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自己幹將已然動手,汪永昭又再另寫了信過去,所幸那廂因自己已先擅作主張,這時接到信,猶豫了一翻,怕會火上澆油,便先沒有動手,等得些許日子,再得另一封信,便安心地把兩封信都付之燈火。


    到底,他們還是臣子,皇帝可以連著好幾次要他們的命,他們卻不能不顧著皇帝的麵子。


    九月下旬,事畢後,張小碗才從汪永昭這裏聽得了這次事件的一些情況,得知汪永昭原本要置公主於死地,駁靖皇麵子的打算,她都不禁拍了拍胸口。


    汪永昭見狀奇怪,“你怕什麽?”


    張小碗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說出心中真正的想法,嘴間隻是道,“怕您真這麽做了,這事便沒有這麽容易完。”


    新政當口,朝中百臣爭論不休,這時靖皇已無心再探他深淺,但如若不是他的心腹幹將先行一步,真如他所定的主意那般把公主拉下馬,毀了靖鳳皇後的女兒,削了皇家的麵子,怕是靖皇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平靜。


    山賊殺的太監,兩個沒身份的小姐,幾個侍衛丫環,這事說大很大,但若皇帝想不追究,這事也可化小。


    尤其在現在的新政麵前,任何事都有些顯得小了。


    實則現在想來,當時他也是有些意氣了,公主再不堪,她也是公主,皇家的臉不是那般好打的,所幸,他當時糊塗了一下,但他的心腹沒有,說來這也是運氣。


    汪永昭不語,張小碗也若無其事轉過了別的話說,“老太爺的身子怎樣了?”


    “還好。”


    “是麽?”張小碗拉過他的手,放在了肚子上,又轉過話題說道,“瞎大夫說了,怕是個男孩。”


    汪永昭聽得斜了她一眼,“本就是男孩。”


    張小碗歎道,“家中閨女甚少,我要是生上一個,懷善懷慕也有親妹子,也是好事。”


    汪永昭搖頭,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有個像你的弟弟也好,不必女孩。”


    張小碗聽得嘴邊泛起吟吟笑意,看著他說了句,“多謝您。”


    他這時的話中之意,也算是對她的恭維了。


    ***


    節鎮進入十月,白間夜晚溫度相差甚多,有時白間隻須穿得那單衫,夜間便要裹上那棉襖。


    這時幾個鎮的買賣已經做起來了,馬幫隻在這裏交易,那往來的行商也隻在這做買賣,這幾個月來,不少人在這裏討得了商機,那西來的行商之人便也由得帶路的人尋到了這處,做得了幾次公平的買賣後,沙河鎮的名聲就傳開了邊境幾地,來往的人便更多了。


    節鎮來往商人日益增多,那邊,馬幫所得的銀兩都由府內之人過了手,便由得他們私下在中原購入麥種,黑炭,與邊境的夏人進行交易,換得他們手裏的牛羊烈馬。


    夏人那邊,也接受了幾個大鳳人進入了他們的族內,讓他們正式教他們怎麽辯別山中可食之物,和利用身邊所見之物填飽肚子。


    大鳳這邊,也有得那些飽受戰爭之擾的流民與山民聚攏了起來,自建山寨,號仁寨。


    這些人中不乏有才能之人,不得多時,便有一些人來了沙河鎮做買賣,開店鋪,給這個節鎮帶來了另一波生機。


    邊境之地的夏人也陸續會穿過不長的沙漠,陡步過來與得大鳳人在這邊交易他們手中的之物,來往得多次,便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到了此處。


    在有節度使都府坐立的節鎮裏,不管是夏人還是大鳳人,隻要交夠了稅銀,便由得了你做買賣,但凡誰要是為舊日夙仇開戰的,隻要問清緣由,便會大打板子,打個半死逐出節鎮,並永生不得再進一步。


    這等嚴苛的規定,卻保障了兩國的人在節鎮正常的商貿往來。


    ***


    汪懷善這段時日時常有信送來,張小碗看著信中他說的那些他帶兵打仗的那些事,看過後便笑。


    以前是三四個月,最短也是半個月才來得了一封,現在是隔個六七天便有得一封,想來,這送信之人也不是專門送給她的,必是還有另外要緊的信要送罷。


    張小碗沒有去問汪永昭,但她在旁靜靜看著,心裏多少也能猜出點模樣出來。


    府中出去了多少銀錢,馬幫首領騰飛來此的次數,還有懷善在信中所說的他去過的地方,無一不說明,當初汪家在邊境埋下的線,現在又再動了起來。


    看得幾日,她隱約猜出了汪永昭所做之事,迴得頭再看看這都府,再看看努力念書的懷慕,她也大約明白了汪永昭為什麽非再要個兒子不可了。


    家業太大了。


    就是他現下打下的江山,懷慕都不一定能接得住,再多添些,怕是要斷在懷慕手裏了。


    說起來,身為母親不能輕易去否定孩子的未來,但張小碗卻想過,懷慕不像他的哥哥,更不像他如狼似虎一般的父親,他心腸太軟,心思太柔,以後就算隻是守成也怕是隻會越守越少。


