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紈素放在裙子口袋裏的手機鈴聲將她叫醒時, 已經是下午一點半鍾,上班時間到了。


    鈴聲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勉力眨著疲累不堪的雙眼聽得並不真切。要不是手機除了鈴聲還有震動, 她可能會一直在這舒適的躺椅和午後慵懶的陽光裏睡下去。


    終於在不勝其煩的鬧鈴聲中朦朧醒來時, 卻發現身上多了件衣服。


    白紈素猛然坐起身, 拿起身上蓋著的衣服細細一看, 是一件對她來說寬大的灰色男士西裝上衣。


    誰的衣服?她四顧無人,隻得撿起衣服仔細端詳。這牌子她認識,她自己的大款日記裏就有,是個高端定製的奢侈品牌, 時代廣場有專櫃。


    小心翼翼湊到鼻尖聞了聞,陌生的氣息, 還有股男士淡香水的味道,果木香調。


    鍾楚寰是不用香水的,他身上的香味她已經很熟悉了。


    40樓不是一般人會來的地方, 這件衣服是誰的,答案顯而易見。白紈素轉頭四顧,大廳依舊空無一人,他來過,並且早就離開了。


    “本市新聞,時代廣場附近的森林大酒店發生一起高墜事件,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初步排除他殺。據知情人士透露,死者是一名年輕女性, 前知名女主播,現為影視公司女高管。兩年前……”


    白紈素帶著那件西裝返迴一樓大廳,一樓的液晶顯示屏上正播放著本市的娛樂新聞。


    “你聽說沒?這是被新麗睿影視的老板包養的那個,以前是他們公司的總監。”前台小姑娘一邊看娛樂新聞一邊和其他部門的女職員閑聊,話卻飄到了正好路過的白紈素耳朵裏。


    “這個女的真慘。據說被包養了幾年,替他們老板做了不少事,什麽避稅啊,拉明星皮條,又髒又亂。外麵不知道她,圈子裏的名聲早就臭了。上次喝醉酒胡言亂語那個爆料你們看了沒?據說都是真的,這事威脅到了他家老板的名譽,她就被軟禁了,根本不讓她見外人,這兩年幹脆人間蒸發。據說她那時候精神就有點不正常了,難怪會跳樓。”趴在前台邊上的女職員一張八卦臉,說得是有鼻子有眼。


    “這就是活該。現在這行業裏漂亮女孩子那麽多,還都很虛榮。想紅、想當明星、想要錢和權,正好圈子又亂,靠碰瓷大老板上位,一夜之間烏雞變孔雀的還少啊?都是你情我願。”


    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前台姑娘繪聲繪色:“為了撈不惜一切,最後都死在想要一個名分上。她們以為自己是為了愛情,但圈子裏的名流和大老板那是絕對無情,除了心甘情願被他們玩、利用,一旦做出一點點有損他們名聲的事來,立馬給你來一個六親不認,斷了他們的命根,讓你從人間蒸發都是有可能的。”


    “這在咱們行業多正常啊,兔子愛吃窩邊草。”方才那女職員嘻嘻一笑,“這事兒在咱們公司就沒有過?就那誰……”


    她四下偷偷看了看,確定沒有可疑的人,才又開了口:“原先是秘書團隊的,後來不是升上去了,去了人力嗎?人就是靠碰瓷睡上去的,被大老板包養,據說還給買了別墅。”


    年輕些的小姑娘睜著一雙好奇眼:“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咱們大老板名聲一向挺好的。”


    女職員市儈地笑了,字正腔圓地嘲諷:“別逗了,大老板哪個沒有小三小四啊?對外形象那都是人設!那女的早離職了,聽說出了事,在錢上頭手很髒,被人查出來賬有問題。不知道是關起來了,還是抓起來坐牢了,反正這兩年消失了。”


    到底是年紀大些的姑娘想得多:“你們說她做的事,是真的手髒還是替人背鍋啊。”


    “誰知道呢,不能深究。哪家公司沒點這種事,她自己也很髒,幹幹淨淨的人會靠睡上位?出了事,大老板都會把自己擇幹淨,讓這些愛慕虛榮的撈女自作自受。”


    白紈素默默聽著,深吸了兩口氣,臉色極度難看。


    她們說的應該就是李曉依。這印證了白紈素的一切判斷,也印證了那本日記上記載的一切……李曉依的確是被魏璿包養了,最後還出了事。


    想到娛樂新聞上那位跳樓的女主播,以及同事們說的“見怪不怪”……姐姐的背後,會有個這樣的故事,她會有個這樣的結局嗎?不可思議!


    可她姐姐林紈怎麽可能是這種人。她會是她們嘴裏做壞事的撈女、不惜一切代價上位的壞女人?


