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十九


    木葉叛忍大蛇丸附屬於川之國的基地裏,縱橫交錯延伸著的通道如網般、最終在中央匯聚,在這裏,一場無形的僵持正使得四處分散著的人們鴉雀無聲。


    “沒有看到,就是沒有看到。”


    宇智波佐助冰冷的聲音盤旋在柱形的建築內,他立於入口的樓梯上、注視著階下的男人。


    蓋因一迴來就被叫到這裏問話了,他的語氣多少有些不耐煩。


    短暫的沉寂過後,藥師兜適時出聲,想要提醒他注意自己說話時的口吻,但在對方那雙赤紅之瞳的一抹睨視之下,將要吐出的話語戛然而止在了半空中。


    空間再次陷入到寂靜裏。


    這時,大蛇丸才低低地“嗬嗬”笑了出來。


    “就隻是這樣了嗎?”


    他問宇智波佐助還有沒有什麽其他想說的話。


    內部環形的壁壘如錐形支撐著連通外界的穹頂,透過幾尺長寬的天窗,外麵稀薄的光線就落在他的周身。


    可是他看上去那樣單薄削瘦,肩上搭著一件直筒單衣,於是長長的青灰色籠罩著他,漆黑的、好像在水中沁透濡濕的長發垂落在肩際,就像是鬼魂、幽靈,總之不是真正存在著的事物。


    宇智波佐助定定注目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是恰好使得自己的半身處於陰影下,他保持這樣的姿態, “得不到的東西還是不要癡心妄想的好。”


    然後大步離開。


    腳步聲經由狹長的甬道傳將迴來,叫站在大蛇丸背後的藥師兜太陽穴一陣突突地跳,他按著眉邊的眼鏡腿,警告性瞥了一眼角落裏的四人眾和水月,尤其是在看見水月望著佐助離開的方向,眼睛亮晶晶,一副憧憬與欣賞的模樣,他心底更陰沉一分。


    明明宇智波佐助的話是衝著大蛇丸說的,但不知道為何,藥師兜的反應卻比當事人還要激烈一些,帶著這種莫名的氣憤,他暗自磨了磨牙,“大蛇丸大人……”


    後者應了他一聲,神色卻並無多大波動,“雛鷹總是喜歡在取得一點成績過後就馬上向老師老師叫囂,這是件好事,說明他總是在進步。”


    完全無視了佐助的話,他轉而點評起了宇智波小少爺剛才的那番作為,用一如既往的嘶啞且緩慢的奇異語調,確定道:“這對我是好事。”


    說著,這位大人碰了碰自己如今這副軀殼的胸膛。


    “離再一次交換的時間……不遠了。”


    .


    「是啊,佐助的強大是大蛇丸大人他所樂意見到的。」


    待黑發男人離開大廳,藥師兜望著空蕩的地麵心中微悟,然而一想到以後大蛇丸會取代宇智波佐助,代替宇智波佐助存在,他心裏卻無任何出氣感,反而沉悶到無以複加,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明明…很早就被告知這件事情了。


    對於重吾和君麻呂的方位現在是不得而知的,基地裏的每一個人都等待著他們迴來,而至於明天會怎麽樣?沒有人明白。


    ——————————————————


    另一麵,從澡堂出來到街道上,君麻呂帶著飛段穿越組屋間一些狹窄的巷道,這些縫隙實在太小了,有的隻能單行一人,這還是專門留給通行的;而有的就隻能安進一隻腳掌,這大概是留給貓的了。


    遇到這種地方,他們隻能從屋子上走。


    此時外麵已經是正午了,即使氣溫比在水之國要好很多,但剛從溫暖的溫泉出來,君麻呂還是有一些被冷到。


    他由水汽沾得半濕的長發冰涼冰涼、貼著脖頸,濕得徹底的麵罩在行進中迎麵而來的冷風吹拂下,像是一麵薄薄的冰絮,隨著唿吸,將冰冷的氣息送入五髒六腑。


    在看到樹的蹤影,從低矮的屋子上下到地麵之時,君麻呂才發現下過雪了。


    隻不過,跟木葉相比,這實在是一場小得可憐的雪,在圍著村子的小小河流旁,他向四麵環顧過去,隻在樹末端的樹杈、與兩片交叉的葉片上看見一點零星的雪籽。


    一路緣著這條河走,君麻呂沒忘記一直拽著飛段的那件軍藍色的毛領外套,他的腳步因為接下來的動作放慢下來,繼而用空著的手將麵罩從鼻頭拉下至下頜,露出凍紅的鼻尖和泛白的唇。


    幾縷銀發蹭著他的手背落下至眉心間。


    「如果說是掩蓋身份,不管怎麽樣,麵具還是比麵罩方便很多。」


    他一麵作出總結,一麵深深地唿出一口氣,想要將肺中濕冷的感覺吐出。


    飛段從他的旁側露出半截身體,接著又倒退迴他的背後,肩上扛著他自己的大鐮刀。


    他的腳程很好,在輕鬆跟上君麻呂之後,一直顯得悠悠閑閑的,那身暗色的火雲袍就這樣一直在身邊晃,叫人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


    君麻呂對他並不討厭,覺得他除了聒噪一點、三觀跟自己不合一點,也沒有多大的缺處。


    他甚至想要幫助飛段逃走,但長久以來,他都是很少同人打交道的——


    這種事情以前由卡卡西代勞,現在由重吾、大蛇丸代勞,長久以來,他都隻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


    讓獨身一人的他正常同人交流還算可行,但想要他現在馬上搬弄一番藥師兜的說辭,給飛段解釋一下「曉」的厲害與難纏之處,卻是做不到的。


    君麻呂於是隻是沉默地埋著頭向前走。


    想要吸引他而左右竄來竄去的飛段摸摸自己光滑的大背頭,對於自己的小夥伴居然無視自己的存在這一事實,感到非常不爽。


    「有這麽害怕嗎?」


    「不過兩個雜碎而已,我們這樣子好像逃跑一樣真的叫人很不爽誒。」


    「居然這麽不相信前輩的實力,這小子,雖然算是個忍者,但心理素質未免也太差勁了,得好好操練一番,叫他真正體會到邪神教的教義才好。」


    他打定主意要留在原地,等澡堂子裏那兩個不務正業過來暗殺他的“樂隊成員”追上來,再殺了他們去給君麻呂增強心理素質。


    此刻便伸出手攔住還要往前走的小夥伴。


    “喂,小酒!”


