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研究計劃就要開始了。


    西伯利亞和橡樹嶺基地的合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這個計劃聚合實驗人員,整個九頭蛇都知道上級——以亞曆山大·皮爾斯為主——對這個計劃有多麽看重。


    冬兵從訓練場迴到“房間”。


    桌子中央端端正正擺著午餐——煙熏火腿,蔬菜沙拉,某種叫不出名字的動物肢體被切成長條漂漂亮亮地擺在菜葉上,邊上還有一杯牛奶。


    牛奶。


    冬兵知道這些是誰做的。但空氣裏並沒有殘存獨屬於他的味道——雨後清新的草木氣息,偶爾會摻雜著醫學實驗室淡淡的消毒水味。他伸手摸了摸牛奶杯,然後就對此失去了興趣。


    涼的。


    那個人隻喝冰牛奶,但會捧著冰涼的牛奶杯對他說,你的胃不好。當他鬆開手,那杯牛奶就會變得溫熱,入口恰當好處的溫度。


    冬兵不是很明白他怎麽能夠在那樣短的時間裏將冰牛奶暖到接近體溫的溫度,也許這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中的一部分。


    他一定會堅持親手給他做飯,但不一定會親自送來。被囑托幫忙送來的人當然不會從冰箱裏倒出一杯牛奶後還花費心思為一件武器熱一熱。


    冬兵想起路過時幾個士兵的議論。有個實驗員粗心大意錄錯了數據,導致什麽什麽功虧一簣,dr.autumn(聽到這個名字,冬兵下意識放慢了腳步)當場就把那個小實驗員趕出了實驗室……不愧是試驗部的,平時看起來那麽溫溫和和,一進實驗室,整個人都變了……


    他很忙。朗洛姆說。實驗室裏就那麽三個特級,人人都恨不得他成天到晚呆在實驗室裏趕進度呢。


    他麵無表情地握緊了冰涼的牛奶杯,然後慢慢把它推開了。


    冬兵很安靜地吃完了所有食物,除了那杯牛奶。


    吃完飯,他略有些茫然地站在房間裏環顧了一周。快到一點了,該是針對林秋白的格鬥訓練了。


    但他很忙。


    他不會來。


    那他現在該做什麽?


    冬兵站了一會兒,又迴到桌邊。他迴憶著林秋白的動作,試圖把盤子摞起來。於是他遲疑地把一個盤子拎在手裏,腦子裏自然而然迴憶的畫麵進行到黑眼男孩順勢拂過的手,那指尖在他手心輕輕一撓。


    幾乎是瞬間,“哢嚓”一聲,盤子幹脆利落地碎在了兩根手指下。


    冬兵對著滿桌的碎片皺起了眉頭。他強忍著把所有盤子都捏碎的衝動遠離了餐桌。應該用左手的。他擰著眉看著被碎片劃得血肉模糊的右手,伸出舌舔去流到了手肘處的血珠,並不美味的血鏽味讓他本就陰鬱的情緒更加糟糕。


    “……這是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問,帶著六七分驚訝和微妙的了然。


    冬兵冷冰冰一個眼刀砍過去。從不正常走門的變種人男孩就那樣憑空出現在身邊——照例的先放影子再瞬移凝實。林秋白多少有些訝異地掃了眼這一片狼藉,再看了看一臉不開心的冬兵大爺。


    冬兵抿了抿唇,抬起手伸了過去。


    溫暖漂亮的金綠色光澤溫柔流轉,所有傷口瞬息消失無跡,隻有滿手的血跡仍舊突兀固執地堅守陣地。


    冬兵看見垂眸的男孩眼下醒目的青黑,著彰顯著主人並沒有得到良好的休息。似乎感應到他的注視,男孩忽然掀起眼簾——但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桌上七零八落的碎瓷片,著重在絲毫未動的那杯牛奶上停留一瞬,然後那扇長而密的睫扇動了一下,眼裏就泛起了好看的笑。


    冬兵莫名有些煩躁。他垂在身邊的金屬左臂微微蜷了蜷手指。“怎麽了?”男孩笑問,示意性朝桌上的牛奶杯抬了抬下巴。


    “冷的。”冬兵幹巴巴地迴答道。他現在很想讓那杯東西消失掉——比如把整個杯子摔到牆上之類的。


    男孩拿墨黑色的眼睛注視著他,那雙黑曜石一樣漂亮清澈的眼裏先前還滿是疲倦,現在隻能看見某種溫柔的,毛絨絨的情緒,這緩和了冬兵那種來得不明不白的焦躁——然後下一秒,男孩溫柔含笑的眸子從他眼前消失了。他低下頭,柔軟濕潤的舌尖輕輕舔過他手上已經幹涸的血跡。


    和他自己舔過的那種觸感完全不同——那種莫名曖昧又色.情的濕滑觸感讓冬兵猛然縮迴了手。


    “怎麽了?”林秋白抬起頭困惑地問。他純黑的眸子裏滿是清澈與純善,好像他是一個真正的,普通的十五歲男孩,不解又天真地詢問著他這般反應的源頭。


    “朗洛姆說你會很忙。”冬兵並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相當冷漠地陳述道。


    “當然會很忙。”林秋白很有些遺憾,對於冬兵的態度還是別的什麽。他突然又想到個新點子,於是沉下心認認真真注視著冬兵手上幹涸的血漬。片刻之後,他再次握住了冬兵的手,一點微弱的無色波紋從他指下震蕩開來。


    那些已然凝固的血塊崩碎成粉,輕輕一吹就如塵沙般散去了。


    “可是再忙,”林秋白笑眯眯地摸了摸冬兵的手,補充道,“也不會落下訓練的。”


    “是嗎,長官?”


