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不思·鄧布利多早就注意到了黛西·蘭迪斯。


    沒有她的名字出現在入學名單那麽早,但是遠遠早於開學宴,盡管那才是他們的初見。


    英國魔法界正在岌岌可危的時刻,伏地魔名聲無人不知卻沒有人敢說他的名字,魔法部內勢力傾軋,巫師人人自危。沒人知道過去的朋友是值得信任還是已改變陣營,或者正被另一個人用咒語控製在手心裏。外界已經沒有多少公平可言了,學校這邊董事會還要施壓,要求取消麻瓜出身學生的錄取。


    鄧布利多真的考慮了接受——不是因為那些董事提出的理由,而是他也懷疑,是否有必要把一個非巫師家庭的孩子拉近這樣一個亂流裏?那些孩子也許可以在麻瓜界安全度過一生,可是沒有家庭保護地孤身踏入魔法界,則很難在食死徒的血統至上論裏健康成長。


    有先例——五年級的米勒已經申請退學,準備迴到家鄉在家庭教師的幫助下開始麻瓜中學的課程。他對這個決定報以充分理解,並幫助米勒做了些學籍記錄。而霍格沃茨內麻瓜出身的學生有這樣想法的不止米勒一個。這樣還不算很糟,至少他們還活著。


    如果伏地魔的勢頭愈演愈烈,這名學生會不會像他預想的最糟情況那樣,一畢業就活不下來?


    他看著名單上今年唯一一個出身麻瓜家庭的學生的名字沉吟,黛西,是個女孩子。


    鄧布利多沒有猶豫太久。


    人是最重要的,如果在這裏放棄,根源上阻止了活水的湧入,狀況隻會越來越糟。而且他並不認為,這樣的狀況七年都沒有辦法改變。


    鳳凰社是正是為了改變才出現。


    他跟董事會爭執、堅持,最後他贏了,這名新生可以入學。


    隻等黛西·蘭迪斯看過介紹魔法界現在狀況的信件,確認是否接受霍格沃茨的入學邀請。


    2


    鄧布利多有在開學宴上盡量記住每一個學生的名字的習慣。不過,在學生們的名字被分院帽喊出之前,他就注意到一個。或者說,他被這一個注意到了。


    作為一個登上了巧克力蛙卡片的巫師、霍格沃茨的校長,被人注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在學生時期的演講裏已經有過收獲無數熱辣眼神的經驗。


    可那都是上世紀的經驗了。


    新生裏有個金發小女孩,進到大廳就一直盯著他看,讓他一把年紀都要從鎮定自若到被盯得有點手足無措。


    等到分院帽叫出“黛西·蘭迪斯”的名字,小女孩走上前,他在她眼睛被帽子蓋住的間隙觀察,原來這就是那個學生。


    他不是真的慌亂,隻是有點好奇,孩子們的小腦瓜裏會有點什麽都不讓人驚訝。一切都和之前的每年一樣。


    隻是他也沒迴應視線。


    如果是米勒娃在旁邊,他還可以講個關於臉紅的笑話。


    3


    霍格沃茨每天晚上都有教師巡視,輪班製,雖然多數的執勤都輪到鑰匙管理人。


    鄧布利多偶爾也會自己在城堡裏走走——老年人沒法享受像年輕人一樣的悠長睡眠真是一大遺憾事。


    他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在走廊裏看到了一條線。


    一條真的線,不是魔法的或者畫在什麽東西上的,一條繃在空中的線。


    順著線走,他看到晚宴上盯著他不放的黛西·蘭迪斯抬起手舉過肩,在跟禮堂的鎧甲握手。


    他看了一會兒小女巫,又看了看時間。


    校規並沒有說早起點不行,所以他確認一切都好,就轉身又迴了辦公室。


    邊走邊想著:入校第一天,詹姆當年也沒有這麽活躍。


    很難說伏地魔或者食死徒對她有緊急的威脅。如果他不看好她,也許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她就會遇到無數危險了。


    4


    鄧布利多第一次跟她談話,收獲到了一席長篇大論。


    黛西·蘭迪斯在遇到魔法界最沉重的問題之前,就讓自己陷入了重重麻煩。他許多次看到她被皮皮鬼用粉筆頭追逐、被水球砸頭上,或者被抓住頭發,還有她很少跟誰哪個活著的同學一起走,一直離群獨行。


    鄧布利多一向讚同讓學生自由發展,體會各種情境,而非必須生活在安全溫暖的框架中,但是這個學生遇到的已經太激烈和出格了,他認為自己應當去盡到教育者的責任。


    他去找黛西·蘭迪斯談談,他說了沒有兩句,卻收到了很多句。


    是一番跟主題沒關、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話,讓他有點莫名其妙,也讓他發現這個學生與其他學生的不同之處——她一直思考,而且思考方式劍走偏鋒;她相信正義必勝,原因卻與這個詞背道而馳;她從一個正麵角度切進去,剖析的方式卻接近殘忍冷酷。


    不能說她說得完全沒有道理,雖然她不了解完整的信息而導致了一些謬誤。


    也許某種程度上我能讚同類似想法,鄧布利多想著,隻是說法不一樣。


    她說了還沒有勝利是因為犧牲的數量不夠多,導致人們沒有堅決站出來反抗。他會說最終勝利是因為愛。


    愛讓人去戰鬥,和守護。


    5


    那次不算正常談話、隻是一個人向另一個狂拋灑觀點的見麵之後,沒過多久鄧布利多就在自己的辦公室再次見到了蘭迪斯同學。


    她在掌握談話的來往、長度、節奏方麵有欠缺,鄧布利多早就注意到;她習慣一氣兒把話說完而不希望別人中途給出反應或者打擾,這個鄧布利多也能猜出來,但是他沒想到她是個預言師。


