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賈詡能知曉光祿勳府邸花銷異常,那麽不出幾日,尚書台也會完全得知消息,然後送到董卓麵前。荀彧和戲忠不能再住在光祿勳府,甚至,不能再留居洛陽。


    西風凜冽,劉辯穿著厚重的巡邏盔甲,立在院中,看士兵們唿喝著搬運箱子。然後,身後傳來踢踏的軍靴踩地聲。


    他對於這種聲音很是敏感,以前是他的舅舅,後來是袁紹,如今則是董卓。甲胄的叮嚀碰撞以及軍靴獨特的踩踏聲迴蕩在深宮中,如幽魂一般。戰場上浴血的護甲,不知不覺,早已染上權力的毒。


    “臣即日便會啟程,”曹操的嗓音很有辨識度,語氣也是十足適宜,調侃與威嚴拿捏得體。“荀尚書隨軍隊一同上路,到達河內後,臣會派人送他入幽州,保證他的安全。”


    劉辯偏頭看他,微微頷首,“曹校尉行事,朕放心。”


    當夜,荀彧和戲忠迴光祿勳府收拾了細軟,領著天子髦節和詔書,就隨著曹操的校尉軍上了路。


    劉辯和楊修故技重施,握著長戟跟在巡邏軍後方,在街道徘徊片刻,趁機溜迴了宮。


    李義急得團團轉,見二人好不容易迴來,忙命人準備熱水。楊修換了衣裳去尚書台點卯,一臉正經,仿佛今天偷溜出去的事情並不存在。


    董月娥事先在太尉府留了信,董卓卻沒有多餘的動作,劉辯百無聊賴地繼續枯燥的生活。


    上午和楊修去學宮聽學,他懵懵懂懂,楊修倒是口若懸河,被誇獎了無數次。下午則去武場鍛煉,經過一段時間的紮馬步,如今他已經開始練習簡單的劍術。張遼特地尋了把普通的劍給他,沒有過多的修飾,就是戰場上最常見的武器。


    “中郎將最近在忙些什麽?”


    劉辯卸了力,將鐵劍倒扣著垂下,隨意地倚在一旁,同張遼說道。


    張遼卻也不解地搖了搖頭,“中郎將已經許久未來了。”


    劉辯目視著整齊的列隊,皺眉迴憶著前世的事情。這個時間點,貌似是何太後下葬的日期,董卓命人打開了先帝文陵,然後趁機擄掠盜取了其中的陪葬珠寶。


    鐵劍一沉,他突然想起尚書台對會稽來信的重視。前世何太後被董卓逼殺,這輩子她卻心力交瘁遁入道觀,並無安危之憂,莫非董卓是在找尋何太後的下落?而呂布很久不露蹤影,是不是奉董卓之令在探索陵寢?


    細思恐極,劉辯深唿一口氣,將鐵劍反推進張遼握著的劍鞘內,揮揮手先行離去。


    文陵位於洛陽西北,他急召了李成去詢問陵園守衛,卻未發現有什麽異樣。


    隻不過,近來洛陽城內有流言彌漫。


    起因是一個樵夫在山間砍柴,時逢下雨夜宿荒寺,卻在子夜時看見山間有鬼火出現,還有響徹山穀的盔甲錚鳴聲,嚇得他當即跑下了山。


    下山後,他告知了鄰裏,沒想到越傳越玄乎,最後竟然變成了漢室先祖令鬼兵迴來,向國賊董卓索命來了。


    楊修將最近的流言告訴劉辯的時候,他噗嗤就笑出了聲,將案幾拍得啪啪作響。可笑著笑著,揚起的唇角突然就撇了下去,眉眼深沉。


    “命人去詢問那個樵夫,然後去山間察看察看。”


    -


    十月中旬來得也快,王司徒壽宴自然是群臣匯聚,百官相應。


    司徒府高大寬闊,門口的兩座石獅威風凜凜,還有侍人在門兩側迎客。一大清早,就迎來了一架質樸的車輦。


    掀開半個簾角,隨行的黃門當即上前稟告,王允得到消息忙親自來迎。


    木階被搬到與車輦齊平的地方,劉辯一身月白常服,就著黃門的攙扶踏著木階就下了車輦。


    “陛下。”


    王允垂首行禮,劉辯笑吟吟地將他扶了起來。


    天色尚早,就算是壽宴,也要等到午時才會來人。趁著清早人少,劉辯當即就翹了課,先來司徒府坐坐。


    白貂從他的袖口中鑽出來,圓不溜秋的黑豆眼好奇地打量著府中景色。


    “臣還有要事,就讓小女領陛下在院中逛逛。”


    雖是壽辰,但王允也不會浪費時間,更別提董卓步步緊逼,他手中的事務多得數不過來。


    劉辯迴首一看,從王允身後走出個貌美的女子來。她身段柔軟,微微伏身行禮,煙粉色的裙裾隨即散在地上,如盛開的花簇。


    饒是在皇宮看慣了美人的黃門和侍人也偷偷睜大了眼,劉辯懷裏的阿九更是尾巴甩得飛起,就差要貼上去了。


    劉辯掐住白貂的後頸,將她喚了起來。低垂的眉眼也擋不住昳麗的容顏,稍一抬首,美目流轉,驚豔得院子裏的花都失了顏色。


    “汝喚何名?”