    她對姐姐的記憶,從來就是溫柔又純真。讓一個溫良的女人判若兩人,除非跟那個女主播一樣,是為了她以為的“愛情”。


    白紈素把那件衣服憤怒地丟進了接待室的儲物櫃,冷冷地盯著那關緊的櫃門。


    她為此處心積慮,沒想到這一步走得竟然這麽快。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姐姐,等我。我終於離你又近了一步。”


    **********


    下班時間,白紈素意外地沒有先上樓去收拾東西,直接來到了地下車庫。


    她今天心情欠佳。無意中聽了同事們對李曉依的非議之後心裏有氣也撒不出,一下午都躲在接待室裏揣著怒火,胡思亂想。


    鍾楚寰出現在地下車庫時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在樓上看不到她,他幹脆直接來到了地下車庫,她果然在,隻是小臉蒼白,耷拉著嘴角。


    他熟練地打開車鎖,開門,扣安全帶。


    “中午幹什麽去了?”這話聽起來好像審訊,問得白紈素突然張口結舌,而且頭皮有些發麻。


    怎麽迴事?不會是因為中午身上蓋了件別的男人的衣服,就在他麵前心虛了吧。


    心口湧上一股熱流。


    白紈素猛地搖了搖頭,伸出手背,摸了摸脹紅的臉還有滾燙的唿吸,嘲笑自己的少女心和幼稚。


    喜歡歸喜歡。就算她允許過他占有她,他也還沒有領情呢,算什麽男人。白紈素,你得有點骨氣,怎麽就能把自己當成是他的了?


    “嗯?”冰涼的,夾雜著些許占有欲的質問聲又來了。


    早上的事仿佛沒發生過,他還是那張冷到沒味卻很是清峻的臉,眼神卻清可見底,揉不得沙子。


    他中午去見了魏璿,一向不近女色的魏璿當著客人的麵聲稱自己“有女人”。


    一天到晚想著傍魏璿的女人很多,但魏璿留過意的不多,白紈素就是一個,天天喊著傍大款,還把魏總掛在嘴邊。


    結果巧了,她今天一中午偏偏都不在,下了班也不迴辦公室,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的直覺一向不差,白紈素躲著他,說不定又背著他做了什麽膽大包天的事。


    上午才牽過手,一下午都不來見他。怎麽,吃到了就不香了,對他一點兒也沒有留戀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竟然一有風吹草動就在擔心她,可她偏偏沒出現。


    “找個了地方睡覺去了。”白紈素心煩意亂,本也沒有心情解釋,想著隱瞞,但鍾楚寰可沒有那麽好騙。


    “糊弄我。”他的聲音涼涼的。


    她的心抖了一下,肩膀也跟著聳了聳。


    有什麽事心虛。鍾楚寰微微歎了口氣,剛攥住車子的手刹,沒料到一隻小手突然撲上來,摸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的手還是早上那細致的澀澀的觸感,手指有點冰涼,但手心依舊溫熱。


    女孩子的手指動了動,像在皮膚上掀起了一股電流。


    他沒動手刹,反手將她的手捉住,整個人向自己的方向拉近。


    彼此感應到略微急促的唿吸時,她的眼神逐漸迷離,向他不緊不慢地靠攏。


    他下意識地迎了上去。或是因為她的些許主動點燃了早就蠢蠢欲動的火焰,他們頃刻間旁若無人,純熟而熱烈。


    她將因為承載著秘密而煩亂的思緒以及緊張、焦慮與憤怒交織,無處投放的心情在他身上盡數釋放。不知是不是知道他會深陷於她的肆意妄為,表麵縱容她的撒野,心裏暗自寵愛。


    她一引誘,他就又上了她的道,頭腦混亂。


    在意識的不斷墜落之中十指交扣。手指和手心反複輕柔地感觸著對方的溫度,仿佛在模擬著雙方身心的交融,尋找著合適的節奏。


    他們互相暗示,也沉溺於這種暗示。


    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曖昧不明的雜音與淩亂而壓抑不住的喘|息聲。


    一道刺眼的車燈光和突然響起的鳴笛聲將這一片昏暗下的寂靜與焦灼打破。


    兩人受驚一樣地分開,這才想起這裏是公司的地下車庫。


    迎麵駛來的車轉了個彎,唿嘯著駛出了視野。


    鍾楚寰看得很清楚,是喬雅的車。


    **********


    日暮西山,陽光投在半片鬱鬱蔥蔥的山巒之上,將一片茸茸的綠照得璀璨。


    丁老太太提著一隻裹著魚食的手帕,正立在溪裏莊園的涼亭下麵喂魚。


    “迴來了?”


    魏璿立在她身後不遠處,目光放遠,看了看麵前的一片靜水。魚兒爭先恐後探出水麵,清澈的水波泛起一片朱紅。


    “您叫我?”魏璿麵色不佳。


    丁老太太繼續撚著魚食,不動聲色,口吻卻很是沉涼:“我和你說過很多遍的話,你是不是已經忘了。需要我再說一遍嗎?”


