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濃的黑暗鋪滿大地,月光下,森林深深淺淺的墨色交織成一幅模糊的畫麵。十幾隻蜘蛛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刻悄然潛入西邊的樹叢,迅速而安靜得仿佛鬼魅的幽靈。


    除了林克。


    林克跑不快,摩托車的噪音又太大,騎上的話就幾乎完全失去了突襲的意義。雖然他還不太清楚他們這是要去幹什麽,但總之庫洛洛說過要盡可能讓越少的人察覺越好。


    有人提出可以背著林克,但是似乎沒有一個團員願意擔此重任。飛坦則是嘲諷地笑出了聲:“他要連這點都做不到,幹脆就別去了。”


    的確,旅團雖是一個團體,但是團員之間各自獨立。競爭,沒問題;合作,也可以;但是背著另一個團員跑——這就有些離譜了。


    林克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可以騎著地走鳥。高速奔跑的地走鳥速度不亞於旅團團員的奔跑速度,森林附近有不少遊蕩的大鳥,林克戴著魔吉拉的麵具很快就找迴了一隻。


    於是計劃就這樣定下了,林克可以騎著地走鳥跟在旅團的後麵,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總比背著一個團員走來走去要好。


    森林裏,林克騎在大鳥的背上忽然看見前麵似乎有什麽東西升了起來。他用望遠鏡一看,竟然是一座新騰起的石塔!同時一片火光也自高塔不遠處亮起,先是團員裏幾個人發出了明顯的咂舌聲,領頭的蜘蛛垂下了眼,喃喃道:“被人搶先了嗎……”


    瞬間,幾隻蜘蛛的速度更快上了幾分,一下子把和林克的距離拉得很遠。林克看著和他距離越拉越遠的夥伴,又看了看他剛才用望遠鏡標過圖標的高塔……


    林克一時之間陷入兩難,但是旅團和塔的方向並不衝突,僅僅掙紮了一下,林克決定先跟上隊伍,等到合適的時機再去開塔。


    然而,剛剛做出這個決定的林克拍了拍身下的地走鳥,這隻原本溫順聽話的大鳥卻像是受到驚嚇一般啼叫起來,全身劇烈的晃動跑跳,好像要把林克從身上甩下去。林克趕緊輕輕拍打安撫,氣力值因此而迅速被消耗,旅團中稍微落在後麵的瑪奇迴頭喊了句“林克”,卻正好看到一道黃色的電光閃過夜空,直直向著林克射去。


    兩頭巨大的黑影從森林中竄出,他們身上穿著金色的金屬鎧甲,充滿肌肉的臂膀拉滿弓弦,向著旅團的位置一來就是三連發雷電箭——這兩頭突然出現的黃金人馬同時發出一聲忿怒的嘶吼,一頭從林克的身後出現,一頭出現在領頭的庫洛洛身前——仿佛森林的護衛一樣,舉起駭人的盾牌和武器,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俠客是對付過這種奇怪的生物的,他簡單和庫洛洛說了下當時在獵人考試的情況,黑發的男人聽了後,隻是迴頭看了眼被地走鳥摔下身剛剛爬起來的少年,便轉向眾人。


    窩金是最興奮的:“這生物看起來很強啊!快下達命令吧,團長!”


    庫洛洛說:“全都殺光。”


    林克麵前,黃金人馬揮動著堅實的臂膀,人馬劍在他的手中發出唿唿的風聲。金色的鬢毛使得他在夜空中也格外顯眼,黃金萊尼爾在地麵上蹭動著強而有力的前蹄,向著林克衝來——


    林克拿出曾經被他擊敗的銀鬃萊尼爾的人馬劍,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隻要對方向著他衝過來的一瞬間,他向旁邊躲閃,就可以進入林克時間,從而對對方造成無條件的攻擊。


    然而就在林克時間生效的一刹那間,仿佛慢動作拍攝的畫麵裏,撲麵而來的卻是一片火紅的鮮血——那個林克曾經畏懼、現在終於要正麵迎戰的黃金人馬在一瞬之間被硬生生斬斷成兩半,血漿從剖切麵的動脈中噴湧而出,像是噴泉一樣從仍舊在“砰砰”跳動的心髒裏輸送出來,把林克全身上下澆得通透。


    藍色的英傑服被染紅了,像是黑色,融在這片不寧靜的深夜裏。飛坦抬起手,傘劍插迴在劍柄之中,蒙麵的盜賊迴過頭,全身上下沒有被沾染到半滴鮮血和碎屑的蜘蛛笑了笑。他麵對著林克,卻越過了他,對其身後正往這邊過來的其他團員說了聲:“你們太慢了,是我獵到了。”


    黃金萊尼爾身體的軀幹橫躺在地麵上,武力值極高的武器從他的手中滑落。他的手指抽搐了片刻,包含著怒意與憎恨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林克。


    而後終於不動了。


    芬克斯和信長有些泄氣地追過來,看到已經被飛坦一招斬殺的黃金人馬無語地歎氣,信長非常不滿飛坦這種獨占的行為,要求對方賠他一隻人馬過過癮。被質問的矮個子男人十分不屑地反問他怎麽不去和殺了另外一隻人馬的窩金討要。


