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鳳祥宮迴去後, 尉遲連赫壓抑著滿腔憤慨, 來迴踱步, “三弟, 是朕無能, 朕去找母後, 沒有質問出結果來, 還被母後壓了好幾頂帽子在朕的頭上!”


    尉遲傲天鷹眸一凝,其中隱約有幾分陰厲危險的味道,但馬上就不見了, 他強撐著身子就要站起來。


    “三弟,你這是做什麽?”尉遲連赫要扶他坐下。


    尉遲傲天還是堅持拱手道:“能有皇兄如此關心臣弟,臣弟雖死也在所不惜。”


    “你瞧你……”尉遲連赫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緊緊握住尉遲傲天的手, “咱們兄弟同心,你又何必說這些見外的話?”


    在和尉遲連赫聊了一會兒邊疆形勢後, 尉遲傲天還是堅持要迴府休息。


    “你迴府休息也好, 安靜一些, 宮中總是難免有閑人來打擾。”尉遲連赫說著, 對他身邊的大太監吩咐, “去找人把朕的玉輦抬來,在裏麵放一個暖爐!”


    “皇兄實在是太抬愛臣弟了。”尉遲傲天心中微暖, 刀斧劈就般的臉龐上麵色卻仍然冷冽。


    不過尉遲連赫早就已經習慣他這個一直冷著一張臉的三弟了,勾唇一笑道:“你可是朕的親弟弟, 朕這個做兄長的怎麽能讓你受寒?你這次受傷不輕, 迴去後一定要好好休養,朕會經常派太醫前去為你診治的。”


    尉遲傲天見玉輦已經來到了殿門外,便對尉遲連赫道謝一番之後,被太監攙扶著上了玉輦。


    ……


    林瑤遠遠看著尉遲傲天被鑲著金龍的玉輦抬進王府,她眼睫低垂,大腦卻快速轉動著把所有事情串聯在一起,終於明白以尉遲傲天的身手昨晚為什麽會被刺客刺傷,今日為什麽又要拖著受傷的身體上朝了。


    “血止住了,傷就好得快。”


    昨晚這話隻當是他開玩笑,不止血包紮、放任傷口惡化也隻是不當迴事,如今想透徹了,卻是一身冷汗。


    轉眼間,玉輦已經來到了尉遲傲天的寢殿外,早已等候在旁邊的羊佗見狀走上前去,將尉遲傲天扶下玉輦。


    隻見尉遲傲天古銅色的肌膚上卻泛著死亡的灰白色,羊佗無法扶穩他,林瑤立刻走上去扶住尉遲傲天的另外一個胳膊,兩人合力將尉遲傲天扶進寢殿,伺候著他在榻上躺下。


    林瑤無意間觸碰到尉遲傲天的手,發現尉遲傲天的手冰涼得厲害。


    “羊大夫,王爺的手冰涼得厲害。”林瑤有些擔心的看向羊佗。


    羊佗將手搭在尉遲傲天的手腕上,重重歎了一口氣,可他很快又恢複了尋常的神情,“王爺的身體經過宮中太醫診治已經大有起色了,別擔心!”


    林瑤知道羊佗這是在暗示她,會意點點頭,“現在王爺的手已經迴暖了,可能是剛才王爺在路上受了顛簸吧,再加上王爺受了重傷身體虛弱,手才冰涼的。”


    羊佗滿意的點點頭,“你去把門關上,老夫說做什麽就做什麽。”說完,就將尉遲傲天身上的朝服、白衣一件件脫了下來。


    林瑤早就對這男人的裸/體免疫了,此時她沒有半點別的女孩兒在突然麵對男人裸/體時的羞澀、尷尬,很迅速的轉身,將殿門關上,迴到了羊佗身邊。


    “將一排左三的抽屜拉開,將裏麵的藥粉取出來,”羊佗急聲命令道,“再去吩咐廚房,燒一鍋熱水端進來!”


    林瑤取出藥粉,遞給他,然後快速跑了出去。


    廚房本就有現成的熱水,聽到林瑤說羊佗需要熱水,端水侍女急忙跟在林瑤身後把熱水端了過來。


    為了保險起見,林瑤並沒有讓端水侍女進門,她接過端水侍女手中的銅盆,進了尉遲傲天的寢殿。


    林瑤發現,羊佗不知何時已經將尉遲傲天身上的紗布全部剪掉了,血肉模糊的傷口呈現在林瑤麵前,這傷口她昨晚親手處理過,已經是完全不一樣的狀態,她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往後瑟縮了一下。


    羊佗將衝好的藥粉給尉遲傲天服下去,然後看向林瑤,“你機靈又利索,敢給王爺衝洗傷口嗎?”