    魏璿目光平靜,冷冷地望著她的背影。丁老太太的年紀雖然還不算太大,但從背後看已算是老態龍鍾。


    她知道魏璿不說話,就是無話可說。


    “我早就對你說過,禁止私自交易。所有的事情,尤其是錢的事情,一概要與我商量。你忘了?”


    魏璿眉間掠過一絲陰雲:“封龍……”


    “封龍是對咱們絕對忠誠的人。”丁老太太雙眼的目光如同利劍,投向自己的兒子,“他和你的親兄弟也差不多。你應該時時刻刻信任他,讓他保護你的周全,而不是把他摒除在外。”


    他不答言,麵色沉鬱,緩緩吸了一口氣,又急匆匆吐出。


    “你又養了女人?”丁老太太又把目光挪開,口吻恢複平靜,“跟我說說,是哪兒來的女人。”


    魏璿屏息半晌,陰沉著臉道:“沒有女人。”


    丁老太太抬頭瞟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許懷疑的味道,還有幾分輕視。


    他盡力壓抑著聲調,但口吻明顯重且銳利了不少:“外麵的事情,您能不能別再過問了?”


    丁老太太手猛地一抖,那手帕連同魚食一起冷冷地落在了池麵上。


    水麵翻湧。


    她目光銳利,臉色狠戾,這股寒意以及怒意一股腦落在魏璿身上:“你別忘了你是誰!”


    魏璿深吸一口氣,暗暗咬著牙。丁老太太緩緩走進,她的眼神始終沒離開魏璿的眼睛,刺痛著那雙眼之中屬於年輕人的韌性與銳氣。


    “也別忘了我是誰。”說完這句話,她臉上的寒意逐漸消弭,變得沉重壓抑,“我們本來就是母子連心。離了你,我這老太婆固然什麽也不是,隻是離開了我……”


    丁老太太將目光投向那夕陽光暈逐漸消散的水麵:“你還能算個人物嗎?”


    “魏總,晚飯準備好了。”封龍的突然出現打破了這對母子之間暫時的僵局,卻難以改變沉悶的氣氛。


    “知道了。封龍,叫廚房再做兩道冰品飯後吃,天氣太熱。”封龍答應了,上前替丁老太太從涼亭的廊柱下麵拿起拐杖,攙扶著她迴房。丁老太太並沒再看魏璿一眼,而魏璿卻頭也不迴,邁開步子從另一側的門返迴了宅子內。


    丁老太太的腳步頓了頓,顏色如霜。


    魏璿迴到了自己位於溪裏莊園的臥室。他的這間大套房在三樓,兩麵落地窗格外明亮,主臥、次臥、保姆房、衣帽間、盥洗室、浴室,整個套房裝修得豪華氣派又不失典雅,整體的麵積幾乎占到了樓層的一半。


    這是魏老先生專門為兒子留下的。這裏過去也住過人,丁老太太搬進莊園的時候翻新過,卻也並非毫無舊日的痕跡。


    夕陽的光輝灑在潔白的床鋪上,通過大落地窗眺望出去,一片夏色燦爛,視野格外開闊。但他的心情卻絲毫不如這般景色美好。


    魏璿關上房門,拉開床鋪對麵的那麵床前衣櫃的小門。和清一色純白的家居服掛在一起的,是一條黑色的半長連衣裙。


    裙子的款式簡潔典雅,有著純白的尖領與袖口,白色衣領上繡著兩道交叉著的紅色細十字條紋。


    腰身曲線輕柔優雅,裙擺的剪裁沉靜而自然。從長短大小來看,這件衣服原本應該屬於一個身材嬌小纖瘦的女孩子。


    他盯著它愣了片刻,手指向前輕探,在那富有質感的布料上劃過,就像劃過少女的臉一樣,目光漸漸變得有了些許柔和。


    魏璿將它輕輕取下,小心翼翼靠近自己的臉,衣服上隻有櫃子裏淡淡的熏衣木香,他便有些煩悶地將它丟在了床上。


    黑色的裙子落在平整的白色被單上,他腦海中突然浮現了白天聞到過的溫潤的少女香味。


    凝視著潔白底色上的一片純黑,恍惚間似乎看見它精致的布料嚴絲合縫地裹住了女孩纖細的腰肢,還留有一寸餘地。光潔纖巧的手臂襯著這一襲黑裙,更是奪目的雪白。


    胸口的飾花隨著她的唿吸搖曳起伏,散發著那帶有香氣的溫度。


    漆黑柔順的頭發散落在一片寂寞的純白之上。


    他伸出手,仿佛觸及到了那片潔淨而溫暖的海。他徹夜難眠,全身滾燙。


    作者有話要說:分享一下作者的爺爺對男主和男配的評價:


    魏璿,小兔崽子,給爺爺丟人現眼,要是我孫子我揍死他(?)


    展揚不學好,該打(?)


    鍾楚寰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然吃那麽嫩的,還是女學生(酸)快點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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