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內燃著幾盞燭火,門開起的一瞬間,火焰隨著風跳躍了幾下。


    季鵬隻看見自己的上峰,領著一位公子走了進來,那位公子以誇張的麻布遮著臉,讓人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可偏偏他一身富貴,衣著華麗,身前還佩戴著一枚刻著“秦”字的玉佩。


    不是秦瑾程又是誰?


    沈封雪還挺意外,她知曉今夜必迴有人前來打探消息,可她怎麽也沒想到第一個來的居然是秦瑾程。


    或許,他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天真?


    季鵬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萬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有人能到死牢探人,如此說來,眼前的兩位恐怕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十分慶幸自己剛才對沈封雪的態度還不錯,免得日後有些人尋得錯處,前來報複。


    按照牢中不成文的規定,像這種探監,他們都是要出去的,以便給探監的人和牢裏的人足夠的說話機會。


    今日也不例外,季鵬跟著自己的上峰走出監牢,他忍不住問道:“牢頭,這姑娘到底什麽來路?”


    上峰瞧了他一眼:“你知道她是誰有什麽用,你隻需要知道,今夜的一切你都沒看見,聽明白了嗎!”


    ……


    沈封雪饒有興致地看著秦瑾程從食盒裏拿出一道道精致的小菜,其中有上京城中有名的鹽水鴨,再加一盤肘子,還有幾盤炒的綠油油的小菜,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動。


    秦瑾程做賊似的,捂這自己的嘴,故意粗著聲音道:“今夜除夕,我給你帶了點吃的,放心吧,都沒有毒,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誰,隻知道我沒有惡意就行了,大過年的,你一個人在天牢,相比吃了不少苦頭,我……我也不說那麽多了,喏,給你。”


    他賊兮兮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塞到她手中:“我也隻能幫你到這裏了。”


    這感情好,知道她窮還有人來送銀子,沈封雪絲毫沒有一點不好意思,捏著那張銀票毫不客氣的往懷裏塞,卻在碰觸的瞬間,手指微滯,她借著燭火看了眼那銀票,手指轉了個彎,將銀票遞還給秦瑾程:“秦公子一片美意,封雪心領,如此境地還能有一桌暖菜,封雪已經滿足了,至於這銀票,公子還是早些還給右相大人吧。”


    秦瑾程“咦”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偷了父親的銀票,不不不,不對,你怎麽知道是我?”


    沈封雪指了指他的玉佩。


    秦瑾程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還以為你心儀於我,就算我裹成這般你也能認得出來呢!”


    沈封雪略有無語:“秦公子,你我已經退婚。”


    秦瑾程聞言臉色微微一凝,氣惱道:“我當然知曉,可是我後悔了,當時白三和我說你來自邊關,長得又黑又醜,還給我了一副你的畫像,那畫像那麽醜,我自然會心生畏懼,現下我已與白三斷交,之前種種,是我不對,你我……”


    沈封雪卻對他擺了擺手:“秦二公子,你若再說下去,今日我是怎麽對待那群刺客的,便會如何你對,右相是怎麽教你的我不知道,但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昔日你未見到我時,僅憑一幅畫便不顧我的顏麵在城門口與我退婚,今日你見我真容,便矢口反悔,可公子也應該知道,世間事事並非皆如公子心意,這頓飯我已經謝過你了,若你還來糾纏不休,莫怪封雪無禮。”


    她神色冷淡,已然不想多說。


    秦瑾程被她的話說的麵紅耳赤,他當然知道一切都因自己而起,要不是自己耳根子那麽軟,也不會丟了這樁好姻緣,自那次在香玉坊一見,他日思夜想都是她,知道了她就是沈封雪,他後悔的要命,便想著今日除夕,她一個人在獄中孤單,能吃上一些熱菜也好。


    他不好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怕惹惱沈封雪便再也沒機會了,隻能摸了摸鼻子,道:“我知道了嘛,我日後不再提起這事了,隻是沈姑娘不是說過,日後再見,你我可當朋友,不知這話還有沒有效。”


    沈封雪瞥他一眼,終是歎了口氣:“你我不是一路人,秦二公子若如此執著,將來痛苦的是你。”


    言外之意,便是這朋友也不必做了。


    秦瑾程卻隻當她沒有這個意思,痛快道:“那便如此了,沈姑娘全當今夜是一個朋友請你吃了頓飯,不必有什麽壓力。”


    沈封雪隻是搖頭:“今日你贈飯之恩,封雪已經還了,除夕年關,公子還是早些迴家罷,莫要……讓右相大人,等的急了。”


    秦瑾程也知道這個時候再不迴家去,父親大人一定會生氣的,便匆匆與沈封雪告別,自行離開。


    沈封雪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感歎一般搖搖頭:“這般天真,不知右相能護住你幾時。”


    燭火搖曳,無人迴答。


    *


    秦瑾程趕迴府中的時候,便看到秦元忠在門口踱步,麵上似乎還帶了一層薄怒,他暗道了一聲不好,才想要溜,便聽得父親半怒開口:“程兒,還不出來。”


    他縮著頭,嘿嘿笑了兩聲:“父親,大過年的,您怎麽在門口站著?”


