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盡頭, 是洶湧的海潮。


    一陣一陣的海浪聲催人入睡,也令人在夢中搖曳,難以安眠。


    白紈素在深夜被刺眼的閃電和炸裂般的雷聲驚醒。窗外的雨如同瓢潑, 隨著暴雨席卷而來的狂風仿佛在天空掀起了驚天巨浪。


    她驚叫著喘著氣從床上坐起, 全身像被暴雨淋濕般冰涼。


    白紈素從小就害怕雷雨。暴風雨的聲音對她來說格外恐怖, 尤其是在熟睡中的夜晚, 宛如夢魘。


    身下的床仿佛變成了危險的獨木舟,在狂風巨浪之中旋轉,而刺眼的閃電末日般將夤夜的漆黑色天空照得驟亮。


    她抱著枕頭逃一樣跳下了床,捂著耳朵、光著腳, 恐慌地穿過了客廳,一鼓作氣奔上了那道樓梯。


    鍾楚寰正在床上熟睡, 對窗外的風雨大作似乎毫無察覺,卻被突然衝到床上的東西嚇醒了。


    他的床墊像地震了一樣猛烈搖晃,一顆小行星在雷聲閃電之中帶著尖叫撞了進來, 並不斷往被子裏鑽。


    他心髒嚇得直跳,下意識地把不要命地鑽進懷裏的那家夥摟住。


    盡管她已經完全紮進了他懷裏,卻還是一個勁地往他身上貼。


    她蜷成一團的身子冰涼,大口喘著氣。隨著雷聲炸響,閃電交錯一抖一抖,他感覺懷裏這家夥的小心髒都快跳得要爆炸了。


    她怕打雷下雨?鍾楚寰收緊雙臂將她抱緊一些,又用一隻手揉著她的頭發,企圖不讓她聽到太多的雷聲。


    聞到熟悉的氣味,被暖洋洋的體溫包圍, 白紈素逐漸覺得血液開始流動,雷雨聲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但還是不想從這黑暗又安全的小空間裏麵出去。


    “害怕嗎?”


    “……嗯。”


    簡短的交流。她伸出原本縮在胸口的雙手緊緊抱住他。


    頭貼在他心口上,聽著有節奏的心跳,感受著對方的體溫,竟感覺舒服多了。


    他沒問為什麽,隻是把她攬進臂彎裏,拉過被子將她裹緊。她細瘦的手臂抱著他,抓著他的衣服時而收緊,時而鬆開,仿佛用力躲避著雷聲、閃電和窗外那場暴風雨,直到精疲力盡,漸漸困倦睡去。


    **********


    晨露未晞,白紈素在窗外一陣婉轉的鳥鳴聲中蘇醒。


    她是在鍾楚寰床上醒過來的。


    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新。枕邊已經沒有人了,盥洗室響起隱隱約約的水聲。


    昨晚那場暴風雨將她嚇得魂飛魄散。她從小就怕打雷下雨,小時候都是姐姐抱著她睡覺。後來上學讀了書住集體宿舍,對於打雷也沒那麽害怕了。


    但是一個人在空曠的房間裏聽到雷聲雨聲、看到閃電,她還是會驚慌失措。


    隻不過昨晚跑到他床上來這件事未免有些丟人,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是個幼稚的小孩子,竟害怕雷雨?


    驚嚇過後她睡得迷迷糊糊……沒做什麽奇怪的事吧。


    白紈素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她還穿著睡衣,身上幹幹淨淨,也沒什麽奇怪的痕跡。


    他雖然討厭又流氓,倒不像那種趁人之危的人。


    “你醒了?”鍾楚寰開門從盥洗室裏出來,身上穿著他那件白色浴袍。


    白紈素紅了臉,又瞪了眼。怎麽感覺像是一起睡過之後,第二天早上的畫麵?


