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零


    這種話被問出來,山間便是一寂。


    原本還想跟鳴人據理力爭一番的紅豆倏爾就忘記了要說的話,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扭頭的動作僵硬極了;同夥阿斯瑪也換了個站姿地、單手插放到褲子裏地站著。


    問這話的卡卡西見此,原本還沒譜的心裏頓時變得有數了,“看你們的這幅舉動,我也基本可以確定了——”


    他輕輕說道,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有什麽好瞞著我的,我也不可能因為他要結婚、就心神不寧不顧任務了吧。”


    兩位夥伴在他開口就已經尷尬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副「我的確是這麽想過」的模樣,叫白發上忍既操心又無奈地低頭歎了一口氣,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現在可是非常時期……你們天天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呢?”


    “卡卡西老師……”鳴人依舊存著能夠說服他的心思。


    “要保護夥伴的心情我能夠理解,既然有這樣的事,我不會坐視不理的……鳴人,”卡卡西轉頭同他承諾道,“你跟阿斯瑪他迴去,我和紅豆留下來,在聯軍總部的調查清楚之前,我和德間他們會以木葉與日向的名義去輝夜對峙要人,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寧次、誌乃和牙他們帶迴來的。”


    他沒提雛田,也沒提君麻呂。


    因為日向與輝夜的婚事,更是他所無權幹涉的事情。鳴人的氣憤是正確、正義的,可現實卻總不站在正義那方——


    潛入進去將他們全部帶出來固然可行,然而將要麵臨的,可能會是與水之國徹底撕破臉皮的不利局麵,對方也許正愁沒有理由發動攻勢、參與進戰局。


    ……說了這麽多話,還是不行。


    金發少年咬緊的牙關中發出壓抑又短促的哼聲,他感覺不甘且苦悶地壓低了頭。


    “卡卡西說得對,”阿斯瑪也跟著勸道,“鳴人,這裏畢竟是水之國的領地,輝夜並非普通的家族,據說君麻呂的母親、輝夜的主母相當於水之國第二掌權人,當初的水風之中,其中就有她的意誌在……”


    “潛入救人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太過異想天開了,以被扣留在那裏的疾風他們為理由,以木葉方的身份去堂堂正正談判才有一線可能。”


    說話間,就見穀底楓林一陣搖曳,好像一點明光落進海中,接連升起的無數火光連接了低垂的夜幕,如一陣風過,在寂靜的林海中掀起波濤。


    “是佐助他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牽引了鳴人的心神,他扭頭眺望過去,在無邊無際的楓葉的海洋中,卻什麽也看不見。


    “看來是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卡卡西不覺上前一步,麵容沉凝如寒霜地注目著崖下火光,“各位,按照我剛才說的來,紅豆,我們繞去正門,跟德間牟田一起用日向、油女的名義去同輝夜要人。


    阿斯瑪,你帶著鳴人先離開——”


    白發上忍有條不紊地分配任務,漆黑的眼瞳倒映著火與繁星,“這裏的一切我會關注著的,如果真如鳴人所說、鼬與「鷹」小隊所提供的穢土轉生術者的情報是真、對方真的在輝夜族中……跟水之國開戰也許就是不久未來的既定事實。”


    「無法逆轉的現實、隻能看著是敵非友的終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他依舊沒提這個事件中重要的兩位主人公,因為保證不了的東西是讓人開不了口、作不出承諾的。


    ·


    “……隻有雛田,帶不迴來了麽?”


    紅豆他們的身影很快也沒入進黑夜中,漩渦鳴人留在原地。怔怔注視著已經沒有人的方向,“她喜歡……君麻呂麽?雖然,那家夥的確……”


    他眼前浮現出銀發少年永遠麵無表情也美得叫人神魂震顫的顏容,不覺狠狠搖了搖頭。


    “嗯,可她一定不會想永遠留在邪惡的輝夜的,卡卡西老師明明也能理解,可是為什麽……”


    不把她一起帶迴來呢?


    他想到佩恩之戰救他過後就再也沒見過麵的黑發少女,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時候、這種方式地得知到她要嫁入敵方陣營的消息。


    阿斯瑪陪他站了一會兒,見他失魂落魄的沮喪模樣,於心不忍地招唿他離開這裏,“鳴人,走吧。過了今晚,一切都會慢慢明朗起來的。”


    九尾人柱力迴應似的勉強點了點頭,來到了他的身邊,金色的、刺蝟一樣的腦袋喪氣地垂著,眼底也因為這幾日的奔波而掛著一層黑眼圈的黑色。


    「不行……」


    腦中依舊固執地懸浮著這塊字牌似的,他好像是要跟阿斯瑪走了,實際手背到背後去偷偷結印。


    「果然還是不行,怎麽甘心就這樣迴去……我得想辦法留下來。」


    如果我都不想辦法去救她,那還有誰能改變這個可怕的現在?


    ——————————————————


    “如果你想要迴木葉,我沒有意見。”


    黃昏過後,在迴來蓬萊島,即將步入主殿時,他在東臨的刻意引導下,在花架下遇見了未曾見過幾麵的未婚妻。


    堆砌滿架的濃綠的紫藤的葉片,盛夏最末的藍色繡球花,他們中間隔著一層垂蔓,君麻呂能看見黑發少女臉上的淚痕。


    對方仿佛受驚的小獸一般從花架後站起,長而柔軟的黑發發絲垂落披散在雙肩。


    她注意到對麵的君麻呂,不由垂眸,又一縷碎發落下來,就落在那雙淺紫的雙瞳麵前。


    “君……君麻呂……君。”


    “漂亮的眼睛……”輝夜少主歎氣一般說道,長開的他有一雙狹長的碧綠眼瞳,石橋對麵的藤本薔薇沿著花架爬了過來,一朵盛開在他的眼底,一朵綻放在眉心,他的唇色比含露的花蕊更淺潤。


