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 太醫來了, 尉遲連赫見他們幫尉遲傲天上了藥, 又重新包紮了一番, 這才鬆了口氣, “三弟, 你可知是誰膽大包天竟然敢刺傷你?”


    “臣弟也不知是誰, 昨夜臣弟正在書房處理軍務,幾個帶刀刺客便破窗而入,行動極其迅速, 出手更是快如閃電……”話未說完,尉遲傲天寬闊的胸口猛然一震,一股鮮血噴灑在地上。


    鮮紅的血染紅了他灰白的唇, 讓他本就帶著隱隱殺氣、不怒自威的臉龐顯得更加詭異莫測, 就像生長在幽深山穀中的詭異怪樹,濃濃殺氣中蘊含著詭譎莫測, 讓人不敢靠近。


    “能訓練出把三弟傷成這樣還全身而退的帶刀刺客, 皇城中怕是隻有一個人能做到了吧?”尉遲連赫手緊緊攥在一起, 一臉憤慨。


    尉遲傲天咬著牙關, 沉默, 鮮血從他唇角和惡化的傷口不斷溢出來。


    尉遲連赫大喊:“還不趕緊替攝政王止血!”


    “不必了,皇上, 剛剛應該是淤血被逼了出來,是好事, 皇上不必擔心……”尉遲傲天捂著傷口硬撐著。


    尉遲連赫見昔日總是不怒自威, 宛若天神般的臣弟此時竟然如此脆弱,心中更是憤怒,“三弟,你先休息!朕現在就去找母後理論,好好問問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說完沒等尉遲傲天說話,尉遲連赫就已經急匆匆的衝了出去。


    ……


    尉遲連赫剛剛闖進薑太後的鳳祥宮,就被一股濃鬱的名貴熏香包裹,這座東耀最奢華的宮殿內到處都鋪著薑太後喜歡的富貴牡丹地毯。


    在太陽照耀下,這些地毯上的富貴牡丹越發顯得栩栩如生,就好像真正開在人眼前般。走在上麵不但十分柔軟,更像是走在一朵一朵盛開到極致的牡丹花上,可謂是步步生輝。


    想當年尉遲連赫才剛登基,薑太後就以新皇要祝賀她大壽為由,勞民傷財修建了這座氣勢宏偉的宮殿。


    宮殿房頂皆為琉璃金瓦鋪就,經陽光一照過來立刻金光四射,極其氣派,遠隔十幾裏都能隱約看到這座金殿。


    屋角高高飛起,再加上偏殿的延伸,遠看竟像是鳳凰的翅膀,鳳祥宮這名字就得名於鳳凰展翅欲飛。


    尉遲連赫穿過晶瑩的珠簾,又穿過一層霓虹軟紗,這才來到了薑太後麵前。


    薑太後卻像沒聽到尉遲連赫的腳步聲般,而她身邊跪著給她捏腿的宮女們也像沒看到尉遲連赫般,繼續輕手輕腳的給薑太後揉捏。


    保養得宜的薑太後已步入中年,古銅肌膚卻泛著明豔的光澤,化著濃妝塗著厚厚白色妝粉的臉也看不出任何細紋,在這張臉上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姿色。


    不同於年輕時的是,她頭上戴著象征權力的鳳冠,鳳凰細長的眼睛裏嵌著兩顆紅寶石,紅寶石散發出的光芒和鳳凰身上的金色交相輝映,越發將薑太後襯托的威儀無比。


    她此時正斜倚著,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思考問題。


    而她的躺姿讓她長袍上的金色火鳳刺繡完全展示在了尉遲連赫麵前,火鳳傲氣的神色似乎在譏諷尉遲連赫般。


    尉遲連赫眼前忽然浮現出尉遲傲天失去血色的剛毅麵龐,龍袍下的手緊緊攥起。他的皇弟為國連年在外征戰浴血拚殺,薑太後在這裏享受著無與倫比的榮華富貴,可就算這樣,他的母後竟然還想殺他的皇弟!這是何等的可笑?!


    “母後!”尉遲連赫單手放在胸前,給薑太後行了一個簡單的禮節,一聲“母後”沒變,不同於以往的是他越發不願意做這個女人弄權的工具、捏在手裏的傀儡了。


    龐大的鳳祥宮中無人發出任何大的聲響,尉遲連赫驟然大聲說話,簡直如同一聲驚雷響在了宮中。


    宮女們似乎早已習慣了尉遲連赫和薑太後相處的方式,見薑太後沒有睜開眼睛,於是悄悄躬身退了出去。


    薑太後睜開了眼睛,目光在尉遲連赫身上轉了一圈,又再次不屑的閉上了眼睛。


    “母後!朕有事想要請教母後。”尉遲連赫忿忿不平的大聲說。


    薑太後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十分不耐煩,“說吧。”


    “母後,一個人危害國之棟梁,該如何處置?”尉遲連赫強忍著心中不斷冒出來的怒火。


    薑太後銳利的眼睛倏地睜開,陰冷的掃了一眼尉遲連赫壓抑著怒氣的臉,忽然就輕輕笑了,“皇帝你今日是怎麽了?是糊塗了嗎?竟然跑到哀家宮裏來詢問這個?”說完她優雅而從容的撐起身子。


    “兒臣今日就想要請教母後!敢問母後,一個人危害國之棟梁,該如何處置?!”尉遲連赫憤憤的一瞪,他再也無法忍受薑太後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薑太後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看尉遲連赫的眼神就像在觀賞某隻有點樂趣的小動物一樣。


    “看來是太傅不稱職,連這種問題都沒有辦法給皇帝解答,竟然讓皇帝把有關政事的問題拿到哀家這兒來問了。”薑太後的薄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皇帝難道不知道後宮不可幹預政事這一原則嗎?”