    林克隻覺得澆在他身上的火熱血液,卻像是冰水一樣,寒冷透骨。


    異變卻是在這一刻發生的。故意不理林克卻一直注意著他的飛坦頓了頓,而後急速跳開,信長和芬克斯自然也不遑多讓——緊接著,被他們有點嫌棄的勇者大人發出一陣驚叫,仿佛忍受著什麽強烈痛楚一般,林克捂著腦袋,半跪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從少年喉嚨裏發出的嘶嚎撕破了這個夜晚,以至於那邊聽到動靜的旅團非戰鬥人員也不得不趕過來——以林克為中心的半徑十米的圓形之中,透明的綠色能量罩包裹住金發的少年,刺啦的雷電不停地閃爍、擊打在地麵上。而更令人費解的是,少年原本金色的頭發一點點的變淡、直到變為純白,身上蔚藍色的英傑服也從被染上血跡的地方開始擴散,變為全黑。


    這一切大概隻發生了幾分鍾,很快就平靜了。遠處傳來窟盧塔族人反抗的怒吼聲,有人帶著孩子和女人往這邊逃來,卻恰巧看到了旅團的眾人,他們血紅的眼睛在夜空中如同燃燒得火焰一般,飽含憤怒與不甘。


    “你們和那些人是一起的嗎?我們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而仿佛已經恢複了平靜的林克站起了身,變成白色頭發的男孩轉過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點之前的朝氣——


    黑暗林克的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那雙比窟盧塔族的火紅眼更加血紅的眼睛發出明亮的光,仿佛血月的影子。他和眼前的窟盧塔族人,除了眼睛,再無半點相似。


    渾身被染成黑色的勇者散發出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陰森氣息,沒有跑出太遠的地走鳥似乎敏銳地察覺除了林克的不同,幾乎是被恐懼釘在了原地——甚至說是比看到黃金人馬的時候還要害怕都不為過。


    “喂喂……你們不覺得林克好像變奇怪了嗎?”


    飛坦沉默地看著那個明顯被黑氣籠罩的勇者,蜘蛛敏銳的洞察力比野生的地走鳥更甚,他們都發現了站在這裏的林克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那個少年。就像是光明終於被黑暗吞噬了一般,站在這裏,一頭銀發、雙目血紅的人仿佛脫下了人類的外衣,徹底化身為某種來自黑暗的生物。


    “早知道澆血這麽有用……”解決了那兩個突然跑出來的窟盧塔族人,說起不合時宜的冷笑話的芬克斯被飛坦製止了。


    “別忘了任務。”這位特攻隊的成員指著已經倒在地上的人和前麵不遠處燃燒的村落說道。


    的確,無論如何,他們還得先解決掉那幫礙事的人。


    離開之前,飛坦用巧妙的手法把那幾個倒下的窟盧塔族人的眼球取了出來,放進提前備好的容器裏,其中一個人的眼睛似乎在戰鬥中受了傷,飛坦又開始嘲笑芬克斯的技術太垃圾了。


    “不要傷到眼睛。”這時,一直沒發話的庫洛洛開口了。一雙漆黑的眼睛卻沒有看著傳說中的火紅眼,而是那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著這一切發生的少年。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林克身上染血的衣服變成了另一套黑色的套裝,像極了他曾經穿過的綠色服裝。一身黑衣的少年與庫洛洛對視了片刻,然後周身突然湧起了旋轉的氣流,“騰”地一下起身,飛往了高塔的方向。


    “唉?”俠客看到這一幕發出了有些意外的驚唿,飛坦金色的雙眼危險地眯了起來,瑪奇剛想出手用念線把他拉迴來,就被庫洛洛製止了。


    “別管他。”旅團的團長冷靜地陳述道,“我們走。”


    於是他們繼續向著村落的方向前進。


    化身黑暗林克的勇者在夜色的護佑下速度可以提高10%,這一點甚至在空中也適用。他幾乎是轉眼間就飛到了高塔前,而就在他想要前去開塔的時候,一個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柄劍,在一旁猩紅的血海和濃稠的墨色中散發出清涼而柔和的幽幽藍光。


    劍的旁邊倒下了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


    “林克……?”有什麽微小的聲音在唿喚他,表情冷漠的少年撇過臉去,看到了一顆傷痕累累的樹,它小心翼翼地出聲,在看到那雙赤紅的眼睛之後,它不由得顫抖了起來,“不……不是林克……”


    黑暗林克沒有再理會奄奄一息的伯庫林,而是像被什麽吸引了一樣走到了大師劍的旁邊,將手握在了劍柄上。


    刹那間,刺目的藍光以林克為中心迸發出來。黑暗林克像是終於察覺到了什麽不對,想要把手拿開,卻發現手像是被黏在了劍上一樣,怎麽也掙脫不開。他開始連續不斷地掉血,但是每掉一格血,他身上的黑氣就淡去一些。漸漸地,像是被大師之劍的力量淨化了一樣,少年蒼白的銀發變迴了溫暖的金色,緋紅的雙眼也變迴清澈的藍色……


    最終,大師劍被拔出的一瞬間,天上的濃煙散去了片刻,露出銀白的滿月,柔和的月光灑在勇者的身上,曆史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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