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 李康元都沒有出現在酒吧和俱樂部。


    在自己僻靜小巷的住所裏避風頭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的臉在躲避那輛貨車時擦傷了, 傷有些明顯, 得好了才方便出去。


    “警方肯定盯上我們了。不過沒事, 無憑無據不會問我們的。我休息幾天, 店裏先讓經理照顧著。”往擦破皮的地方塗了些酒精,李康元麵不改色,將醫用紗布貼在了臉上,“豺狼這個人我小看他了, 沒想到他本事還挺大。既然他消息靈通又知道得很多,我考慮不如讓他進門, 跟大家一起行動。”


    老林等幾個人坐在一邊,交換了一番眼神:“哥,我們還是勸你謹慎。豺狼這個人年輕, 不像我們兄弟幾個,跟著你風裏來雨裏去這麽多年,知根知底。平時看上去弱不禁風,實際上深藏不露,他的底細你知道嗎?更何況這次……”


    幾個兄弟又是一番懷疑加上不安的眼神交流。


    “……有警察的事也是他告訴我們的。他對對方的路數好像也很熟,保不齊他是哪邊的人,需要小心為上。”


    李康元麵色淡然地點了點頭,他當然心中有數。


    雖然老林他們說的這幾件事也值得警惕,不過柴良從車輪下麵冒死相救這件事是做不了假的。


    “他給我當眼線, 拿我的錢給我辦事也有兩年了,一直以來都算可靠。”李康元沉下聲音悠然道,“在社會上混的人,許多人都有秘密。別人不願意說時,不問來路也是一種禮貌。你們說的事情我心裏有數,我也打算考察他一段時間。”


    幾位兄弟都點了點頭,老林出了個主意:“不如讓他擔點事,看他能不能成事。”


    話正說著,門外傳來了叩響聲。


    “康哥,在家嗎?我來看你了。”是柴良的聲音。


    **********


    鍾楚寰把車停在醫科大學停車場,步行來到藥物研究中心。


    “展揚在嗎?”


    今天特地沒有提前預約,趕在下班時間前來見展揚,也沒叫王帆,他有事情要當麵單獨詢問。


    “沒看見他啊。也許正在哪間實驗室裏,您去他辦公室等一會吧。”展揚的同事打開。


    鍾楚寰知道展揚的工位在哪兒。研究所的大實驗室裝修得非常富有現代氣息,一片集中的實驗區域周圍分布著隔斷出來的小房間,透明玻璃門,門口用銘牌懸掛著研究員的名字和頭銜。


    展揚的辦公室麵積不算大,但是采光很好。房間沒有鎖門,鍾楚寰推門進去,見幹淨整齊的桌麵上放著文件夾和筆記本電腦,椅背上搭著一件西裝外套,落地窗的卷簾半遮半掩,實在看不出展揚現在在不在。


    他沒開燈,挪過一把椅子在展揚的辦公座位對麵坐下。


    研究員們陸陸續續下了班,整個實驗室隻剩下燈火通明。鍾楚寰看了看表,距離下班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展揚今天肯定會上班,按照他的習慣,也絕不會提前下班。他顯然坐得有些不耐煩,心想是否應該打個電話問問。


    剛掏出手機,就隱約聽見實驗室的自動門發出開門的響動,雜亂的腳步聲沒了玻璃門的阻礙,從走廊裏傳來。


    有高跟鞋的聲音,也有皮鞋聲。伴隨著幾個人的步伐,一陣語聲也由遠及近。


    “魏總,這就是我們的大實驗室。曲總的專利藥品目前就在我們這裏做各項實驗。”


    魏總,什麽魏總?鍾楚寰立即警惕地起了身,貼著門邊的牆微微探了探頭,發現看不見人。


    一行人一邊暢談,一邊緩緩走動。


    “我們鑫陽製藥的這個新專利目前還是準備小範圍使用。它能增加許多精神類藥物的藥效和藥性,在不改變其特性的基礎上,使其結構更加穩定。”一個醇厚柔和的男子聲音從門外傳來,“這可是周教授親自操刀研究的,現在隻用於我們藥廠自己的產品,也不接其他訂單,業內都沒有多少人知道,保密做得很好。”