    他還沉浸在失去喜愛的學生、戰友與朋友的悲痛中,這些情感與伏地魔突然消失、哈利奇跡生還的謎題一起充斥於他身體裏,使他反應略微的遲鈍與疲憊。


    讓他沒能敏捷地在第一時間給出周全的迴複。


    他聽著她對夢裏的對話描述,與自己的猜測一一印證,理性判斷和直覺都認為她說得正是當時的情境。這些被顫抖的聲音描述出的對話和畫麵因她的夢而來,在一切發生之前,就已經到來了。


    他看著這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在校長辦公桌前哭泣,一半的思緒覺得這種情感是如此疏離隔閡,另一半的思緒則飄遠:這樣精準到奇怪的預言能力居然出現在麻瓜出身的女巫身上;年輕人連悔恨也是輕飄飄的;如何在接下來的審判中保下斯內普;哈利未來的安全保障;小天狼星……


    他認為自己在波特的死亡上有責任,為沒有識別出叛徒,為當初保密人選擇上沒有堅持到底,或者更早的時候沒有更好的處理學生糾紛時顯露出來的苗頭。這些想法與詹姆和莉莉倒在房內的屍體、學生時代的西裏斯站在校長室裏桀驁不馴的表情、剛剛參加過的慶賀場麵堆疊在他腦海裏。小巫師遇到的狀況讓她後悔、自責、愧疚,這些場景和眼淚又喚醒他一些記憶。


    他讓自己集中注意力,又稍微抽離共情,仔細地給她和自己都泡了杯茶。


    酌情多加了蜂蜜。


    幾分鍾之後她又笑出來了。


    6


    他給年輕的預言師聯係了西比爾的課程,但是沒過幾天,占卜課教授就來反映這名新學生“嘔吐,代表了土星對她的影響已經達到極端的地步……”。


    他聽懂“學生身體不好,她很擔心”的意思,打算找其他教授進一步了解情況。


    剛走到教師休息室門邊就聽到裏麵的談論,兩分鍾後他悄然離開,已經知道今天海森伯格教授與蘭迪斯的課堂衝突事件了。


    不久之前他還在校長室裏想過,年輕人的悔恨好像都輕飄飄。


    黛西·蘭迪斯仿佛為了反駁這點似的,在幾個星期之後還在踐行著:我認真的。


    他觀察著小女巫——她的魔力變得不穩定,明顯衰弱,但是每天都按時出現在餐桌,積極進食,飯量比之前還多。


    似乎狀況還好,接下來隻能等時間進行它的魔法了。


    胃中酸楚的感覺他曾經也熟悉。


    這樣幾天之後,米勒娃來匯報——黛西·蘭迪斯失蹤。


    一整天都沒去上課,也沒有在寢室,教師們搜尋了霍格沃茨,沒人見過她,她好像憑空從城堡消失了。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比一個失蹤的學生更糟的,是一個帶著時間轉換器的失蹤的學生,太多危險的事件可能發生。在黛西·蘭迪斯狀態這麽起伏的時候,他應該想到,早該想到。


    問題是,多久了?


    根據蘭迪斯的室友伊麗莎白的說法,她們最後一次見到蘭迪斯是昨天晚上睡覺前。


    鄧布利多親自去寢室查看,他拉開床幔,輕易就讀懂為什麽外麵是紅色的格蘭芬多床幔裏麵卻是藍色,這個發現好像一隻吸血虻叮在他心裏。


    窗幔籠罩的空間裏有淡淡的血液的腥氣,但是窗幔與床單已經被處理過,幹幹淨淨。


    他用了一個足跡恢複咒,看著顯現藍光的腳印從床邊開始,在窗台停留,延伸到公共休息室的壁爐前,又走出了胖夫人的畫像。


    而一旦到了走廊,追蹤就意義不大了——走廊上密密麻麻深淺交錯的痕跡。鄧布利多在裏麵發現了幾串明顯應該是同一時間段的腳印,卻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他順著八樓的走廊走到了有求必應室前。這裏腳印雜亂,明顯在牆壁裏有進出的痕跡,而且深淺相差最大,痕跡顯示出的時間跨度遠超過蘭迪斯被報告失蹤的時間。


    時間轉換器,他在心裏默念。


    現在的問題是,多久?


    他緊接著去到廚房向家養小精靈們打聽,家養小精靈們七嘴八舌地提供信息:金發的蘭迪斯同學四天前的淩晨來過,吃了四份三明治,帶走了一大托盤培根和煎蛋。


    他憂心忡忡地直起身,知道現在可能的麵對著霍格沃茨近代曆史上最嚴重的一場時間事故。


    正常時間裏的蘭迪斯不需要吃那麽多也不需要一托盤的食物,顯然她時間迴轉至少到四天前。


    時間轉換器迴轉超過五小時,就容易對使用者和時間都造成重大的損害,黛西·蘭迪斯可能已經困在時間的亂流裏。


    究竟多久?


    他想了想,以最快速度去了魔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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