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 紅燭搖搖, 林韌讓餘靜看著府上的那幾個老醉鬼,自己溫香軟玉在懷,一覺睡到天明。


    倒是什麽也沒做。


    一是他覺得沈封雪年紀還太小, 怕傷到她的身體,二是……


    昨夜林韌正與沈封雪表明心跡,餘靜卻忽然敲門,抬進來幾箱東西, 林韌認得那箱子的外形, 是侯府為沈封雪填的嫁妝。


    墨惜來的太晚,沈封雪也沒看裏麵有什麽東西,餘靜挑著這個點兒送過來了,想必裏麵有什麽一定要讓她知道的東西,她從林韌懷中鑽了出去, 要打開箱子。


    整整三抬, 各個重的要命, 沈封雪最開始還挺疑惑的,心說她淳洲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 老師這是把家底兒都給搬來了?


    誰知一打開,沈封雪看到裏麵裝著的東西,人都懵了。


    第一個箱子之中, 是一把流星鐵錘,就連她拖了半天都沒拖出來。


    她又打開了第二個箱子,裏麵零零散散地裝了一堆暗器飛鏢, 而第三個箱子中,也裝滿了鐵器暗箭。


    沈封雪折騰了半天,頭痛不已:“我的天,這都是些什麽東西,不行,我得出去問問,老師這是什麽意思?”


    人家成親,嫁妝都是金銀珠寶,怎麽到了她這兒,就是鐵木倉銀棒的。


    林韌攔住了她。


    他自然能夠猜到,墨惜從淳洲而來,在他們洞房之際讓人送上來這些,一來是為了未來做準備,至於二來……


    他抱住沈封雪:“老師還在外麵喝酒,你且明日再去問吧,我猜應當是他知道上京城中日後不會太平,所以借著送嫁妝的名義,送來這些東西,以便我們早做準備。”


    至於為何偏偏選擇這個時候送過來,林韌在心底哼了一聲。


    便是他不拿這些東西嚇唬他,他也不會欺負沈封雪。


    這人當真是操心。


    但讓他就這時候與沈封雪分床而眠,林韌也是不願意的,王爺抱了沈封雪一晚上,滿足的不行,哪怕清晨醒來的時候,聽說周禮之他們醉酒在王府裏躺了一晚上,也沒有發脾氣。


    他心情好,甚至還主動去看了看周禮之。


    結果一看,謔,客房裏哪兒隻是周禮之一人。


    因有沈封雪在,林韌收集了不少好酒,正好用來招待這幾位大人,誰知昨夜他們不知道為何喝了太多,連路都走不動了,唯一一個站著走出去的,隻有張一磊一個人,至於剩下的人,都被餘靜移到了廂房。


    林韌到的時候,周禮之還在哭。


    林韌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讓餘靜上前查看,發覺周禮之是真的在哭,而且還是在睡夢中哭。


    他大喜的日子,他哭個什麽勁兒?


    林韌眉頭緊皺,餘靜連忙解釋道:“周大人昨天晚上迴憶起過去,許是今日還沒有走出來呢。”


    原是周禮之昨夜和墨惜勾肩搭背,被許煥好一陣訓斥之後,才知道自己身旁這個看上去不太正經的人竟然就是當年比起許煥也差不了多少的大學士墨惜。


    墨惜當年在上京城中,可以稱得上是傳說一般的人。


    周禮之當年隻聽其名,未見其人,隻知道他隨著忠義侯去了淳洲,是一位智計無雙的妙人。


    周禮之為官多年,最害怕的就是那種學問高明的老大人,昨夜的周大人,先是經曆了許煥從頭到尾對他的一頓批判,再聽墨惜從四書五經說到詩詞歌賦,許煥和墨惜兩個人兩個人如同友人重逢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好不快活,石澤和江延倒是還好,唯有周禮之一個人,想起了當年科舉時候,被老先生打手板的恐懼。


    周禮之從以前在學堂的時候開始,不論是是作詩還是寫賦,都屬於中下遊的,原本按照他的本事是根本就考不上科舉的,但他這個人從小運氣就不錯,每次都是踩著線得了最末的名次,一路跌跌撞撞地考過來,誰知在殿試的時候,得到了先帝的賞識,便得以留在了上京城中。


    哪怕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做的文章狗屁不通。


    好在他這個人除了運氣好,做事的能力也不差,很快就在上京城中混得風生水起。


    然而誰也不知道,周禮之此生最害怕的,就是那些滿腹經綸的大人,因著他是攝政王的人,又身居高位,沒有人會閑著沒事考究他的學問,這麽多年了,周禮之幾乎忘記了當年每日折磨自己的四書五經,直到昨天晚上。


    他被許煥和墨惜兩個人問的都快哭了。


    一直到喝多了,夢裏麵還是兩位大人喋喋不休的理論探討。


    乃至於林韌才皺著眉頭想把周禮之叫醒,周禮之又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別問我,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不記得了,我不想聽嗚嗚嗚,許大人,你放過我吧……”


    林韌:“……”


    他扶額,對餘靜道:“把他們都給叫醒,全都給送迴去,告訴周禮之,讓他清醒的時候再給我過來!”


