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封閉的空間令人心裏十分壓抑,微明的燈光照得人昏昏欲睡。用過桐油燈的都知道,這東西是挑一下亮一下,十分煩人。黃隊長挑了五六次燈芯後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心道自己真是老糊塗了,聽一個小丫頭隨口胡謅,在這櫃子裏窩一晚上明天起來不得腰酸背痛好一陣子。


    當下便想離開櫃子迴家睡覺,可就在手摸上櫃門的那一刻,忽然聽見外麵有響動的聲音。本以為是林察那丫頭迴來了;又一想,不對啊,院門已經讓他給上了栓,她怎麽進來的?於是屏住唿吸仔細聆聽外麵的動靜。


    “滴答、滴答……”寂寞無聲的夜裏隻聽見手表轉動的聲音,他正準備鬆口氣,忽聽到屋頂上傳來的一陣動靜。“嘩啦……嘩啦……”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從房頂上拖過,掀起瓦片的聲音,他又凝起神仔細聽,過了沒多久聲音突然消失,屋中頓時歸於平靜。


    他此時心跳得厲害,自我安慰道那不過是大風吹過瓦礫的聲音罷了,沒什麽好怕的。又聽了半天不見響動,便舉了桐油燈湊到櫃門的縫隙邊往外看。


    忽然,隻聽“砰!”的一聲,似乎有什麽東西跳從房梁上跳到了桌子上,嚇得他趕緊縮迴來,大氣不敢出一聲。然後又是一番響動,這次他明顯聽出來那是鐵鏈在地麵拖動的聲音。


    明明已經入夏,周圍的空氣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陰冷起來,猶如寒窖。一滴冷汗從他額頭上滴落,後背已經被滲出來的汗水打濕,這一刻,他感到一種對未知的極端恐懼,隻恨不得從來沒進過這間屋子,最好地上有條縫,能讓他立刻鑽進去躲起來。


    沒來得及合上的櫃門被夜風緩緩打開一條巴掌寬的縫隙,他想將它合上,可是身體根本動彈不了,隻能眼睜睜的聽著那鐵鏈的聲音向櫃子這邊靠近,然後他看見一張青黑的臉……


    等他醒來後已經是天亮,手上的桐油燈早已油盡燈枯。他白著一張臉顫顫巍巍地從櫃子裏出來,看見地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些鐵鏈的痕跡和一些雞爪印。


    他瘋狂地跑出林察家,心中除了恐懼更兼著一種興奮,他家傻兒子可能還有救……


    “所以我昨晚見到你爹的鬼魂了,是不是我最近時運不濟?”


    “頭七迴魂是鬼魂死後陰氣最強盛的時候,地府會放他們迴陽世見見親人的最後一麵,從此之後陰陽兩世,再不相見。這個時候留在家裏的人的確容易見鬼,所以按照習俗在這一天要麽悶頭睡覺要麽上外麵過一夜,就是怕撞見了不該見的犯忌諱。既然您撞見了,那後麵一段時間少不得要走一段黴運、虧些陽氣。”


    “那咋辦?”黃呈和黃隊長同時問道。


    “沒事,我給找些草藥來,煉製一些健脾補陽的藥丸補一補就沒什麽大礙了。”林察笑道,她林氏祖上傳下來的陳祖丹方可是名揚天下的聖品。


    “那就好,我先去大隊部問問呈呈和清風小子的事怎麽個情況,你們就先在家裏休息,林察你也別去上工了,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啊!”想起黃呈的事,黃隊長又開始頭大起來,兒子這呆症是好了,可是又背上個人命案子,這可咋整?


    “應該沒什麽大事,您就別擔心了,還是先洗把臉吧!您等著,我打盆水去。”


    黃呈拿著搪瓷盆到炤房的水缸子裏舀了半盆清水迴來,又看到毛巾架上他爹那條巾子都爛成條了,就取了自己那條毛巾打濕、擰幹遞給他爸。


    這是黃隊長前天趕集時給兒子買迴來的新毛巾,很是舍不得:“咋把你的巾子拿來了,爹身上捂了一身臭汗,別給弄髒了。”說著就要去拿自己那條爛巾子。


    黃呈人高腿長的,搶先一步把那巾子取了扔到撮箕裏:“沾灰了,用不了了。”


    “你個敗家小子,一毛二一條呢!說扔就扔了?”黃隊長簡直心疼死了。


    “叔,人家黃呈也是心疼您,現在他不傻了就能掙上錢了,還怕買不起一條毛巾嘛!以後您就盡管享福吧!對吧黃呈?”林察勸道。


    “對!”


    黃隊長看看林察又看看自家兒子,有些欲言又止,這丫頭咋這麽不見外呢!


