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閣的後院層層疊疊, 各種脂粉的味道混在一起, 衝的人頭腦暈眩。


    偶爾有路過的衣衫不整的女子,先是好奇地瞧著沈封雪,而後又掩嘴偷笑起來, 甚至還有姑娘對著她拋媚眼。


    待她走到了樓上之後,便再也看不到那些女子,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沒有了廉價的胭脂味兒, 沈封雪清醒了不少, 便開始暗暗打量起來眼前的房間。


    此地說不上多麽精致,但卻有一種獨特的雅致,那侍女領著沈封雪進了房間便退了出去,屋內沒有奇怪的味道,四周掛著幾幅山水畫, 沈封雪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熟悉的筆鋒畫法, 沈封雪頓時明了:“我還以為這是誰的地方, 原來是你,老師。”


    她轉過身, 果不其然,見到了正摸著胡子的墨惜。


    墨惜摸著胡子笑了兩聲,道:“我猜你遲早會探查此地, 與其讓你順著線索一路查到淳洲,還不如我主動過來,不然你以為, 為何我對上京城中的形式如此了解。”


    沈封雪想想春雨閣在京中的地位,很多不符合邏輯的東西在這一刻清明起來,墨惜是她父親的人,春雨閣背靠忠義侯府,即便遠在淳洲,也不是旁人可以輕易動的。


    但她又覺得不太對勁,問道:“我父親並不是會做這種生意的人,先生莫非……”


    身後還有他人?


    墨惜苦笑,他長歎了一口氣:“你父親自然不會做這般事情,他那個人正直剛毅,囂張恣意,若是看到什麽人不順眼自己便收拾了,何須春雨閣此地,少帥可知,被先帝送去吳台的那位麗華夫人,姓什麽?”


    沈封雪微微一動。


    陳年舊事,她無從得知。


    墨惜又道:“先帝平生,也算的上是勵精圖治,可是唯有兩件事情,讓人無法原諒,一件你已經知道了,便是當年他執意認迴林韌,血濺朝堂,而另一件事情,仍是血流成河,乃至於逼得你父親遠走淳洲,此事與我,與初一,與你父親,皆有莫大聯係。”


    沈封雪怔愣一秒,問道:“何事?”


    墨惜並沒有直接迴答,道:“我本以為我再也不會迴到上京,便把此地交給初一,我並沒有阻止他在上京城中攪弄風雲,是因為我也沒想到,林韌此人心性,並非外界傳聞,若我知道他並非驕奢淫逸之人,便不會放任初一。”


    沈封雪想了想,不與他轉彎抹角,道:“您要是有什麽想要我做的,盡可直說,若我能幫到你,又怎會推辭?”


    墨惜感慨道:“若是當年他活到現在,應當也會是你願意追隨的帝王,我在上京呆了幾十年,除了你父親,也隻有他能讓我全然相信,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自然也存了其他的心思,若是你能讓攝政王重新審理此案,我願意用所有來換,包括春雨閣。”


    沈封雪微微皺眉:“你說的案子,是四皇子謀逆一案?”


    墨惜對著沈封雪,雙手放在前額,竟是一跪:“他當年的冤屈,何其深重,我本以為他此生再也沒有機會重見天日,還請少帥細聽我所言,為四皇子洗刷冤屈!”


    沈封雪並未扶起他,懷疑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你前來上京,本可對我直說這些,也本可對林韌直說這些,但你卻選擇引我露麵,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若他隻是想為四皇子平反,大可不必這般費事。


    墨惜閉上眼睛,道:“因為我懷疑,四皇子還未身亡,那日在你婚禮上現身的刺客,所用的暗器,乃是他當年親手打造,我有幸見過一次,絕不可能認錯。”


    沈封雪緩緩起身,她的眸光幾次閃動,道:“若是四皇子歸來,你可要重新輔佐四皇子上位?”


    墨惜道:“姑娘,我先前問你可知麗華夫人姓名。”


    “她的閨名思穎,姓氏,乃是一個墨字。”


    *


    勤政殿。


    林韌不知道為什麽,眼皮突突的一直跳,今晨沈封雪出門之後,他便一直心神不寧的,總覺得今日要出什麽大事,說起來他今日本來不用進宮,偏偏最近林承彰和陳太後鬧得厲害,眼看著兩人就要向著決裂的方向走了,他不得不進宮調和。


    林承彰向來懼怕林韌,他麵對陳太後的時候還有幾分底氣,可麵對林韌的時候,他又變得唯唯諾諾的。


    林韌知道他是想藏起來自己的爪牙,但他若是真的想藏,至少也得與學會麵對陳太後的時候,收斂起自己的脾氣。


    見林韌半天不說話,林承彰糯糯的問道:“皇叔今日不去陪皇嬸,怎麽進宮來了。”


    他微微有些不安。


    林韌抬眼瞧他,反問道:“本王為何進宮,難道陛下不知?”