    最後一個單詞拉得長長,尾音婉轉地葳蕤開,最後消失在交纏的唇齒間。


    林秋白微微踮起腳,吻上了同時低下了頭的訓練官。


    林秋白當然不會錯過冬兵的每日訓練。


    要知道九頭蛇最近最重要的是試驗進度與突破,並沒有太多高難度的外勤人物,各方麵勢力也算是平靜,紅骷髏把基地遷徙到橡樹嶺這麽個“叢林深深深幾許”的地方來就絕對存了專心搞科研的念頭,在這種情況下,讓冬兵也一起過來就有點微妙了——林秋白可是親眼看見後勤部的人不遠萬裏運來了冬兵的冷藏倉,如果冬兵沒有需要持續活躍的理由,將要發生什麽簡直不言而喻。


    既然紅骷髏沒有明確提過終止訓練,那麽林秋白不利用這個漏洞把冬兵保下來簡直就是個傻子。累就累一點了,反正實在撐不住了自己奶自己一口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但要是在這攻略終於得到初步進展的關口讓冬兵進了冷藏倉,過了個五年六年的再解凍,一睜眼連林秋白是誰都給忘了他找誰哭去?


    日子就這樣慢慢過,林秋白除卻在訓練場的時間,整天整夜地呆在實驗室裏。窗外落雪生了新芽,雷雨過後,冰消霜融。


    驚蟄,桃華始,倉庚鳴,鷹化為鳩。


    林秋白看著窗外方才舒展開來的春景,微微笑了。


    那日他將一堆實驗任務都扔給威廉,在森林裏轉了很久。傍晚時分,他折了枝將開未開的桃花,尋了個精巧的水晶花瓶插好,擺到了冬兵的床邊。


    嬌嫩的粉白色桃瓣,邊緣染著豔烈的血紅,嶙峋枝幹有傲骨淩淩。他的能力保證這枝桃花常開不謝,幽冷花香清甜如水,總該讓冬兵好好睡一覺。


    暖陽轉為烈日,氣溫上升到三十四度的時候,試驗成功了。


    整個試驗部的人瘋狂地歡唿雀躍,許多人聲嘶力竭之後直接腿一軟倒在試驗台上,地板上睡了過去。林秋白扶著昏昏沉沉的腦袋,感覺自己連路都尋不見了。威廉試圖把他攙迴休息室,結果手還沒碰到林秋白自己先倒了。


    不愧是半個戰鬥人員,林秋白強撐著跌跌撞撞走了兩步,不耐煩地連續幾個瞬移摸到了床邊才放心地任由自己倒下睡死過去。


    難得的,沒有做夢,沒有驚覺,沒有一爪子拍醒他的溫祁。


    醒過來的時候,昏暗的室內浮動著微渺的熒光,惑得人一瞬不知今夕何夕。


    林秋白著實是睡懵了,睜著眼懵懵懂懂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他揉著突突跳著疼的額角起身,嗅到清甜的桃花香氣。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冬兵的房間裏。正主就麵無表情地坐在床頭,手裏抓著一隻黑貓。


    “你睡了整整一天兩夜。”


    冬兵簡潔道。他放開了手,溫祁立即淒厲地慘叫了一聲,一下竄進林秋白懷裏,渾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


    “怎麽了怎麽了?”林秋白哭笑不得地把溫祁揉進懷裏安撫地擼了兩把,他抬起眼,半是無奈道,“你欺負一隻貓做什麽?”


    ……等等,冬兵這表情是委屈嗎?


    “你睡覺。吵。”


    ……這是來按時叫他起床的溫祁被冬兵逮個正著啊。


    一點點暖意浪潮般湧過,溫柔撫平了疲倦的神經。


    林秋白笑出了聲。


    他放開溫祁,撐起上身仰起頭,想湊上去討個吻。


    “紅骷髏讓你做實戰測試。”


    冬兵接著說。


    林秋白立即想到了紅骷髏那張坑坑窪窪宛如月球表麵的臉。他的動作僵在了那裏。


    你他媽偏要在這個時候毀氣氛嗎!


    什麽難得貼心的冬吧唧,都是假的!假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英美]不好了你的冬兵又丟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殤寒雪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殤寒雪並收藏[綜英美]不好了你的冬兵又丟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