    “那個林察啊!你看啊,就你們兩個孤男寡女的在一個屋,傳出去怕是不好聽,要不,你先迴家呆著,等我的信兒。”黃隊長洗好臉,叼著個煙袋在屋裏走了幾圈,見林察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小小斟酌了一番對她說道。


    “爸,你這說的什麽話!”黃呈拉了拉他爹的袖子,小心的看了眼林察。


    “大實話!這男女大防沒聽過啊,我這是為你們好,這鄉親們都在外麵圍著呢,要是傳出什麽歹話來,以後怎麽給你談婆娘?”黃隊長道。


    黃呈不說話,眼睛瞟向林察,被她逮個正著。


    “行了,你們爺倆兒就別說了。我這就迴去,絕不耽誤您家黃呈的婚事行了吧?”她別有深意地看了黃呈一眼,心情大好地出門了。


    “她都走了,爸,您也快去大隊部吧!”黃呈本想追出去,但是他爹在這兒盯著呢,隻好催促道。


    “急啥!等她走遠了我再出去。”黃隊長答道。


    不慌不忙地掏出一鍋子煙末給點上,砸吧了幾口,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才慢騰騰地往外走,臨走前拉著自家兒子看了又看。


    “嘖嘖嘖!這麽俊俏的後生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兒啊!你可不興跟林家那個丫頭攪在一起啊!”


    “爸!林察哪裏不好了?”黃呈有些不高興。


    “那丫頭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你這才好,可要離那些東西遠一些,再說那丫頭心子硬、膽子大,你拿捏不住她。”


    我拿捏她幹什麽?我倒情願她拿捏我,就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呢!黃呈心裏想著。


    等黃隊長走後,黃呈立馬想要去追林察,走到門邊突然想起什麽,轉身迴了屋,將他爹屋裏那個大櫃子上放著的鐵皮罐子取了下來,裏麵半罐子水果糖。這是黃隊長特意給兒子搞來的,別看黃隊長對自己扣扣吧吧的,但對自己寶貝兒子那真是沒的說,村裏人也就他舍得花這些錢給兒子買零嘴。


    黃呈往褲兜裏鼓鼓囊囊裝了一大把,然後關上盒子放迴原處,風風火火的追林察去了。


    剛一打開門,發現圍觀的村民居然還沒散去,看稀奇一樣的看著他指指點點,拉著他七嘴八舌地扯著說話。


    “黃呈,聽說你不傻了,怎麽突然就好了?”


    “你病好了,還認識我們不?知道我是誰不?”


    “聽說你昨晚打死人了,咋弄得?”


    “對呀!對呀!莫清風昨晚也打死個賊娃子,你倆這咋迴事麽,平時不聲不響的,一出手就是人命案子。”


    “呸呸呸!我聽支書說人家清風那是見義勇為,而且死的那個是隔壁花花村的地痞無賴,平時沒少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聽說他爸也是個老流氓,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少一對壞嘎嘎!”


    “村長還說人家黃呈是正當防衛呢!”


    ……


    黃呈把林察給他想的那套說辭拿出來,隻說聽大夫說可能是腦子裏有塊瘀血把哪根神經給壓著了所以才變傻,結果昨晚腦袋被石頭磕了一下,歪打正著的把那塊瘀血給磕散了,所以就不傻了,村裏人哪裏知道這些門門道道,隻道是人家醫生說的話那就錯不了。


    他好不容易擠出身來去追林察,一路上還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唿問東問西的,大家對他傻不傻的關心程度甚至比那死了的兩個人還熱情。


    “林察!等等我!”遠遠的看見了那道窈窕的身影,黃呈高聲喊道,生怕那人又走遠了。


    林察本來就有意放慢腳步等她,不然就這點路她早迴家了。


    嘴角噙著笑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跑來:“你爸不是不讓你跟我一塊兒嘛,你還死氣白咧的追來幹什麽?”


    “他不讓你在我家,又沒說不讓我跟你家去。”黃呈笑道,白淨的臉龐在淡金的晨陽照耀下顯得熠熠生輝,看得林察眯彎了眼。


    “把手伸出來唄!”


    “幹什麽?”


    “你伸出來嘛,兩隻哦!”他神秘兮兮的說道。


    林察好奇的伸出雙手,隻見他從褲兜裏“嘩嘩啦啦”掏出一大把糖果來放到她的手心裏。這些糖果不像她原來世界裏的那樣有著精美的包裝和各色口味。隻是用一層薄薄的看起來十分劣質的透明塑料隨便一包,兩端擰一下就完事了,裏麵的糖也隻是那種淡黃色、半透明的略帶點濃縮果汁酸味兒的硬糖,跟冰糖差不了多少。可是此刻她卻覺得那投射出淡淡橘色的糖紙在她的手心裏開出櫻花般浪漫唯美的色彩。


    她剝開一顆含進嘴裏,透出來的甜味兒比以前最愛吃的巧克力還要甜蜜。又剝開一個塞進黃呈的嘴裏,好教他也嚐嚐這膩人的滋味。


    陽光打在兩人身上,在身後拉起兩道細長的影子,慢慢地、慢慢地合成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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