    聽著薑太後陡然拔高的聲音,尉遲連赫心頭一沉,他怎麽都沒想到,薑太後竟然狡猾到用這種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就迴避了他的質問。


    “原來母後知道後宮不得幹預前朝政事?那母後為何要派人去刺殺三弟?”尉遲連赫惱羞成怒,“三弟為國出征連年血戰,從未叫過苦,也從未居功自傲過!這樣可以名留國史的功臣,母後你究竟為何要派人刺殺他?”


    見傀儡兒子一而再這樣無禮的質問自己,薑太後眼底終於閃過一抹不悅。


    可很快她的神情轉換成了驚訝,“攝政王被人刺殺了?皇帝你千萬要徹查清楚!”隨即,她那雙銳利的眸子冷冷盯著尉遲連赫,一臉威儀,“哀家不知道是誰告訴皇帝是哀家派人刺殺尉遲傲天的,隻是向皇帝進這種言的人,就該被殺掉!尉遲傲天乃國之重臣,更是我皇室中人,竟然有人居心叵測挑撥皇室中的關係,這種人啊,就是把他千刀萬剮了也不過分!”


    尉遲連赫冷哼一聲,心中更是憤怒。


    薑太後接著說:“攝政王常年征戰在外,又戰無不勝,難免有國外的奸細想要他的命,若是皇帝擔心攝政王的安危,不如下次出征的時候讓別的將軍去好了,這樣一來可以讓攝政王好好休息一番,免除性命之憂,二來也可以揚我國威,告訴其他國家,我國隨便派出一個將軍都可以打敗他們。”


    尉遲連赫見薑太後用官話把自己洗白的光明磊落,好一副憂國憂民為皇室著想的樣子,心中既無奈又鬱悶。


    可是現在,他也確實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讓薑太後親口說出真相了,麵對薑太後凜然的目光,隻覺得如有芒刺在背,心中也越發厭惡,“兒臣告退。”


    尉遲連赫一拂袖離開了鳳祥宮,而隨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薑太後的神情也越來越陰狠了。


    “來人啊,去把北宮大將軍叫來!”


    ……


    過了一會兒,隻見北宮勝扶了扶銀色假鼻子一路走進來,恭恭敬敬的站在薑太後麵前,“老臣拜見太後。”


    薑太後威儀的端坐著,塗著紅蔻丹的手指卻一下一下輕輕的敲擊起來。


    直敲得北宮勝心中發緊,和薑太後相識這麽多年,他十分了解她的小動作,她敲擊手指這是心中不爽的征兆。


    北宮勝低頭躬身,“稟告太後,昨夜攝政王的府上出了一件大事。”


    “何事啊?”薑太後嚴肅的看向他。


    “攝政王昨夜遇刺,今日穿著帶血的朝服來上朝,皇上看了之後十分心疼,將攝政王留下詢問,還讓太醫給攝政王重新包紮。”沒等薑太後說話,北宮勝咬牙切齒的補充一句,“老夫倒覺得,攝政王這是用苦肉計故意引起皇上注意,居心叵測!”


    薑太後不斷敲擊的手指總算停了下來,鋒銳的眸子裏全是陰毒,“既然如此,大將軍覺得應該如何做?”


    見她停止敲擊了,北宮勝這才頓了頓,試探著說,“老夫認為,攝政王之所以受到皇上的重視,是因為攝政王戰功卓越,可以為皇上征戰沙場,又是百姓們心中的戰神。一旦有人可以替代攝政王的話……或者說,讓攝政王連打幾場敗仗,就可以瓦解皇上對攝政王的信任。而削弱攝政王的兵權,降低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就能讓他再無能力和太後抗衡。”


    “大將軍說的替代攝政王的人,是指你自己,還是北宮以將軍?”薑太後逼視著他,北宮勝啊北宮勝,你這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哀家是要和你聯手對付尉遲傲天,而不是給自己培養另外的對手,將來這東耀的天下隻能是哀家說了算!


    北宮勝心想,“薑露,再怎麽說,沒有老夫你能有今天?老夫把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小以可是你的親外甥,為什麽就是不能幫他一把?上次算計你外甥出征天澈的事還沒找你算賬,把老夫惹急了,就讓你的秘密重新見見光!”


    可這話他卻哪敢說出來,隻見他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繼續說,“其實……前麵幾個方法都不是立即見效的辦法,攝政王功高震主,若是不把他除掉,國將不安,你我都將後患無窮!請太後做主,將攝政王的勢力根除掉,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願意聽從太後調遣!”


    薑太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就對了,今天皇帝還問哀家若是有人想要危害國家,該怎麽辦?既然皇帝不懂,大將軍你也該教教他了,畢竟皇帝年輕不懂事。”


    北宮勝連聲稱是,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薑太後昂起頭,臉上的狠笑越來越濃,既然尉遲傲天這頭蠢蠢欲動的狼已經開始行動了,那哀家就該把他徹底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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