    當他溫柔地靜靜看著你,眼中明豔的黛色比世界任何鮮妍的花朵都更動人。一彎霜白的睫羽舒展在空中,那種微微叫人唿吸不過來的窒息感就牢牢鉗製住了被他所凝視著的人的心房。


    輝夜少主說:“我不喜歡這樣的眼睛因為我而流淚。”


    在輝夜,他的自稱漸漸由“ぼく”變作了“わたし”,這是一種端莊矜持、也禮貌溫柔的說法,即使是普通的話語,在這寂靜的黃昏,被他在花下說出來,也好像生出一抹浪漫繾綣的微風,繚繞在人的心尖。


    日向雛田心中漸漸安定的同時,又不覺有些自卑。


    “對不起,讓君麻呂君見到這樣的一麵…隻是…殿中時常有女中在侍候,不想給她們看見這樣,所以隻能偷偷出來在外麵,沒想到…”


    能自由進出蓬萊島的人很少,很長時間,黑發少女都以為自己是一個人住在島上的,她沒想到會撞見恰好在這時迴來的島的主人。


    君麻呂接不上話地沉默片刻,他好像在發呆,又好像又有些犯困,黑發少女在晚霞下忐忑不安地等待了片刻,直至他思考好這些天來一直想跟她說的話。


    “如果你不喜歡我,想要解除婚約,我其實是沒有意見的……”


    “不,不是這樣的……”日向小姐無措地搖了搖頭,她的臉上浮現出淺淡的紅暈,因為哭鼻子,鼻尖的粉色從開始到現在也一直就沒有消退去。


    “我沒有想要解除婚約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會努力——我隻是…隻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有些不適應而已。”難得地說出來完整的句子,結結巴巴,坑坑窪窪。


    “也包括努力……喜歡上我麽?”君麻呂輕輕接話,他在直白地問出問題時,溫柔又理所當然的語氣是叫人提不起脾氣來。


    他在紫藤後麵看見日向小姐怔忪無措的臉,心裏便嘀咕道,「完全是跟鳴人一樣年紀的小女孩……」


    到這裏就沒有再留下去的想法了,輝夜的少主大人後退一步,同她說再見。


    他走得毫不遲疑,隻留下黑發少女一人在花架下懊悔自己為什麽做不到、沒禮貌地迴答不上來。


    站了一會兒以後,也失落地迴到了她自己的殿室。


    在另一麵的鶴島,被變相軟禁在此處的木葉忍者們計算著離婚禮開始還有幾天的時間。


    “按理說,木葉早應該發現我們沒迴來的……也早該派人過來找我們的,但是居然到了現在了,都還沒有這類消息,更沒有人把我們從這裏「提」出去……”


    他們在簷廊下做出了結論。


    “戰爭肯定開始了,待在這裏快兩個月,如果不是戰爭,我想象不出來其他會讓村子將我們丟在外麵兩個月的理由了。”


    疾風苦笑道,“不能再等了,與其相信輝夜真的會在結婚式過後就放我們走,倒不如現在就試著找時機逃出去。”


    他可太討厭這種被關起來的感覺啦,君麻呂果然是輝夜的孩子,都是天生來折磨他的叭。


    “…怎…怎麽逃呢?”


    寧次還有些有些猶豫,牙卻挺躍躍欲試的,他一直想這麽做了……輝夜族實在太嚴格了,他們從來不準牙帶著狗在族裏比賽跑步。


    “先從這個島上溜出去看看,走一步算一步,等一等……”紫發的上忍低頭,抬眸自垂簾後看外麵的天空,幾片樹葉在空中飄轉開去,“等到夜晚徹底黑下來的時候,我們就行動。”


    由卯月夕顏安排敲定,就這樣粗略地決定了他們的逃出計劃。


    ·


    在同一時間,集結在外麵崖上、前來討伐藥師兜的「鷹」小隊與宇智波兄弟,在確定方向沒錯之後,也在等待夜幕來臨之後,躍入沒入五裂楓的橘紅色海洋。


    哢嗤——


    忍具鞋與腳底的落葉相接觸,發出細微的碎裂的聲音,宇智波佐助下意識地拉出刀柄。


    “何必緊張兮兮的,這裏又沒有敵人。”香磷感覺抓到他的「膽怯」一般,自得卻又裝作不屑地撇撇嘴,幾個走在前麵的人也在變故下迴過頭來。


    黑發少年沒有收迴刀,他依舊固執己見地四處都用寫輪眼觀察了一遍,這才繼續向前走,走到鼬身邊,猩紅的雙眼依舊在運轉著地、停留在林中一個小石地藏身上


    “……總感覺哪裏都不對勁。”


    ·


    “怎麽了?”


    輝夜宗信出聲問道。


    在雅致得像花園而不是議事廳的迴廊庭院種,輝夜赫映緩緩睜開眼,旁邊格子窗坍塌的陰影斑駁地爬上她的足尖,她站在臨水的朱紅圍欄後,手中勾著一把檜扇——這是她休閑時的裝束打扮。


    從頭頂梁簷上間或垂下的一盞盞鐵質燈籠靜靜散發著微光,小徑盡頭處插放了對稱的兩根爪型火把。


    它們溫暖明亮的光芒將此地照得通明,卻又在她抬起的眼眸的神光下黯然失色、通通變得可有可無了。


    “有幾隻螞蟻闖進來了。”她靜靜道,一瞬不瞬地注目向遠方的楓林。


    照美冥站在她身後半步,乍一會意過來,便感覺好氣又好笑,“居然敢在我們倆的眼皮底下玩這種小把戲…真是,不得不佩服他們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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