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難道也是東耀人的軍營?不祥的感覺掠上蘇亦傾的心。


    城郊有不少東耀人的軍營, 剛才天太黑, 林惜沒看仔細, 一看有燈火了就跑過來。此時聽蘇亦傾這樣一說, 頓時頭皮一陣發麻:“軍營……”


    “什麽人!敢私闖將軍的營帳!”這時幾個巡邏的東耀兵舉著火把跑過來。


    蘇亦傾順手拿起桌子上的衣物, 剛才快速環顧了這頂帳篷內的擺設, 發現能順手牽羊的除了一個舊藥箱隻有這幾套女子衣物了。


    之後見林惜嚇愣了, 蘇亦傾連忙說,“愣著幹什麽!快跑啊!”


    兩人狼狽的向外逃去。


    出了營帳,火把的光映紅了她們的臉, 兩人沒命似的逃,林惜驚恐的迴頭看看這些東耀兵是否就快追上了,卻一眼看清了士兵們中間那人。


    他是一個很溫暖俊朗的男子、劍眉星目, 士兵們喊他將軍, 林惜與將軍四目相對,腳步不由得慢了些。


    蘇亦傾腳下卻一刻也沒停, 無法自保的情況下她可顧不上林惜, 快速向前跑, 眼看兩人距離越拉越開, 士兵們離林惜越來越近。


    “別追了!就是兩個過路的姑娘, 讓她們去吧。”這句話說完,將軍首先停下步子。見他沒繼續追究的意思, 士兵們也就跟著停下了,任由她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這軍營其實是北宮以的駐紮地, 從天澈凱旋迴朝後北宮以就擁有了自己的軍營和軍隊, 盡管他的誌向一直是軍醫,而並非當什麽將軍。


    但這些是北宮勝強加給他的使命,容不得他拒絕。畢竟北宮家在軍中的勢力和威望若想與尉遲傲天抗衡,還得靠後生可畏。


    ……


    “蟲吃鼠咬,破衣爛襖一件……”


    “什麽什麽啊。拜托,你睜大眼睛看看,這套衣裳是新的,和我們身上穿的新衣一樣!”


    當鋪老板輕蔑的打量了幾眼林惜,“也不看看你自己值幾個錢,你身上穿的就一定是好衣裳了?一句話,愛賣不賣,不賣趕緊滾,別妨礙我做生意!”


    “你怎麽罵人呢?”林惜剛想說我們不賣了,被蘇亦傾打斷。


    “賣,還不行嗎?快給我們銅錢。”蘇亦傾冷冷說道。


    出了當鋪門,林惜再也忍不住,“傾兒,你剛才沒聽見嗎?他侮辱我們!”


    “那又怎樣。在你沒有地位的時候,麵對侮辱隻有忍耐。”這時地上一隻小蟲子爬過,蘇亦傾瞥了一眼,“低等的人就像爬在地上的蟲子一樣,別人踩了你,你又能怎麽樣?”說著腳下狠狠一使勁,那小蟲子頓時被踩的稀爛。


    再弱小也是生命,林惜不認同的皺皺眉。


    “哼,說起來都怪你。沒看清那是軍營嗎,我們差點又落到了東耀兵手上,我的計劃就全完了!”蘇亦傾說著卷起袖子,白皙纖細的手臂空空的,“逃的時候瑤兒送的鐲子還弄丟了,那鐲子要是拿去賣了,可比幾件破衣服值錢多了。”


    “什麽……你想賣掉瑤瑤的鐲子?”林惜急了,“我們都還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瑤瑤,她送的東西不該一直珍惜嗎?”


    “好笑!什麽身外之物不能賣?再說了,賣了也比丟了好,不是嗎?都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林惜撅了撅嘴,沒再接話。


    盡管和蘇亦傾相處時常有種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但她還沒能看出蘇亦傾是個多麽陰狠自私不擇手段的人。


    一波三折,兩人終於穿戴一新,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了東耀都城的街上。這一天宮中派來的人正在挑選祭品,放眼望去街頭巷尾全是上了年歲的人和孩童在走動,連集市都早早關門了。


    這些人索性挨家挨戶的搜,把百姓的家門撞得砰砰直響,闖進百姓家裏把漂亮的年輕人直接扛出來,漸漸的哭喊咒罵聲一片,這動靜堪比尉遲傲天血洗北溯小鎮那天,就差沒屍橫遍地了。


    蘇亦傾深吸一口氣,拽著林惜向那群兇神惡煞般的人走過去。這群人正在捆綁一個姑娘,這姑娘掙紮的最兇,還咬了其中一人的手。


    “求求你們不要帶走我的柔兒,她不漂亮,聖神不會喜歡她的……”眼看粗繩緊緊捆上了姑娘的身子,姑娘的奶奶在一旁不停哀求著。


    “去你的!”一個人煩了,對準老人的臉一刀砍過去,直接把她重重的砍翻在地。


    “奶奶——”姑娘大聲哀嚎一聲。


    老人的臉上頓時鮮血淋淋,圍觀的人扶住她,大家都實在看不過去了,滿腔憤怒的看向這群人,“你們……簡直是群強盜,強盜啊!”


    這時,這群人中間一個膚色極其白皙細膩的大太監昂著頭,“呸”了一聲,“你們才是群刁民,哭天喊地的想造反嗎,給太後娘娘選中獻給聖神,應該是你們孩子的榮幸!”


