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太師那邊來請府中大夫,張小碗派了懷善帶迴來的行軍大夫去了。


    午後,相爺夫人請來拜訪,張小碗在前院與後院的大門口相迎。


    相爺夫人是位相貌出色至極的婦人,打扮得也甚是美豔,張小碗站在門口迎上她時,還真是眼前一亮。


    她身邊帶來的人,一位說是她的義女,一位是她的遠方表妹,都是相貌堪稱絕代風華的女子。


    一下就見了三個美女,張小碗嘴邊笑意更是歡喜,迎了她們見屋後,相爺夫人見到她身邊那幾個相貌普通的婆子,連丫環都未曾見得一個後,相爺夫人更是笑靨如花。


    稍後,那廂汪永昭領了相爺來了,在堂屋中,張小碗受汪永昭的令出麵見了一下想拜見一下善王娘親的相爺,退下後,相爺夫人也笑著出麵,帶了她身邊的兩位女子出去見了汪永昭與懷善。


    當晚,在自個兒的外屋,張小碗笑著問懷善,“可覺得人家閨女漂亮?”


    汪懷善笑道,“聽說是漂亮得很,看直了我隨待之人的眼。”


    張小碗笑著問他,“你覺得如何?”


    “還好,”汪懷善朝他娘親笑,“娘,這美人計老早有人對我用過了,沒用,你就放心。”


    說到這,他看向汪永昭,見他一直坐而不語,便轉頭對張小碗接道,“您想來也是想知父親大人要不要納美妾罷?”


    張小碗瞪他一眼,笑而不語。


    “父親一見相爺就說了,”汪懷善說到這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來,“說是兩年前,因年歲已大,為了家中兒女子孫,已與家中叔父商定,不再納妾了。”


    張小碗聞言迴頭就看向汪永昭,腦間尋思了幾下,猶豫地開口道,“您的意思是,不承認二弟的……”


    汪永昭看她一眼,雲淡風輕地道,“隻是我不承認而已,二弟娶的妾,他承認不承認,那就是他的事了,分家出去的弟弟,我哪管得了那麽多?”


    張小碗輕籲了一口氣,不再言語。


    汪懷善卻是又多看了汪永昭幾眼,這時的他已有些明白,為何他娘親從不許他看輕了這個男人。


    他太狠,也太會伺機而動,與他為敵過於兇險。


    ***


    靖輝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尚在寅時,張小碗就起床,服伺汪永昭穿好衣,讓他喝了參茶。


    婆子端來了她那份,她轉頭看著她們道,“你們都喝了?”


    “喝了。”


    “把萍婆那份送去。”張小碗頷首。


    “是。”七婆退了下去,留下八婆。


    “你現下去看著懷慕懷仁。”張小碗又移了兩盞明亮的燈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道,“我自己上妝。”


    “是。”八婆見她語氣平穩,就知她其意已定,便也飛快退了下去。


    張小碗打開妝盒,往後朝汪永昭看去,朝他微微一笑,便伸手打扮了起來。


    那日見相爺夫人,她因忙於府中事情,打扮得甚是家常,確也是讓相爺夫人風光了去。


    今日確是不必了。


    她打了偏粉的底,妝化得嫩,又穿了淺藍的襖,頭上戴的是鑲了紫藍寶石的銀釵,盈盈站起後,那樣子甚是年輕清。


    汪永昭坐在她身後一直看著她,見到她完妝的模樣,看了她幾眼,淡道,“甚好。”


    張小碗便走了過去,站在身著藍袍的他麵前,與他笑道,“今日我讓小山備好了幾盅解酒湯,到時您記得喝。”


    “嗯。”


    “後院要是出了事,您不必往後來。”張小碗微微一笑,“後麵有我,不該您煩憂之事,您就無須煩憂了。”


    “嗯。”


    “老爺。”


    這次,汪永昭不再出聲,用著他內斂深沉的眼靜靜地看著張小碗。


    張小碗伸出手,掛上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輕輕一吻,這才輕言道,“妾身曾與您說過,您在哪,妾身便去哪,這話,何時都不假,您定要記得。”


    汪永昭垂眼看她,眼看他手要往她腰攬之際,有門打開的聲響,就聽七婆在那門邊道,“夫人,已著人送去參茶了,大公子那邊已醒來,讓您過去與他著衣。”


    張小碗聞言笑歎,“還知醒來,讓我們這為人父母的,顯得比他還著急似的。”


    說著就鬆下了手往那門邊走去,汪永昭一看著她的的身影消失,這才急步出了門,往前院書房走去。


    江小山緊隨其後,在他身後急急地小聲念著,“夫人說了,卯時您就要用早膳,時間再緊也得用,午時前萬不可飲酒,午後與眾大人共飲時,讓您多喝給您備好的黃酒,那是她前兩月特意用了補藥浸成的,不傷身……”


    汪永昭沒打斷他的話,進了前院,眾武將已都站於院前聽候下令,他停了腳步,江小山便立即止了聲,退到了角落站著。


    “都給我記著,”汪永昭抬眼,眼睛從每一人的眼前掃過,淡道,“該你們負責的事,給我好好辦,事後,銅錢萬貫,便是我酒窖裏夫人親手釀成的麥酒,一人也有二十壇。”


    “手下遵令,大人請放心。”十八人低頭,領首之人輕聲地道。


    這時,汪永昭一揮手,眾人飛速離開,等他們走後,江小山從才角落裏走了出來,上前與他也輕聲地道,“夫人也說了,讓您該歇著時就歇著,讓下人辦的事就著下人辦,莫要操太多的心。”