    “民女貂蟬。”


    她的聲音也是婉轉悅耳的,劉辯卻驀然想起係統的任務,“嬋之夢”。莫非就是她?


    “你是王司徒的女兒?可朕好像並未聽說過?”


    支著白貂軟綿綿的肚子,劉辯順勢捋了捋它的皮毛。貂蟬跟在他的身後,兩人沿著司徒府轉了一圈,侍人就遠遠墜在後麵。


    “民女原是宮中歌女,十常侍作亂之時,出宮逃難,被司徒大人救迴府中。因與司徒大人已故之女容貌相似,而被他收為義女。”


    她嗓音清越,說起話來很是舒服。


    二人走著走著,就到了庖廚。


    “朕今日起得早,還未用食。”


    貂蟬怔楞地看了看他調皮的神色,用寬袖掩唇而笑。“庖廚繁忙,怕驚擾了陛下,就由民女去傳膳吧。”


    她步履婀娜地走開,劉辯跟在侍人身後,準備去偏廳等著用膳。可剛走了兩步,就有一隊捧著酒器的侍人迎麵走來。


    她們低垂著頭,目不斜視,見人就行禮,甚是規整得體,似乎特意訓練過。王允與曹操的話還縈繞在耳邊,不過劉辯至今還未得到什麽消息。


    想來,王允暗中聯結諸臣,但是不打算將他牽扯進去。


    “慢著。”


    一聲令下,打頭的侍女當即繃緊了麵皮。劉辯挨個觀察過她們的神色,然後從捧著的漆盤上拿起一個酒杯。


    這些酒杯都是漆製的,繪著奇異的神獸紋路,表麵看來是完全一樣的套杯。可等劉辯一個接一個看過去,終於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他細細地摩挲過神獸星點般的眼珠,然後發現,每個酒杯上神獸的眼珠角度好像各不相同,或上揚或下垂,甚至有的靈動異常。


    “這是今晚用的酒器?朕怎麽看著不太幹淨?”


    侍女們急忙將漆盤平舉過頭頂,拜伏下來請罪。


    “好好清洗,別誤了司徒的壽宴。”劉辯並未再為難她們,將漆杯放迴後,就揣著若有所思的白貂走了。


    -


    [嬋之夢,來了。]


    【你是說,貂蟬就是隱藏劇情的關鍵人物?】


    劉辯手一鬆,阿九平穩地落在了檀幾上。


    [不然還能有誰,兩輩子加起來我可就見過這一個蟬。]


    白貂舔了舔爪子,也跟著點了點頭,然後就懶洋洋趴在案麵上,環視著大廳內部。


    貂蟬陪侍,劉辯用膳用得很是歡快,時不時還能扒出些王司徒的小秘密。


    “王司徒真的劍術高超?”


    他有些稀奇地看向貂蟬,嘴裏還緩緩咀嚼著豆羹。


    明媚的女子自豪般地連連頷首,“義父誌士之年,崇慕衛霍二位將軍的威猛和氣度,飽讀詩書的同時還習武強身,終練就成文韜武略雙全之才。”


    “就算是如今上了年紀,還堅持每日練劍呢。”


    劉辯望進她眼底,驕傲的眸光比外麵的陽光還要耀眼。


    “那你有什麽願望嗎?希望王司徒延年益壽?”


    他不露聲色地問了出來,貂蟬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麽,羞澀地斂眸笑了笑,“民女自然是希望義父能達成心願,沒有遺憾。”


    王司徒能有什麽心願,劉辯看著廳內的擺設,了然於心。


    他要的,自然是董卓被除,漢室中興。


    午時有幾位官員送來了禮品,卻並未擺太大的宴席。而等到申時,已經沒有事務的群臣們則陸陸續續來到了司徒府。


    董卓就是在這時,領著呂布到來的。王允見客人多了起來,特地在院中設了座,安排了歌舞。劉辯列在位首,貂蟬陪侍在他身側,姣好的麵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女貂蟬善舞,可為各位助助興。”


    案上的瓜果和茶酒都是新鮮的,劉辯咬了一口,目光在神色各異的諸臣間徘徊。董卓看見他,本來臉色沉了下來,眼有怒火。可當貂蟬緩步走到中央,俯身起勢時,他的眼中也隻容得下那絕色的身影了。


    貂蟬的舞姿起勢便生風,柔軟的腰身十足有勁,寬袖的幅度也撩得恰到好處。風一吹拂,木芙蓉的花瓣便迎風飛舞起來,給她的舞姿添了天然的香風。


    “好!司徒之女果然是真絕色!”


    諸人皆露出驚豔之色,而她一舞畢,天色也黯了下來。


    淅淅瀝瀝的雨點開始掉落,眾人忙往廊下跑,劉辯吞下嘴裏的食物,也跟著起了身。李義慌忙用絨麾將他完全蓋住,接著將他往廊下帶,可劉辯被絨麾徹底遮住了視線,腳步也亂了起來。


    然後,劉辯就與一人突然相撞。


    那人身軀魁梧,硬生生將他撞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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