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周圍人聲嘈雜。


    有人在放聲大笑,也有人在嚎啕大哭。


    有木料燃燒的怒嚎,也有錚錚弦音。


    他像是陷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幻境裏,聽不清誰在說話,看不見身在何方。


    “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一聲毫不掩飾的諷刺清晰到突兀的傳進了林岑的耳中。


    “你說誰爛泥扶不上牆?”


    像是夢境中忽然被驚醒,世界忽然清醒了過來。


    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傾瀉而來,林岑捂著額頭有些難受,他速度極快的掃視了自己的內府,發覺自己還是那個自己之後才恍然明白他不知怎的是和另一個人融為一體了!


    作為一個本身就很不唯物主義的妖怪,林岑對於諸如穿越重生等等同樣不唯物主義的事情接受良好。


    更何況在這之前他正被一個道士貼著符紙用靈火炙烤,差點就被抹掉靈智打迴了原形,如今換了個世界就跟白撿了條命似的,林岑高興的翹起來的嘴角怎麽壓都壓不下去。


    從林岑得到記憶,再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也不過用了短短幾秒的時間。


    在其他人看來就是林岑被諷刺之後氣傻了所以站著不動。


    燈光昏暗。


    狹小的後台擠滿了十幾個等待上場的少年。


    林岑目光精準的捕捉到了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隻不過總是微抬著的下巴瞧著過於高傲了些。


    林岑得到的記憶裏知道,這人叫秦羽見,見誰都高人一等,還有人說見過策劃對著他點頭哈腰,選手都在傳他是哪家大少爺進娛樂圈來玩的。


    林岑走近他。


    “剛剛話是你說的?”


    說是疑問,語氣卻已經很肯定了。


    秦羽見雙手抱在胸前,聞言隻是嗤笑一聲,偏著頭眼神不屑的看著他,“怎麽?”


    他隻當這小軟蛋終於被激出了些脾氣,卻不想林岑卻是對著他笑了起來。


    秦羽見眉頭皺了起來。


    見過了別人對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還是第一次見人在他的譏諷之下笑起來的。


    他心裏感覺怪怪的,不禁問:“你笑什麽?”


    “當然是謝謝你啦!”林岑笑眯眯的,“一語驚醒夢中人,不過雖然我很想好好的謝謝你,但是馬上就該我上場了,等比賽結束了,我再請客好好謝謝你吧。”


    他話說的太真誠,秦羽見一時間竟分不出是真是假,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迷茫。


    林岑卻已經轉身打開了自己的琴盒,原主學的是吉他,作為一個在歌舞樂理熏陶下生出靈智成精的琵琶精,參加這種歌舞才藝比賽,還真有種欺負小孩兒的感覺。


    他漫不經心的把吉他拿出來,低頭的瞬間眼神卻凝固了。


    原主的吉他是十六歲生日的時候爸爸送給他的,一直被愛護的很好。


    然而此時被細心愛護的吉他上卻是被人用小刀刻出了道道痕跡。


    最關鍵的是琴弦也被人挑斷了。


    報幕的人已經叫了他的號碼,下一個就是他,三五分鍾內他必定不可能再拿出另一把出來。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更別說背後想要算計他的人也在裏麵。


    原主上一場比賽失利了,這一場要是再失敗就會被淘汰了,誰也不可能會願意在這時候幫他。


    林岑心裏冷笑。


    本來參加這種選秀是原主的意願,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拿了他的記憶占了他的身份,想要還些因果把選秀繼續下去,但是並不是十分熱衷。


    但是現在他生氣了。


    身為樂器成精,林岑拿著手中被損壞的吉他,跟握著同族的屍體沒什麽區別。


    “誰幹的?”


    沒有人說話,全都漠不關己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直看著林岑的秦羽見最先反應過來,他快步走上前,看清楚情況之後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你先拿我的上去,馬上到你了。”


    林岑道了聲謝,委婉的拒絕了秦羽見。


    他背過身假裝是在整理行李箱,實際上是把自己的原身琵琶給拿了出來。


    “這次我趕著時間沒空揪你出來,下次被我抓到了有你好看的。”林岑抱著琵琶往台上走,在台階上時忽然迴頭輕輕一笑,“對了,害人終害己,小心了。”


    不知怎的,後台分明狹小又悶熱,所有人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等到林岑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有人惱羞成怒的反應過來。


    “什麽玩意兒,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張不開嘴就用了這招,果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山裏來的垃圾。”