    “行!”林瑤點點頭。


    羊佗轉身給尉遲傲天重新配藥去了,這時躺在榻上的尉遲傲天忽然皺起了眉頭,他手抬起竟然緊緊抓住了林瑤纖細的手腕。


    林瑤心中一驚,她扭頭一看,這才發現尉遲傲天並沒有醒。


    她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的看著尉遲傲天,看著他濃眉微皺、蒼鷹一樣深邃銳利的雙眸輕闔、高挺的鼻梁、薄唇略帶淡漠傲氣的弧度、剛毅的下巴、古銅色的肌膚……這張臉猶如雕像般完美,又帶著些多年征戰沙場的滄桑感和嗜血之氣。


    想起這個男人總是無比堅毅卻又冷漠的神色,林瑤心中一凜,也是心中一動。


    就在這時,羊佗拍了拍她的肩,林瑤這才迴過神來,趕緊將棉巾沾濕,幫尉遲傲天認真的一點一點清理起了傷口。


    盡管傷口不是很長,可受了這麽長時間的折騰,尉遲傲天的傷口已經惡化潰爛,深到了無法形容的地步。


    而這個嚴重的傷口恰好在接近心髒的位置,所以林瑤的動作十分謹慎,不到一盞茶時間,她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水了。


    “傷口必須清理幹淨!”正忙活著,羊佗的聲音嚴肅的傳來,“王爺傷口上的藥和他服用的藥藥性相衝,如果不清理幹淨的話,必定會產生相反的效果。”


    林瑤心中一揪,更加認真細致了,好在尉遲傲天很配合,始終隻是緊緊咬著牙關,一動未動。


    再看到尉遲傲天唇角幹涸的血痕時,林瑤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既然羊佗說尉遲傲天傷口上的藥和他服用的藥相衝,那就說明,他是故意服用相衝的藥讓自己吐血的,這太可怕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林瑤才徹底清理幹淨傷口,站起來後,才發覺自己早已經腰酸背痛、頭暈腿麻。


    在羊佗把配好的藥粉敷在尉遲傲天身上後,兩人又合力把早就準備好的紗布纏在了尉遲傲天的傷口上,林瑤又幫羊佗把寢殿裏的血跡和汙水清理掉,這才端著銅盆離開。


    在林瑤轉身走出寢殿的那一刻,一直緊緊閉著眼睛的尉遲傲天輕輕睜開了眼睛,凝視著林瑤的背影直到走出他的視線,羊佗在一旁默默的看在眼裏,隻是默不作聲的站在一邊。


    ……


    剛迴到自己房間,林瑤就被一道審視的目光反複打量起來,緹婭眯著僅存的右眼一瘸一拐走了過來,將倒好的茶遞給林瑤,“瑤兒你怎麽出去了這麽久?”


    由於容貌可怕,緹婭出去時總會被人議論紛紛,或是譏笑或是驚唿,時間一久她也就不願意再出去麵對別人異樣的眼光,日日在房間裏等林瑤迴來,脾氣也變得愈加多疑和古怪。


    林瑤輕抿一口茶,解釋,“是這樣,尉遲傲天昨夜被人刺傷了,今天傷口惡化,羊大夫留下我搭把手,給他清理傷口。”


    “你,瑤兒!你為什麽不趁機殺了他!”緹婭沙啞的喉嚨發出嘶喊,滿臉密密麻麻的疤痕此時更是全部繃緊,越發猙獰。


    林瑤本想試探著說些心底的想法,見緹婭這樣激動,話到嘴邊停住了。


    她歎了口氣,拉住緹婭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凳子上,“我知道你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可是對付尉遲傲天這種人,動手不代表能得手,貿然動手非但不能殺掉他,我們反而會被搭進去。”


    林瑤見緹婭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憤怒轉為猶疑,繼續說,“尉遲傲天身手不凡,城府極深,又如此決然,你說他昨夜怎麽會被刺客刺傷?”


    “你是說,他這是演了一場苦肉計?”緹婭的手微微一顫。


    林瑤點點頭,“他這個人很可怕,為了引起皇上的重視,來達到他的目標,他先是故意讓那些人刺傷他,然後放任傷口感染潰爛,甚至不惜吃藥性相衝的藥引起自己吐血,以至於傷口徹底惡化。”


    “對不起,瑤兒,剛才是緹婭魯莽衝動了……”緹婭渾身顫抖著,發出憤恨不甘的低泣,“可是!親人被殺國破家亡,又被打入十九層地獄容貌全毀,成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怪物!這一切讓緹婭如何能不恨?”


    林瑤將緹婭圈入懷中,輕輕撫摸她瘦弱的脊背,“別難過了緹婭,我會一直保護你的,我答應你,我……不會放棄仇恨。隻是我們的能力實在是太弱了,要想報仇必須找個一擊即中的機會,否則必定會功虧一簣。”


    緹婭含淚點頭,“好,瑤兒,以後緹婭都聽你的,今天實在是太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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