    從廣義的角度上來說,他們是剛剛一起睡過了。


    可他的浴袍裹得很緊,露出來的部分潔白一片,什麽都沒有。


    她又看了看被子裏麵自己的身上,確實沒什麽異樣。


    “我沒醒。”她被子蒙頭,又倒在那了。


    ……又生氣了,莫名其妙。昨晚明明鬧了半夜,剛哄完她……鍾楚寰皺著眉盯著床上被子裏那團氣鼓鼓的東西,最後也隻能選擇鬆開眉頭,下樓做早飯。


    白紈素今天用套裝裏的小西裝搭配了一條小半裙,顯得很是清秀幹練。正好塗亦瀟因為拍攝活動落水感冒請了假,部門裏的職員們暫且用不著向她做每日工作匯報了,她也有空趁早上九點鍾打卡還未結束,樓下的商業街剛剛開始營業,去檔口買份奶茶。


    路過十樓一間僻靜的小會議室時,房門半掩,燈也黑著,本應不會有人注意到什麽。可白紈素偏偏看到了人,她看見了喬雅。


    雖然沒有露出全身,但喬雅那雙奢牌高跟鞋她是認識的。


    “那件西裝是魏總的。昨天中午我去見魏總,給他過目最近新簽的合同,他沒穿外套,衣服的牌子和材質我還是認得清楚的。如果她跟魏總真的沒關係,怎麽會拿著魏總的衣服?”


    是她的聲音。白紈素停下腳步,站在門邊。


    “你們在公司裏是老板和下屬的關係,如果看到的人不是我而是別人,他們會怎麽想?更何況這個女孩子她就是想上位,想睡老板,說不定已經睡到了,滿嘴的謊言。”


    喬雅語聲急促,口吻裏顯然還有些憤怒。


    “她就是個騙子,你是被她利用的工具,你還沒看出來嗎?”


    “這是別人的事,和你並沒有什麽關係。”


    喬雅果然在和鍾楚寰說話。白紈素也知道這對話還是不聽為妙,可偏偏又很在意他到底怎麽看、有什麽想法。


    她深深皺眉,卻不敢探頭,看不清房間裏的情況。


    “這不是別人的事,是你的事。”喬雅的聲音有些激動。


    鍾楚寰的語調依舊平淡不起波瀾:“我很感謝你把我的事當成你自己的事來關心。隻不過我們現在……”


    “就算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隻是普通朋友,眼看著你被欺騙我就沒有提醒的責任嗎?”喬雅有些懊惱,“你對她是什麽態度,想負責任?那你也對我負一次責任好不好,負責任也要講一個先來後到吧?”


    白紈素頓時火冒三丈。他跟喬雅之間有過什麽?他和她之間明明還約等於零呢!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都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們也沒什麽可能了。”他的迴答不著一絲感□□彩,卻能聽得出一點焦慮。


    他想對她說什麽?


    “因為誰?因為遲煜嗎?那也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一切應該重新開始。”喬雅心煩意亂,“還是因為她……?”


    盡管鍾楚寰不再作答,但白紈素越想越是憤怒。她並不在乎喬雅到底對她有什麽看法,她在意的是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過去。


    憑什麽這個喬小姐就可以捷足先登,她還能理直氣壯地要求他對自己負責任!


    她承認她比不上喬小姐,她就沒有這份公然奪愛的底氣,畢竟她到這裏來的目的並不夠光明正大,她心虛。


    白紈素不想再聽下去,轉身走向電梯間。


    “白小姐,您上哪兒去啊?”


    她還沒按下下行鍵,就被身後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叫住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白紈素轉過身,看見呆在工區門口穿一件t恤套格子襯衫,雙手插著兜的,可不正是鄭文暢麽?


    那個在學校門口堵著她破口大罵的家夥。


    鄭文暢雖然和她不同學校,卻和她同級。他也來了衛迅娛樂,白紈素一點也不感到新鮮,他是學影視剪輯的,進衛迅娛樂當然也是首選。


    “要不是在公司宣傳片上看見熟人,我還不知道你也來了。”鄭文暢冷笑著,抖著肩膀,咬牙切齒,“看你在宣傳片裏那個浪樣,比你在學校外麵搞援|交的樣子還做作。怎麽,大款終於傍上了?”