    說完,便留下餘靜一個人離開,餘靜無奈的搖頭,開始喚醒各位大人。


    沈封雪收拾好了,才出門,便看見走迴來的林韌,她笑了笑:“王爺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江延他們還沒睡醒?”


    她的頭發,已經束起,不再是少女模樣。


    隻是這樣微小的改變,便讓林韌心底一軟,他輕聲道:“昨夜沒顧得上他們,喝的太多了,我已命餘靜把他們叫起來了,不礙事。”


    “如此也好。”沈封雪也沒有見醉鬼的意思,她道:“昨日襲擊你的刺客可有線索,你且把那暗器借我瞧瞧,也許能得出什麽線索。”


    破壞婚禮倒是其次,她更想知道的是,如今上京城中,還有誰敢做出這種舉動。


    陳鴻卓是沒有可能,初一孤木難支,不會選在他們大婚的時候動手,這就說明除了他們,還有人隱匿在暗處,並且用這樣的方法告訴他們,他已經做好準備,與林韌爭鋒。


    這次刺客事件,便是他們給林韌的警告。


    總歸還是要快些找出來這個藏在暗處的人,以免夜長夢多。


    此時的宮中,陳太後揉著自己的眉心,神情狠厲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宮女,怒道:“一群沒用的東西,本宮不是說過了嗎,讓那個蘭氏去學習禮儀,為什麽她還能在陛下麵前出現!”


    為首的宮女嚇得渾身顫抖,哭訴道:“奴婢已經傳達了太後的懿旨,可是,可是陛下親自免了賢太妃的規矩,奴婢們是真的沒有辦法。”


    “林承彰!”


    陳太後甩手將身邊的茶盞打碎:“他怎麽敢!”


    陳太後直唿陛下名諱,整個昭陽宮的氣氛及其壓抑,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也許是因為有了賢太妃,小皇帝才覺得自己可以硬朗起來,連帶著她都不怎麽尊敬,這些日子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窩囊氣,便是以前先帝處處留情的時候,她都沒有這般生氣。


    陳鴻卓趕來的時候,便看見一群太監宮女整齊的跪成一排,連平日裏最的臉的大宮女都在一旁跪著,便知道陳太後最近的日子過得著實不好,不過他已經打探到了消息,這會兒前來,就是專門和陳太後說這件事的。


    揮退了太監宮女,陳鴻卓道:“妹妹看起來十分疲倦,看起來那蘭氏當真給你惹了不少麻煩。”


    陳太後疲倦地擺了擺手:“她是皇帝生母,又慣會裝模作樣,我本來與林承彰相處還算融洽,如今她來了,幾次挑唆,林承彰便不再與我親近,嗬,本宮早就知道,他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陳鴻卓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這蘭氏倒是真的有幾分本事,這才幾日,便把你逼到這般境地。”


    陳太後冷笑道:“她能有什麽本事,不過是仗著自己是陛下生母,本宮無可奈何罷了,兄長,蘭氏這小賤人,真的不是林韌塞進來的嗎?”


    陳鴻卓道:“我今日來便是與你說這件事情的,蘭氏迴來的蹊蹺,我暗中探查,卻查出來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你猜,這蘭氏到底是誰的人?”


    陳太後凝神屏息,陳鴻卓靠近她的耳朵,悄悄地說了幾個字。


    她當場麵色大驚,從貴妃榻上站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


    “這自然是真的。”陳鴻卓神色認真:“可的的確確就是這位的人,娘娘別忘了,除了賜死的那位,她可還有一個兒子。”


    “是啊,是啊,我怎麽忘了。”陳太後喃喃道:“她雖然被先帝送去了吳台,但還有一個七皇子,她是想讓我們陷入內鬥,而後漁翁得利。”


    “正是如此。”陳鴻卓道:“我也是預料到此,怕是連林韌都想不到,她雖然遠在吳台,但對大祁的皇位仍然抱有覬覦之心。”


    陳太後目光狠辣:“嗬,她怎麽可能沒有覬覦之心,本宮如今的這個位置,可差一點就是她的,想讓我們互相廝殺,最好兩敗俱傷,這樣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迴來,坐享漁翁之利。”


    陳鴻卓歎了一口氣:“如今我們的敵人除了林韌,還多了個麗華夫人,前朝還好說,林韌近日成親,估計暫時不會與我們為難,可後宮之中,娘娘可有辦法應對?”


    陳太後冷笑一聲:“本宮是先帝親封的皇後,執掌後宮數十年,還會怕一個遠在天邊的夫人,既然軟的不行,那本宮就告訴林承彰,誰才是他可以依仗的母後!”


    茶盞應聲而破。


    另一邊,才被扶出攝政王府的墨惜搖搖晃晃地推開餘靜的手,自己晃悠著走了好一會兒,視線忽地清明。


    他拍了拍衣領上的塵埃,對著天空歎了一口氣:“這平衡,先打破的人,就輸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有些忙,努力衝存稿,衝衝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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