    “我怎麽在門口站著,你不知道?”秦元忠瞥了他一眼:“除夕夜你不在屋中好好呆著,又跑到哪裏瘋玩去了?”


    他自然是不敢說去探望沈封雪,隻道:“去西市那邊了,本想著買點零嘴吃,但去到了又覺得沒有什麽好吃,所以便迴來了。”


    秦元忠抬眼:“我書房中的銀票,可是你拿去了?”


    秦瑾程撓了撓頭:“父親,我……”


    秦元忠打斷了他:“那張銀票,你可花出去了?”


    “還沒,還沒。”秦瑾程連忙從懷中掏出那張銀票,抱著秦元忠的胳膊:“爹爹,我這不是又沒銀子了嘛,您別生氣,我下次一定不會偷偷拿您的銀票了,我發誓!我保證!”


    銀票完好,秦元忠心裏微鬆了一口氣,他向來溺愛自己這個小兒子,索性銀票沒有花出去,他也不想橫生枝節。


    隻是……


    秦元忠道:“今日之後,你暫且呆在府中不要出去,什麽時候把這冒冒失失的性子改好了,什麽時候再來見我。”


    說罷,不理會秦瑾程的撒嬌哀求,轉頭離開。


    *


    秦瑾程離開之後,沈封雪並沒有動那些色香俱全的菜色,將它們收迴食盒裏,她粲然一笑,開口道:“王爺既然已經來了,為何不現身相見?”


    秦瑾程能進來,想必也是因為林韌放人,不然他一個公子哥兒沒有丞相幫忙,怎麽可能混進來。


    隻聽“吱呀”一聲,牆上燭火又跳動了兩下,牆上晃出了一個影子。


    沈封雪抬頭,隻見林韌提著一盞燈籠,隻身一人來到她麵前,他瞥了眼地麵上收拾完好的食盒,道:“秦二公子這般美意,你就這麽辜負了?”


    她見到林韌倒是沒有先前拘束,她左右掃了下袖子,坐到床上:“這般美意我可無福消受,嗯?你竟然是空著手來的?當真是小氣。”


    林韌瞥了她一眼,轉身欲走:“難不成我給你帶的你就能消受得起了?在天牢之中,縣主仍舊恣意無比,看來這一趟,本王不應該來。”


    “別呀!王爺莫走!我們好好聊,好好聊。”


    沈封雪等的就是他,豈會這麽輕易就讓他走人,當即從床上跳下來拽住他的衣袖,手指劃過他的手背,激的林韌微微一顫。


    如觸電一般,他幾乎是立刻甩開她的手。


    人都已經進了死牢,這輕浮的毛病怎麽還不改改!


    沈封雪收迴了手,朝著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王爺深夜前來,有何……不是,您的耳朵怎麽紅了?”


    燭光映在兩個人身上,由於林韌是背對著她,所以她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耳朵紅的厲害,就和在雪地裏凍到了似的,牢中陰冷,可也沒冷到這種地步,沈封雪稍加思索,恍然大悟:“莫非王爺長這麽大,還沒有握過女子的手,我之前不是…”


    沈封雪話音一轉:“王爺,你好敏感。”


    好險,差點就把自己前世故意摸他手的事兒給說出去了。


    沈封雪虛咳了一聲,而林韌卻是被她的言語刺激的呆在原地。


    你好敏感……


    他堂堂攝政王,殺人無數,他敏感?!


    這女子兩世都如此戲謔於他,想他今夜就不應該來!


    沈封雪見他更想走了,連忙從後頭拽住他的衣領:“莫走莫走,我不打趣你還不成嗎?哎呀你莫掙紮,我……”


    沒成想,這一用力,竟將他華貴的外袍扯了下來,他穿戴的一絲不苟的衣襟,也鬆散了許多,露出一道猙獰的傷疤。


    外形上看,應是刀疤。


    他一個文臣,為何身上會有如此滲人的舊傷,看著年歲應遠,難不成是小時候落下的?


    她好奇心一起,捏著林韌的後衣領又往下扒了扒:“你這傷口……”


    “沈封雪!”林韌猛地轉過身:“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別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


    他的臉上帶著薄怒,還有幾分被看破的難堪。


    他將衣服往前一拽,沈封雪瞥了他一眼,隻見他衣襟微敞,胸前似乎也有疤痕,牢中昏暗,她看不太清,瞧著手中衣衫,她心上一計。


    “王爺。”林韌正整理衣襟,聽得那女子矯揉造作的喚他:“天冷了,我幫你把外套穿上吧。”


    她對他淺淺一笑,帶著十分浮誇的溫柔。


    若是尋常男子,像是秦瑾程之類,被這小意溫柔看上一眼便要繳械投降,可林韌身居高位,又厭惡女子,他皺著眉,奪過外衫,擰著眉毛,上下掃了一眼沈封雪,嫌棄道:“自己衣服都穿不明白的人,別來添亂。”


    “……好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後我嫁給了死對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沈白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沈白鯨並收藏重生後我嫁給了死對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