    鄭文暢在剪宣傳片的時候竟然看到了白紈素。看她在宣傳片裏清純可人,還跟別的男人大膽牽手擁抱,他那一腔的恨意可真是沒處發泄。


    憑什麽她就可以說分手,而且對他一丁點也不留戀,轉臉就和別人玩得這麽開心?


    這賤人。就應該叫全公司都知道她不要臉,看她在這裏還怎麽混得下去。


    白紈素迅速冷下了一張臉。


    鄭文暢幹嘛來了,心中記恨,專門來敗壞和羞辱她?也不看看她是誰。


    “讓開,別擋道。”那些羞辱謾罵白紈素一貫就當沒聽見,一把推開了擋在她麵前的鄭文暢。誰知這人狗皮膏藥一樣,剛推開就又堵上來了。


    他上下打量著她這身衣服,還有這腰身。這姑娘是越發的水靈了,也越來越可恨。


    “白紈素,咱倆怎麽也算有過一段風花雪月的人呐,你怎麽翻臉不認人得這麽快啊?”鄭文暢可能仗著在公司,白紈素不敢把他怎麽樣,來來迴迴擋著她的去路,且越逼越近,越貼越緊,“久別重逢,敘敘舊唄。”


    油膩,惡心!白紈素之前在學校並沒覺得鄭文暢麵目可憎,但不知為什麽,可能是鍾楚寰身上的消毒水吸多了,她有點受不了鄭文暢這股油煙味了。


    “咱們倆之間有什麽舊可以敘啊。再敘也成舊的了,舊的,就應該拜拜,下一個更乖。”


    白紈素仰著臉,衝鄭文暢翻了個大白眼,伸手還要將他撥開,鄭文暢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怎麽沒舊可敘啊?我問你要個分手的答案,你到現在還沒告訴我呢。我現在就想問問你,我到底怎麽你了,你就非得跟我分手?”


    她冷冰冰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凝視著他的臉,粉唇裏擠出兩個字:“鬆手。”


    鄭文暢今天還就跟她耗上了。


    “你不說我就不撒手。為什麽要跟我分手?大款的錢比我香是吧?森林大酒店比宿舍住著更舒服是吧?”


    白紈素麵色如霜,火氣上湧。


    “大款的錢香不香與你無關。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因為你,鄭文暢,你就是根大頭針,讓我感覺紮得慌,這夠了嗎?”


    白紈素故意提高了聲線,清脆的聲音迴蕩在整個走廊。鄭文暢的臉色霎時間就變了,火紅裏麵透著紫黑。


    走廊裏響起一陣低低的騷動著的、先知先覺的低笑聲。


    “鄭文暢,你就是根大頭針!”


    鍾楚寰從工區的自動門出來,白紈素這句話不偏不倚剛好傳進他耳朵裏。緊接著是一片好事者的哄笑和議論。


    “這小子哪個部門的,大頭針?……看著吧,不出十秒,全公司都得知道。這要是我,非跳樓不可。”


    “你瞅他夾著尾巴跑了,明天就得辭職。”


    “女的因為這把他甩了,他自己沒點自知之明嗎?在公司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男人了。”


    他的臉色頃刻沉得比千年寒鐵還要涼。這白紈素怎麽迴事,隻有片刻沒看住她,她就又在公司鬧事。


    鍾楚寰邁開大步走進電梯間,迎麵正好撞上她。


    “你給我過來。”


    白紈素感覺迎麵吹來了一陣暴風雪。她現在並不想理睬鍾楚寰,無奈他是自己的老板。她隻得耷拉著臉,腳底下磨磨蹭蹭,跟著他迴了工區。


    鍾楚寰進的還是剛才那間小會議室。白紈素一看到這扇門,心裏就來氣。


    他拉開椅子,請這混世魔王坐下:“剛才那是誰?”


    “我前男友。”白紈素特地把“前男友”三個字說得很重,“你不是見過嗎。”


    原來是當初第一次見到她時,在校門口堵著她大罵的那小子。


    “既然是前男友,不喜歡了也應該保持最基本的禮貌。”鍾楚寰盡量對她保持著耐心,但在白紈素眼裏,他的眉頭皺得像冰川地震,也太難看了。


    “你這麽評價一個男人,踐踏他的自尊,想沒想過他以後在公司裏還怎麽抬頭做人?”


