著幽綠幽綠的眼睛,當場嚇了一跳,就要叫出聲來。


    “噓——安靜。”


    那人輕聲道,卻並未伸手來捂他的嘴。斯科特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已經沒有辦法出聲了。


    星星點點的微弱熒光悄然浮動,映亮了少年黑曜石一般清澈漂亮的眼。


    ober……?


    斯科特驚了一驚,看向了仍然閉合嚴密的囚門。


    這是實驗室自帶的囚室,一個用特殊單向玻璃分隔卻不獨立的圓柱形空間。林秋白將食指豎於唇邊,輕輕噓了一聲。


    “喝下去。”


    一個小小的瓶子被塞進了手裏。斯科特看了林秋白一眼,沒怎麽猶豫,拔開蓋子把裏麵的藥劑喝了下去。


    ……這個味道有點迷。


    冰涼的藥劑劃過咽喉,被藥劑腐蝕導致不能發聲的聲帶被清涼緩緩包裹。


    “這個拿著。”


    又一個小小的東西被塞進了他的手心。


    “聽著,”林秋白低聲道,“藥劑五天之後起效,是治你的嗓子的。九頭蛇有大動作——那天所有人都會很忙。實驗服掛在門口,身份卡可以打開所有門禁。”


    你想起來了?斯科特很想問。他伸手抓住了林秋白的衣角,試圖用眼神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但林秋白毫不猶豫地打擊了他。


    “別想了,”他說道,“我不記得你是誰。”


    “幫你到這一步,能不能逃出去看你自己。”


    說完,他站起來,後退一步。


    身形一瞬虛幻,空間一瞬扭曲,人已在囚籠之外。


    好自為之。


    林秋白用中文默念。


    他離開了。


    斯科特小心地打開了攥在手裏的紙團。塗有特殊塗層的玻璃紙看起來與普通紙張無異,卻不會被撕毀或浸染。他將裏麵包裹著的,半個手掌大小的身份牌收好,借著還未消散的微弱熒光努力看清了紙張上寫的東西。


    是簡略的路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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