    汪永昭聞道此言瞥了他一眼,江小山已知已到他閉嘴時了,便深深地低下了頭,跟著汪永昭進了書房。


    ***


    “別動。”見汪懷善穿衣時還不老實,偏要捏桌上點心,張小碗出手打了下他的手。


    汪懷善哇哇大叫,“娘,我餓。”


    “剛不是讓你喝了碗粥?”看著像餓死鬼抬胎的大兒,張小碗又拍了下他的臉,“我看你是不老實。”


    “怎又打我?我還是不是新郎官了?”汪懷善嚷嚷道。


    見他似要撒嬌,張小碗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卻還是迴頭看了七婆,讓她帶下人出去。


    等人走後,屋子裏隻剩汪懷善與她了,她笑看著她已長大成人,今日就要成為別人的夫君的孩子。


    “娘……”在她的眼神下,汪懷善抱了她的腰,彎下身子,高大的男人靠在他娘的肩頭,問她道,“是不是我娶了媳婦,你就不會像以前那樣疼我了?”


    張小碗認真想了想,笑道,“怕不是那麽疼了,疼你的要分你媳婦兒一點,還要分你的孩兒一些,怕是不能再那麽疼愛你了。”


    “不行。”汪懷善不滿。


    “好,那便不分給他們了。”張小碗笑,有求必應。


    “他對你是真好,是不是?”汪懷善又道。


    張小碗知他說什麽,又點了頭,“是。”


    懷善拿眼看著她,張小碗在心裏輕歎了口氣,在他耳邊悄然無聲地道,“他也是個可憐人,身邊臥榻之側沒個讓他安心的人,他又何曾睡得安穩?就算是娘,你不在身邊,身邊還有著懷慕還仁,總歸是有得他,才得了一身的輕閑與安妥。時至今日,算是算不清了,世上感情都如此,分不清的便分不清罷,我們好好活著就便是好事。”


    而事到如今,汪永昭已把他大半營的力量都交付給了懷善,而懷善,也要向他投其誠才可。


    這天下,從來都沒有誰可以把便宜一人沾光。


    汪永昭給她幾分,她便迴之幾分,這才讓他們走到了如今,就算是汪永昭如今是真喜愛她,為她所做良多,她也知,這關係其實是她費心維持下去的,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不會有沒有原由的愛。


    但這些她清醒認知的道理,她卻是不能完全說給懷善聽的,她隻能挑那些他看得見,也認得清的道理一而再再而三地說給他聽,以期他真能明白。


    “我知。”汪懷善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看著她那張在他眼中像天仙一樣的臉,不甘心地道,“那就便宜他了唄,他一個老東西,得一個像你這樣的,肯定是上輩子燒對了香才得的福份。”


    “料來也是如此。”張小碗笑著點頭,又給他係了腰帶,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柔聲地與他道,“娶了媳婦,你就有了自己的家,到時,你就要學著自己去承擔一切了,但娘以前跟你說的,一輩子都算數,你要記在心裏,你一直往你想走的路的前頭走就是,你累時,娘就候在你身後,什麽時候都在。”


    汪懷善聽了翹起嘴角就笑,他伸手緊緊地抱了她一下,把眼睛裏的酸澀眨掉,才笑著與她道,“知曉了,你說的我都記著,你快快與我著好衣,我要去前院拜父親大人與先生去了,去得晚了,便又要說我的不是了。”


    ***


    巳時,大鳳朝丞相大人與太師大人上門賀喜,汪永昭與汪懷善在前院迎接了這兩位大人的大駕,後院,張小碗則熱情迎了這兩位夫人進了後院。


    “汪夫人今日真是好生漂亮。”今日頭上戴了幾枝精美金步搖的相爺夫人一見著張小碗,便握了她的手笑道。


    “哪比得上夫人。”張小碗笑看著她,“尤其夫人頭上戴的這釵子,我出身貧寒,饒是後來善王被皇帝陛下封了善王,您這樣精美的釵子我也未曾見過,今日您足戴了三隻在上,真是好生讓我開了眼戒……”


    說罷眼羨地看了相爺夫人一眼,轉過頭又對七婆輕聲地道,“且把丞相夫人侍候好了……”


    然後,她又迴過頭,看了相爺夫人的頭一眼,笑歎道,“這般的好東西,且莫拉在了都府裏才好,要不然,被誰撿了去,誰舍得交出來?”


    說著就拿帕掩了嘴,好好地笑道了幾聲。


    這相夫人已聽人說過張小碗那粗劣的手段,沒料想,今日她一剛進門,張小碗就暗中言語對上了她,她心裏不由冷冷一哂,嘴間卻還是雲淡風輕地迴道,“你今日這頭上戴的也不差,這紫藍色的寶石甚是少見罷?”


    “夫人真是好生眼力,”張小碗讚歎道,“這是皇上賞下來的,我看著甚是體麵,便這大好的日子拿了出來佩戴。”


    說著又迴過了頭,朝七婆笑著道,“我是個小氣的,你可也幫我看好了,莫讓這麽貴重的釵子掉了。”


    這時,她迴過頭看向了太師夫人,與她身邊的眾位未婚女子,朝她們笑著道,“你們也都看好了身上戴的拿的,莫掉了東西去園中找,今日來的男客多,要是迴頭讓丫環找東西在路中不巧遇見了誰,失了禮,哪怕是丫環,但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得了那不的名聲,那就是我這主人家的不是了。”


    她醜話說在前頭,這些個今日來者不善的,要是今日真能在她麵前出這醜,她現下拉下臉把話說了出來,也就能在這都府裏頭,撕了她們這層皮,看她們還要不要這臉。


    說到這話時,她眼神冰冷地掃過那明著來送給她兒子和汪永昭的兩個女人,再看向臉色不變的相爺夫人,朝她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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