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坐在副駕駛位上,嘴裏念念有詞,時不時地像是猛然想起些什麽,低頭捧起手機劈裏啪啦地一陣搜索。反而是剛剛發表過“戀愛宣言”的當事人一臉淡然地開著車,動作絲毫不亂。


    袁野折騰了半天,看陶然完全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終於沉不住氣八卦道:“哎,你說你喜歡上慢慢了,那櫻桃怎麽辦?”


    “我已經告訴你了,”陶然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我跟櫻桃隻是同事關係。”


    “同事?”袁野一臉不相信,“如果隻是同事,你上周三直播的時候為什麽邀請她一起玩狼人殺?你不是從來都不和女主播一起直播的嗎?”


    袁野上周迴老家住在了父母家中,工作日的直播時間從平時的晚上八點到半夜十二點提前到了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直播一結束就被父母催著關上電腦,念叨著讓他趕緊洗漱,早睡早起身體好所以他得知陶然破天荒地和女主播在直播中同框,是在周四晚上直播的彈幕中看到的,看到的時候他還有些半信半疑。


    不少cp粉開玩笑地發彈幕鼓動袁野去“捉奸”,他也就順勢進入陶然的直播間,按照時間順序排在第一個的視頻就是那個標題為“萌妹櫻桃真的好棒棒哦”的直播錄像。點開視頻拖動進度條跳著把錄像大致看完了,袁野裝作失望地開玩笑:“哎呀,根本什麽互動都沒有嘛,緊張了半天,就給我看這個?就是兩個人一起玩了幾盤網殺而已,還不如我們《天黑請閉眼》精彩呢。這年頭,連燃燒也標題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都去哪裏了呢?”說著,就退出了陶然的直播間,迴到絕地求生的遊戲界麵,輕輕地把陶然和櫻桃地話題揭過去了。


    但十點直播一結束,袁野就懷著激動的八卦之心立刻發微信,追問陶然周三和櫻桃一起的狼人殺直播是怎麽迴事,一連用了一串的問號和感歎號。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分鍾,也不見迴複,他才想起來現在正是陶然的直播時間,手機應該調整成了靜音,就算陶然看到了他的信息,估計坐在攝像頭前也不方便迴複。


    果然,一直到袁野洗完澡在父母的嘮叨聲中躺到了床上,陶然的微信對話框裏也沒有發來迴複。他突然打了個冷顫,天天看cp粉在彈幕裏發同人段子,他可不能被洗腦了,他袁野可是鋼鐵直男一個,怎麽能跟個查崗的女朋友似地苦苦等著陶然的迴複呢?不能夠,不能夠,他立刻把手機一扣,翻身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袁野在關掉手機鬧鈴之後“不經意”地點開了微信,倒是看到了陶然的迴複,可惜隻有簡潔的幾個字:“炒作,你懂的。”


    不懂的,不懂的,袁野一點也不懂。


    以陶然在西瓜直播的粉絲數量,且不說他早就不需要和女主播搭檔吸粉,就算想開拓粉絲類型,也輪不到櫻桃這個級別的女主播。西瓜直播曾經的遊戲區女主播第一米雪兒如果和陶然聯合直播,倒還勉強可以算得上是互惠互利、共同炒作,可惜她已經跳槽到菠蘿直播,一時間西瓜直播旗下的遊戲女主播中竟然再也找不出來一個粉絲數量相當的。


    陶然和櫻桃一起直播狼人殺,純粹是陶然在單方麵地為櫻桃的直播間輸送人氣,對於他自己的直播熱度提升不大,甚至於直播錄像的標題更是直接為櫻桃打廣告。以袁野對陶然的了解,他一向對於帶妹打遊戲極其反感,當然對於和女主播合作炒作更是避之不及,而西瓜直播也已經知道了陶然的脾性,沒有道理在這個關頭突然強迫他違背原則和櫻桃炒作。


    所以,袁野前思後想,陶然和櫻桃一起直播狼人殺,既不是為了利益,也不是迫於壓力,那麽,豈不是隻能出於私心了?也難怪陶然簡短的微信迴複絲毫沒有打消袁野的八卦之心,他還是懷疑陶然和櫻桃之間肯定有點什麽。


    陶然聽完了袁野長篇大論的分析,隻在開車看路的間隙裏給了袁野一個冷淡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根本沒有的事,你就別瞎想了。樺哥和慢慢簽的合同沒有寫明一共邀請她參加多少期,而是約定如果需要她參加,會在該周節目直播前三天提前通知並支付出演費用,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西瓜直播的手裏。我上周跟樺哥聊,他原來的想法是兩三期之後,隻要節目熱度上來了,自然會有女主播願意來參加,到時候他就打算把慢慢換掉。”