    這個世道,隻有爭奪才是最好的守成,懷慕要是沒得個人扶持,依他誰疼得一聲他都要去安慰幾句的脾性,他能做個好人,卻不能做一個很好的領頭之人。


    她知汪永昭現下不這麽看,他對懷慕抱以厚望,張小碗也不跟他說她的想法,哪怕現在他們之間已能多說得了很多事了。


    再說懷慕的以後還很長,張小碗也不知他以後到底會變成什麽樣的人,隻能靜觀其變,先用心教導他。


    無論如何,她對懷慕的愛意說來也不比對他哥哥的少,隻要懷慕歡喜,她也定會舍她的全身力氣去護衛他,哪怕他以後隻願意成為一個單純的好人,張小碗都不願意改變他,哪怕她死了,她也會想個周全之法護著他好好地活下去。


    而現下她肚子裏的孩子,隻有得四個多月,卻胎動甚是厲害了,在她肚子裏已經左一拳右一腳的了,驚得汪永昭夜夜瞪大了眼睛瞪著她的肚子瞧,張小碗猜這個比他的哥哥們在她肚子裏那時要厲害得多的孩子定不是個安靜的,於是看著懷慕更覺得懷慕可貴起來。


    懷慕善良,溫柔,又體貼入微,竟是她生下來的孩子,與她與他父親都不像,都不知像極了何人。


    他如此美好,張小碗都不忍心他長大。


    這夜晚膳後,汪永昭帶得懷慕練了一陣武,便和張小碗去了浴房。


    因著孩子在水中胎動得更是明顯,汪永昭這些日子日日都要叫人燒了水倒滿浴桶,與得張小碗泡一陣。


    這段時日,府中的水也是夠用,盡管在這種地方天天泡澡有些奢侈,但張小碗覺得隻要用水不勉強,泡泡澡還是可以的,於是便對汪永昭的此舉很是接受,為此接連兩天都泡澡的那天,她對汪永昭多笑幾下,還引得汪永昭奇怪地多看了她幾眼。


    進了浴房後,進了浴桶沒一會,孩子便隔著肚皮動了,汪永昭摸著她的肚子感覺孩子踢他的手,孩子在裏頭踢得他一腳,他的眼睛更會抽上一抽,要是孩子連跳了他幾腳,他便會瞪大了眼……


    張小碗最近養得甚好,汪永昭找來了不少瓜果進府,府中也牽迴了一頭奶牛,連她要的豆子也給她尋了迴來,她日日吃著喝著這些食物,皮膚也光滑了些,臉都要較之前細膩了不少,最近連氣短也甚少有了,所以孩子踢得她幾腳,她也沒覺得多難受,但看汪永昭老盯著她的肚子瞧,她泡得一陣還是起了身,怕還是損了自己身體。


    “還要得五個月才能生?”待擦幹了頭發,上得了床榻,汪永昭摸著張小碗的肚子納悶地道。


    “是呢。”張小碗笑著點頭。


    汪永昭伸過頭吻了吻她翹起的嘴角,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他很調皮,你懷他大哥時,也像他一樣?”


    這是這麽長的時日來,他第一次跟她問到了懷善的小時候,張小碗聽罷點了點頭,對他說,“有點像,但懷善還是要好些,而且他在肚子裏時,就很聽我的話了。”


    說到這,她在汪永昭的手臂中直起了身,正麵對著他說道,“也隻是隨便說來給您聽聽,懷著懷善時,家中並無太多嚼食,他在我肚子裏六七個月那段時日,我還得去山中尋些野物迴來,家中土裏的活,也是要做上一做,有時他在我肚子裏鬧得歡了,我讓他聽聽娘的話,他便安靜下來,後來生下來了,他性子也如此,急躁起來什麽都不管不顧,可讓他聽聽我的話,他便什麽也去做。”


    “您懂嗎?”張小碗探進他的眼底,隨即把頭靠在了他的肩頭,輕輕地歎了口氣,“您別怪他性子急,也別怪我老念著他,如若我不多心疼他一分,他便什麽都沒有啊。”


    “嗯。”汪永昭輕輕地撫著她的黑發,把被子掀起蓋住了她的身體,在她耳邊淡淡地說,“可你現在還有懷慕,過得幾月還有懷仁,莫要把心全偏到他那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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