    無知無覺的銀發少年被他突然拽住了袖子,不由疑惑地迴頭朝他看過去。


    飛段將要開口,第一眼卻注意到了他拉到下巴的麵罩。他馬上覺得小酒是真心讓他做大哥,所以才在他麵前露出真麵目,心裏不由暗地舒服。


    不過……


    「按理說,這小子不是應該像電影裏演得那樣,把我拉到一個黑暗的沒有人隻有一盞燈的地方,神秘而真誠地告訴我:“從前我一直戴著麵罩,直到遇見你,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我就再也不需要它了……因為我知道,有你在,我就再不用遮遮掩掩地生活。”


    然後再把麵罩取下來的嗎?!」


    他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給君麻呂腦補了一個苦大仇深蒙麵獨行俠身份。


    .


    沒有像電影情節裏那樣,和君麻呂誠摯地對話一番、就這樣突如其來沒有預兆地看了他的臉,叫飛段舒服之餘,更多的是失落。


    隻是,不管是舒服還是失落,在看清小酒、他小弟的臉過後,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連同那些想叫他別那麽擔心,快留在這裏看本大爺殺人的的話語一起。


    “……”


    “幹嘛?”君麻呂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說話,不由皺眉嚐試著掙了一下。


    他一動,飛段才慢慢迴神地鬆開手,雙手環胸地,鐮刀夾在腋下,用一種不想承認卻又必須承認的聲音說道,“……沒想到你這小子,長得還蠻不錯的。”


    “蠻不錯”的評價實在是非常模糊的。


    君麻呂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樣說,實際上關於他現在的樣貌,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從開啟咒印之後,君麻呂就一直在趕路,沒怎麽停留過。


    乍一聽到這樣的話,除了感覺有些突然外,君麻呂倒不怎麽驚訝。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好看。


    總之……


    “不知道你為什麽突然這樣說,但我們現在還是趕快趕路,離開這裏吧。”


    到這裏,是已經進入到了下河流域,地麵出現坡度,隻有遠處與天際接壤的蔥鬱的喬木森林,告知著前方並非死路。


    他的話語中,飛段想起來了自己本來的目的。


    “啊,對了,小酒,我要告訴你。”


    “我不要走了。”


    “殺戮可是邪神大人賜予人類最大的樂趣,也是我們邪神教一直所奉行著的教義,作為邪神大人的信徒,我們絕對沒有逃避的道理。”


    更何況,他們的對象還是兩個想要取他們性命的敵人。


    在君麻呂的注視下,他把紅白相間的大鐮刀咚地放下在地上,是不僅不打算逃走,還一定要和追上來的人打個你死我活的態度。


    “……逃避?”


    君麻呂將這兩個字在口中重複一遍,他站在飛段正對麵幾步遠的地方,突發奇想道:“飛段,你會因為什麽、而逃避殺戮?”


    水流從他們腳邊淌過,幾隻雁鳥隱入遠處的林海。


    .


    他的問題簡直莫名其妙,幾乎是叫這片空間一下子陰冷了幾個度。


    大背頭青年擰著眉不說話地沉默了一會兒,那雙紫色的瞳眸也由淺色的紫羅蘭漸漸變為陰霾的三色堇。


    “你這家夥,是在懷疑我對邪神大人的忠誠嗎?”


    被人用“逃避”這個詞眼問,這是觸及到了飛段的雷點,讓他感覺受到了非常大的侮辱。


    他說:“我已經說過了,殺戮是樂趣,是信條,從來沒有逃避一說,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小酒,說真的,你的問題已經讓我開始懷疑,該不該讓你進邪神教了……”


    他一點點將鐮刀的柄端握在掌心,尾部長長的繩子墜在他腰間。


    感受到那股直衝麵門的殺意,君麻呂有些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幅模樣。


    他並不懷疑飛段的殺機,但仍舊還是很困惑——


    多年以來,他一直被它所困擾著,直到剛才它再次被飛段所提及到。


    “有什麽,是讓邪神教的教徒放棄殺戮,丟下武器,罔顧性命也要得到的東西?”


    他注視著飛段鮮活生動的臉,心中的茫然並沒有因為問出問題而得到緩解,反而更嚴重了。


    “你……”


    即使是怒意蓬勃的飛段,在他反常的話語下也稍稍遲疑了一瞬,有些轉不過腦袋。


    “我不明白。”


    君麻呂更失落一點,霜白的睫羽落下來,在碧綠的濕潤的眼瞳底部投下細碎的影,他自顧自接著道:“我曾經……殺死過你的一個夥伴。”


    他抬起手,垂眸注視著微攏的五指,“就是這樣……我就在那裏等她,她從窗戶進來,望見我,就扔掉武器,朝我走過來。”


    因為是迴憶的原因,他說話的速度很慢,更像是喃喃。聲音低低的,輕飄飄的,沒有著落。


    “她的表情,很奇怪……當我碰她的臉……她就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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