    這便是薑太後最寵信的陽公公。這陽公公五官並非出類拔萃,但擅長溜須拍馬,還有一身白皙細膩如女人的好皮膚。


    俗話說缺什麽補什麽,傳聞薑太後年輕時五官極美又能歌善舞,就是膚色遠不如涵妃白皙飽受先帝冷落,所以對膚白的異性有獨特的偏愛。


    “公公說得對!我們既然都是聖神的信眾,能給太後娘娘選上侍奉聖神,就是神聖而榮幸的事,哭喊吵鬧是否太不識抬舉?”蘇亦傾突然大聲說道。


    這話成功引起了陽公公的注意,他走過去,打量起蘇亦傾和林惜,隻看了幾眼,眼裏已是說不出的滿意。


    陽公公翹起蘭花指指向蘇亦傾,“這美人兒倒很識大體,就是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接受這份榮幸?”


    “願意。”百姓們的紛紛議論中,蘇亦傾沒有任何猶豫,主動張開雙臂。


    林惜也麻木的張開雙臂,任由這群人捆起來。隻是在這瞬間她有點後悔了,因為腦海裏忽然閃過了林瑤的笑臉,除此之外,還有那個俊朗的將軍,盡管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原來這世界上還有很多可以眷念的東西。


    ……


    其實蘇亦傾硬要拉上林惜,隻不過覺得一旦計劃失敗了,就算死,黃泉路上也要拉上一個人陪著。


    所有的祭品在獻給聖神前都會受到最好的待遇,蘇亦傾在宮中吃得好穿得好,她越發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富貴險中求,這種養尊處優的日子才是她夢寐以求的。


    至於林瑤送的那鐲子,林惜又念叨過幾次,蘇亦傾可毫不在乎了。鐲子丟了有什麽,若真能住進這東耀後宮,隨便一隻賞給下人的鐲子都能比林瑤給的那隻好。


    半個月後。


    尉遲連赫作為皇帝來檢視這些祭品了,而這次尉遲傲天也跟來了,一起跟來的還有林瑤。


    自從迴到攝政王府,見尉遲傲天並未為難自己和緹婭,林瑤倒也安分了一段日子,照顧尉遲傲天的日常起居。至於報仇的事究竟是機會沒找到,還是已經厭倦了那種膽戰心驚,或是別的原因,連林瑤自己也不清楚了。


    “不好,她怎麽和攝政王在一起。”檢視過程中林惜一直規規矩矩的低著頭,蘇亦傾眼睛的餘光卻一早就看見了尉遲傲天和林瑤。


    她擔心被這兩個人認出來壞了大事,盡量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朕勸不住,母後執意如此,待選祭品們被強行抓來,反抗中還出現了其他人死傷,在民間弄出了很大的民怨,朕愁啊……”尉遲連赫眉頭緊蹙。


    “還望皇上對都城百姓及時安撫,以免出現動蕩不安的局麵。”尉遲傲天說道。


    尉遲連赫煩躁的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汗珠,“三弟,你知道嗎,朕幾次想直接鎮壓百姓,但朕不忍!這次本來就是母後不對,朕的百姓們苦,這才剛安居了幾年啊……”


    “皇上別急,臣弟已連夜擬好奏章,一份呈上,另謄抄了一份下達軍營,該怎麽做都在裏麵。”尉遲傲天不帶一絲情緒,語氣沉穩而冷靜,“不到必要的時候,勿對百姓出動軍隊。”


    “多虧三弟了,這次的事希望三弟別怨恨母後才是……”


    “怎麽會。”尉遲傲天還是讓人看不出情緒,“皇上也不必過於自責,太後這次是在和臣弟鬥氣,必定是臣弟做的不好,又惹太後生氣了。”


    尉遲連赫忿忿不平,“怎麽能怪三弟!這些年三弟連年在外征戰立下汗馬功勞,母後卻一再針對三弟,越發過分!三弟總不放在心上,可一提起來,朕就很憤懣!找個時間,朕得好好和母後說說這事了!”


    麵對這些祭品,尉遲連赫隻是隨便看看,但尉遲傲天卻是一個個的認真檢查。當走到蘇亦傾和林惜麵前時,他突然停下腳步。


    “抬起頭。”這聲音低沉的淡淡的,卻如同冰冷的刀子劃進人心。


    蘇亦傾忐忑的順著黑色皮靴往上看,是那雙銳利的透著兇光的鷹眸,她渾身一顫,同樣嚇得瑟瑟發抖的還有林惜。


    不容她倆躲閃,尉遲傲天直接說道,“陽公公,本王認得這兩個人,她們是北溯的俘虜,身心不潔,根本不配做祭品。把她們獻祭,怕是聖神會發怒吧。”


    “這……攝政王,是咱家疏忽了!既然如此,把她們交還給攝政王處置吧。”陽公公說著翹起蘭花指,指向蘇亦傾和林惜。


    “不要!陽公公饒命啊!不要把我們交給攝政王!”蘇亦傾拚命掙紮。


    “來人啊,把她們押下去,關進十九層地獄!”尉遲傲天吼道。


    “不要!”


    這時,林瑤突然衝出來,跪在尉遲傲天麵前。


    “不要!奴婢求攝政王,饒恕她們吧!她們是奴婢在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兩個親人了,求攝政王饒命!”


    尉遲傲天的眸子閃了閃,認識林瑤這麽久,這還是她第一次以如此低的姿態哀求他。


    蘇亦傾絕望中仿佛重新看到了一絲希望,頓時大喊,“瑤兒……瑤兒救救我們!求求你!你要救我們啊!”


    “求攝政王饒命!”林瑤雙眸含淚望向尉遲傲天,“奴婢知道攝政王有一顆寬容仁慈的心,自從天澈迴來就一直沒責罰奴婢和緹婭,不是嗎?這段時間奴婢知錯了,一直安安分分伺候攝政王,今後也是!隻要攝政王能饒恕她們,奴婢今後什麽都聽攝政王的!”


    尉遲傲天走過去,看似要把她扶起來,卻在她麵前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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