    “閉嘴。”秦羽見冷冷的斥了一聲,那人才不情不願的閉上了嘴。


    已經上台的林岑不知道後台發生了什麽,就算知道了也隻是迴以冷笑罷了。


    原主報名參加的節目叫做《歌聲撩人》,名字直白且俗,本是個不入流的選秀節目,卻因為真出了個歌壇天王而火了起來。


    到今天的比賽,原主前麵一共經曆過兩場比賽,第一場是在評委麵前的海選,第二場卻是麵向舞台觀眾的小組賽,也是受到同為參賽選手厭惡的根源。


    從記憶裏粗略的一瞥,林岑知道原主在樂理上的天賦很高,能寫能唱,一副好嗓子加上如同漫畫裏走出來的美少年一樣的臉,可以說是得天獨厚的好苗子。


    原主在第二場比賽開始的訓練中也向來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在第二次比賽的時候抽簽出來的隊友是同樣出類拔萃的秦羽見,強強聯和的隊伍不知惹得多少人嫉妒又羨慕。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已經定章蓋戳的晉級隊伍,卻在正式表演的時候翻了車。


    因為原主他撂挑子了。


    他突然唱不出來了。


    麵對著台下數以千計認真聆聽的觀眾,他茫然的張著嘴,像是在演著一場驚慌失措的默劇。


    幸好秦羽見及時反應過來補救了過來,可最終的分數卻因為那一段的空白和呆呆的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的林岑而跌到了穀底。


    沒人覺得他可憐。


    就好像是看到了本該站在最高位置的人跌下了神壇,嘲諷奚落踩一腳都來不及。


    那一天過後原身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直培訓他們的聲樂老師愛才,用盡了心思才讓原身重新振作起來。


    可哪知調整好了心態的原身,在即將上場的下一刻,就變成了他林岑呢?


    記憶看到這裏的時候林岑不禁皺起了眉。


    原身在比賽上發不出聲音這事太過蹊蹺。


    記憶中的原身雖然看著有些陰鬱,可內心除了音樂,其實什麽也沒有。


    一到唱歌的時候就仿佛變了一個人,除了音樂,什麽也看不到,根本不可能出現怯場這種情況。


    然而想再多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林岑變成了林岑。


    一樣的名字,卻是不同的靈魂。


    林岑抱著琵琶從後台走了出去。


    這場比賽的規則是主辦方在比賽時隻會給選手一隻話筒,除此之外,配樂和伴奏之類一概不會有。


    選手可以自己演奏樂曲為自己伴奏,也可以選擇清唱。


    但是清唱和伴奏在舞台上的效果差別實在是太大。


    換句話說,這場比賽比的,正是選手的演奏技藝。


    主辦方想要選出來的,是各個方便都很優秀的全能偶像。


    第一場比賽是試聲,第二場比賽是協作,第三場比賽則是獨奏。


    林岑是一把用整塊白玉雕成的鳳凰頭琵琶,入手細膩,清透潤澤。


    這樣的琵琶是不應該出現在林岑這樣身份的人手裏的。


    林岑用法力掩蓋,在場下的眾人眼中他抱著的是把再普通不過的紫檀木琵琶。


    因為上一場比賽的事故,林岑非但沒有吸到什麽粉,還惹了一堆喜歡秦羽見所以對他厭惡之極的黑粉。


    漆黑的舞台上光芒剛一照到他的臉,台下就傳來了一聲整齊的唏噓唱衰聲。


    對此林岑隻是挑眉輕輕一笑。


    對於樂者來說,最高的境界莫過於妙音天降,琴神合一。


    而對於林岑來說,抱著自己化身的琵琶,靈魂合一不過是基礎操作。


    在他垂下眼,輕抬手的瞬間,周身的氣場瞬間就起了變化。


    場下的觀眾或許並沒有感覺到,可那些評委可全是節目下了血本請來的真材實料的歌手音樂家。


    別人看不出變化,可他們卻再清楚不過!


    一時間,所有評委的臉色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變化。


    林岑輕撥琴弦,細膩柔和的曲聲通過麵前的話筒傳到了室內的每個角落裏。


    林岑想到了自己的第一任主人。


    她是一個皇室最受寵愛的公主,生就天真活潑,她的琴曲最為明快動聽,是讓人聽到會感到幸福的曲子。


    林岑想著公主,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最真摯的微笑出來。


    他指尖微動,卻在下一秒倏然變了臉色!


    ——劇痛從指尖傳遞而來,像是骨頭被人碾碎成粉,強烈的疼痛讓他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他終於能夠確定,林岑上一場比賽的失聲,也是被人用非常人的手段所害!


    林岑心中怒急,手上越疼,腦海裏就越是冷靜。


    他不知道想要害他,或者說是害原主的人是誰。


    但是他知道,對方的目的就是要讓他在這場比賽裏徹底的跌入穀底。


    林岑在心中冷笑。


    那他偏不讓他如這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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