    袁野一臉恍然大悟:“所以你和櫻桃炒作,是為了讓慢慢能繼續參加節目?也是,我今天看到慢慢坐在中間的位置還覺得奇怪,現場還有兩個我們西瓜自己的女主播,櫻桃還是簽在樺哥手下的,不把她們安排坐在中間好好捧一捧,怎麽反而讓她們坐在兩邊成了‘陪襯’,原來是你小子搞的鬼啊。”


    “隻是每周和櫻桃一起直播一次,我覺得也沒什麽。”


    “問題是……你確定櫻桃想的隻是一起直播嗎?”袁野一臉壞笑,“說不定人家想做戲做全套,又或者這個炒作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陶然停在了紅燈前,淡淡地斜了袁野一眼:“無聊。你有這個時間,不如幫我想想怎麽追慢慢。”


    話是這麽說,但袁野的猜測倒也不無道理,男女主播在一起直播炒作,除了共享粉絲基礎之外,也常常通過營造曖昧的氣氛增加萌點吸粉,年輕男女亦真亦假地曖昧著,不乏假戲真做成為情侶的例子。


    但陶然之所以能答應白樺的要求,同意帶著櫻桃直播幫助她提高熱度,其中一個原因也是知道了櫻桃隻是衝著他的人氣而來,出於某些原因不可能想和他炒作曖昧甚至成為情侶。隻不過其中涉及櫻桃的私事,雖然袁野是他的兄弟,他也絕對相信袁野的人品,卻也不方便自作主張把別人的隱私說出去,隻能一句話帶過。


    袁野本來就是半開玩笑地提醒陶然不要陷入感情糾葛,免得惹了一身騷,還在自己的感情路上增加障礙。既然陶然一副胸有成竹地樣子,他自然也就放下心來,琢磨起了陶然和陸蔓蔓的事情:“哎,我想起來一個事,今天晚上第一盤遊戲的時候,最後一晚點刀,你為什麽猶豫了一下?”


    第一盤遊戲的最後一晚,兩狼在場,隻需要兩晚連刀守衛就必然會獲得勝利,陶然已經準確地抿出了陸蔓蔓的守衛身份,卻遲疑了一下,才比出她的號碼。袁野當時就覺得很奇怪,現在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忍不住問了出來。


    “那個時候啊,”陶然迴想了一下,“我當時有點擔心慢慢和狼人搏心態,萬一她沒有自守,我們刀了她,遊戲直接結束,我就沒有機會發言,沒法替她解釋了,彈幕肯定會把好人輸掉的鍋全部推到她頭上。”


    袁野試探地問道:“但是最後你還是選擇了刀她……”


    “不然呢?”陶然奇怪地反問道,“萬一她真的沒有自守,第二晚刀不死她,我們狼人豈不是要輸了?”


    袁野眼前一黑:“……所以你當時完全沒有考慮要不要讓一讓她,幹脆送給好人贏?”


    “讓?”陶然的聲音平靜,“遊戲的世界裏,沒有退讓。再說了,狼人殺是團隊遊戲,勝利與失敗都不是我一個人的,第一盤遊戲是我們所有狼人一起配合打出的板子,我憑什麽自己說讓就讓?”


    嘴上義正言辭地說著,陶然瞟了袁野一眼,看到他一臉無奈,突然想起了上周直播的時候,彈幕裏問起他在第一次節目裏扛推陸蔓蔓的事情,他解釋了原因,當時有一條彈幕說他是“靠實力單身的男人”。當時他沒看明白,現在卻靈光一閃似的,突然懂了。


    陶然頓了頓,有些遲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應該讓著她?”


    袁野幾乎熱淚盈眶:“對對對!就是這個……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


    “我們做節目的時候,你不能讓著她,尤其是不能讓得太明顯,否則觀眾肯定會發現。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有這種在遊戲裏讓著妹子意識。你平時最鄙視帶妹上分,從來也不會讓著女玩家,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有那麽多人要帶妹上分?還不是因為妹子們喜歡嘛!作為一個遊戲主播,你當然要發揮特長,找機會邀請她一起玩遊戲,狼人殺也好別的什麽遊戲也好,然後一路護著她、讓著她,最後遊戲是她贏了,妹子就是你贏了。”


    陶然思考了一下:“所以想要追到我喜歡的人,就要成為我鄙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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