    林承彰咬了咬嘴唇,低聲道:“並非是朕與母後為難,隻是母後不喜歡我母妃,總是處處刁難母妃,皇叔,朕也不能看著母親受辱呀。”


    他眼眸中帶著點點淚光,其中的委屈不似作偽。


    林韌也大致從蕭壽那邊聽說了近日發生的事情,蘭馨不愧是當年朱嬤嬤一定要摁死在奴婢位置上的女人,此人稍微得了點權勢,便開始在後宮興風作浪,由此看來,她當年對自己的那些舊恩,隻怕也有惺惺作態的成分。


    先帝當年偏寵於他,縱然其他人不喜,對他百般刁難,可同樣,若是有人表達對他的善意,先帝怎會注意不到。


    一切不過是演戲罷了。


    他心知肚明。


    但因著她也算是有那麽一點真心,林韌才願意幫林承彰。


    但現下光景大不相同,恩情已去,他不會看著她興風作浪。


    林韌才想開口,外麵忽然滾進來一個小太監,他哭著向著小皇帝跑過去,道:“陛下,陛下您快去看看太妃娘娘吧,今日太後娘娘忽然去見太妃娘娘,也不知道娘娘說錯了什麽話,太後娘娘竟然罰太妃娘娘跪下,如今已經跪了一個時辰了,奴才逼不得已,這才來求見陛下,陛下,求求您救救太妃娘娘吧!”


    林承彰瞬間便從龍椅上站起身來:“你說什麽?她…她,朕立刻就去!”


    說完,也顧不上林韌,徑直衝了出去。


    蕭壽原本想攔著,可小皇帝走的太快,他甚至來不及和林韌解釋,隻能無奈地看了林韌一眼,緊追著小皇帝離開。


    那名小太監抹了抹眼淚,正準備追著小皇帝離去,卻聽到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站住。”


    他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他戰戰巍巍迴過頭,卻隻看到那個如煞神一般的攝政王,對著他露出了滲人的笑意:“本王倒不知道這勤政殿,什麽時候也由得一個小太監肆意進出了,來人,把這個不長眼的東西給我拖出去,屍體給我扔到清和宮中,讓他們好好瞧瞧,隨意出入勤政殿的後果是什麽。”


    那小太監甚至來不及說話,人便被堵上了嘴巴,拖了下去。


    他眸光陰沉,這蘭馨這般放肆,也確實該治一治了。


    看來他近日心情太好,沒功夫搭理這些人,有的人便耐不住自己躁動的心,不知道當今的朝政,到底是以誰為尊了。


    他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手,轉身走出勤政殿外。


    林承彰幾乎是小跑著趕到清和宮的,他才進門便嚷嚷道:“母妃,母妃我來了。”


    他一看到清和宮內,隻看見他的母親蘭馨跪在青石板上,汗水浸染了衣襟,她看起來脆弱無比,卻還在咬著牙苦苦堅持。


    林承彰心疼不已,連忙跺了跺腳,對坐在上首的太後跺腳道:“母後,您這是做什麽,母妃,你快些起來,別跪著了。”


    他說完,便想扶蘭馨起來,誰知太後卻沒有向著往常一樣給他麵子,而是冷冷吐字:“本宮讓她跪著,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叫她起來了?!”


    她這般冷漠的話語一出,就連小皇帝身邊的蕭壽都眉頭一跳。


    更別說小皇帝,他整個人都呆愣在了原地,陳太後向來對他不錯,今日怎麽……


    蘭馨看到自己的兒子,咬了下唇角,泫然欲泣,道:“皇兒,母妃無事,你莫要傷心,母妃……”


    “給我閉上她的嘴巴。”


    陳太後見蘭馨開口說話,幾乎是立刻,她身邊的大宮女便一個巴掌扇到蘭溪臉上,蘭馨的眼淚還在臉上掛著,猛然挨了這麽一下,不可置信的尖叫起來:“你——你怎麽敢打本宮,本宮可是——”


    “啪!”


    又是一個清脆的巴掌印落到蘭馨臉上,打人的大宮女揚起下巴,倨傲道:“賢太妃娘娘,奴婢也是奉命行事,這宮中的人總有人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您說,該不該打!”


    蘭馨憋著一肚子火氣,可是哀求的目光卻落在了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反應過來,才喃喃這開口:“母後…”


    陳太後冷哼一聲:“這聲母後本宮可擔待不起,你的親生母親可是在這兒呢,今日本宮便是把話給你說明白了,你若尊重本宮,本宮仍是你的母後,你的背後仍然是陳家,可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違逆本宮,陳家為何還要支持於你,皇帝,你是大祁的皇帝,你的言行代表著大祁的臉麵,可別怪本宮沒提醒你,你這般不顧一切,你的椅子可坐的安穩!”


    她話音才落,門外走進來一個小太監,他對著陳太後和皇帝請過安,再抬手,門外便抬進來一具還留著血液的屍體。


    蘭馨一看,這不正是在清和宮中伺候她的小太監,怎麽會……


    那小太監笑容滿滿,隻道:“賢太妃娘娘,今日您殿上的這名太監擅闖勤政殿,已被攝政王處死,王爺的意思是,您宮中的人好像不太懂得規矩,便讓奴才將這屍體拖到您的宮中掛上三日,好讓您的宮人們好好記記宮中的規矩,知道什麽地方該去,什麽地方不該去。”


    他說罷,便命人將那屍體掛在清和宮的側殿。


    鮮血滴滴,林承彰一陣反胃,他抓住蕭壽的手,不敢去看。


    蕭壽歎了一口氣,終是將他的身子扳正,大太監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悵然,卻異常堅定:“陛下,睜開眼看看吧,您也應當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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