    “他也羞辱我了呀。”白紈素不覺流露出了一點憤怒和委屈,隻是聲音越來越小,“你沒聽到而已。”


    他能罵她什麽?援|交、拜金、不知廉恥?分明初次見麵時,她就公然在拿闊少放在車頂上的水,被鄭文暢當街辱罵“賤人”,那麽多人圍著看,她還鎮定自若。鍾楚寰想偏心,都不知道該怎麽替她去辯駁。


    “我不想評價你們雙方誰是誰非。”鍾楚寰語氣算是柔和了點,隻想著她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算是沒有步入社會,現在有個人好好教她還來得及。


    “隻是談感情就應該認真談,分手了也要好聚好散。”


    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有耐心給一個小姑娘掰開揉碎地上感情課。


    “我們倆就是好聚好散的。”白紈素迴答得平平淡淡,“本來就是協議關係,你聽說過月拋戀人嗎?”


    “什麽?”鍾楚寰眯起了眼睛,他是從沒聽說過。


    白紈素滿臉不以為然:“就是隻談一個月談著玩呀。一個月到了就說拜拜,好聚好散。之前說好就談一個月,誰知道時間到了他還纏著我。”


    談著玩玩,談一個月就扔,她就是這麽玩弄感情的?雖然那鄭文暢懷著隨便玩玩女生的心思搭上她,契約關係結束後又糾纏不放,很明顯不是什麽好東西。但她呢?她就這麽作踐自己?


    “這就是你對感情的態度?”


    麵對鍾楚寰的質問,白紈素一臉不以為意:“我說過,本來就是協議,又沒跟他談感情。”


    “那我能知道一下你找他到底為什麽嗎?消磨時間?”


    “不為什麽,就是想體驗體驗男人。”


    “白紈素!”鍾楚寰氣得拍了桌子。


    她仍舊是用那一臉冷冽和倔強迎著他,瞪著一雙冰涼到底的大眼睛,毫不服輸。


    鍾楚寰氣得甚至點了點頭。


    “別告訴我你去拿闊少車頂上的水,也是想體驗體驗大款。”


    “你說對了。”她麵不改色,“我就是來傍大款的,就是想提前體驗體驗大款的滋味,學一學怎麽討好伺候大款。”


    “你!”他氣得站起了身。


    她嘴裏說的,他知道她全都做得出來。


    令他憤怒的並不是她玩什麽月拋戀情不自愛,也不是什麽體驗大款,而是她為達目的的這份冷酷無情。


    她可以和心術不正的人互相利用,也可以為了學習如何接近有錢人,去拿闊少爺放在車頂的水。她就那麽想要接近魏璿嗎?為了這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


    她是不是根本也不在意他。


    就像喬雅說的一樣,他是跳板,是她接近魏璿的階梯?


    那她的手段可真的是足夠高級,讓他差一點就信以為真了,以為她喜歡他。


    他是她的獵物吧,或者說,連獵物都算不上,幹脆是試驗品。


    既然她一心一意跟他對著幹,他為什麽還要保護她,擔心她,甚至把自己都當成是對她的威脅,忍著不去碰她?


    要知道他昨晚幾乎是徹夜未眠。


    “你的親人出錢供你讀書上學,你在學校就學了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我沒有家人!”白紈素的眼圈猛地紅了,“我拿自己的獎學金上學,想學什麽學什麽。我就要學喝酒、打架、傍大款,你又不是我什麽人,你管不著!”


    她又跑了,又無理取鬧,又和他發了莫名其妙的脾氣。


    鍾楚寰一時無話可說。在他這裏她永遠都是那麽肆無忌憚,還不會講任何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小天使們節日快樂!


    今天又是一個攻擊力x的素素


    素素的確挺野性的,對自己夠狠,之前的一切都在為接近魏璿做準備。但她對待感情其實還是非常純真的,可以期待鍾總監衝動一下,把這野孩子管一個徹底=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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