    “魏總,周教授,今晚我們曲總訂了時代廣場的米其林三星,兩位一定要賞光啊。”說話的人聲音婉轉,是那個穿高跟鞋的女人。


    “曲總,我還沒答應投資呢。”


    果然是魏璿的聲音。


    鍾楚寰心底一沉,隻聽最早說話的那男人笑了幾聲:“吃飯不急。魏總先這邊請,去我辦公室裏坐坐,我給你仔細講講這項研究的前途。”


    腳步聲漸近,鍾楚寰的心率驟然快了起來。


    在這裏被魏璿看見,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他轉頭恰好看見了展揚房間裏的衣櫃,拉開櫃門。


    好在衣櫃裏空間不算太小,半邊勉強可以站下一個人。裏麵靠近門縫的位置赫然掛著展揚的白大褂,還有幾套西裝和襯衫,看來展揚今天真的不在。


    鍾楚寰緊蹙雙眉,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更加響亮的腳步聲促使他頃刻迴神,將衣服迅速撥開,整個人鑽了進去,身體緊緊貼著衣櫃內側,並關閉了櫃門。一股清香撲鼻而來,將他包圍。


    狹小的空間裏隻剩下自己的唿吸聲,隨著心髒一下一下有力的搏動,被壓抑著的氣息漸深、漸沉。


    鍾楚寰雖然也討厭衣物上有異味,但向來隻喜歡保持清潔幹淨,不大使用味道複雜的香,這股味道對他來說可真衝。展揚這家夥用香水,穿過的衣服上全是香水味。


    “這幾間辦公室都是我徒弟們的,研究中心的中流砥柱,有幾個在藥學方麵造詣很高。未來我打算把手裏的研究都陸續交給他們……展揚今天生病請假了,不然我就讓他見見你和曲總,你們好好認識一下。”


    透過衣物之間的縫隙和衣櫃的百葉門,鍾楚寰隻能隱隱約約看見幾個人影從門前走過。剛才說話的那位應該就是之前王帆見過的展揚的恩師周教授。


    穿過大實驗室,應該就是周教授的私人辦公室。辦公室的關門聲落下許久,周圍恢複一片寂靜,鍾楚寰才從衣櫃裏開門出來。


    魏璿竟然來參觀藥物實驗室,聽起來似乎跟投資有關。


    鑫陽製藥的曲總、精神類藥物、新專利。這幾個信息已經被他深深印在了腦海裏,他需要馬上告訴王帆。


    魏璿跟藥廠從來就沒有瓜葛,他是通過什麽途徑接觸投資藥廠的?掌握著魏璿絕大部分社交信息的鍾楚寰卻並不知道。


    ……會和“嫌疑人x”有關嗎?


    光憑幾個點還構不成線。點越多,事情就越發撲朔迷離。鍾楚寰推開辦公室的門,快步離開了空無一人的實驗室。


    **********


    驅車迴到住宅區時,天色已經見黑。之所以迴來得不太早,因為在停車場跟王帆通了話,把剛才得到的情況全部匯報給了王帆。


    王帆十分興奮,想來今晚又是一個跟香煙為伴的不眠之夜。


    “鑫陽藥廠,上次展揚也跟我提過。說發現一種他們生產的新專利製劑,如果用於s4的研發,會讓藥物如虎添翼……魏璿終於按捺不住,在這件事裏麵出手了嗎?”


    “小心觀察吧。”鍾楚寰並沒有那麽早下結論,魏璿向來謹小慎微,不是莽撞之人。


    看來有什麽新的變化,在這件事裏麵悄悄地發生了。


    迎著暮色關閉了車內燈,鍾楚寰下了車。他下班前說有事要去辦,白紈素二話沒說就自己迴了家。


    剛走上台階,門就被陡然打開。一股飯菜的香氣迎麵撲來,隨著香味撲上來的還有個莽撞的實心的小東西,腳下飛快,一頭撞進了他的懷裏。


    胸口除了悶響和悶疼,還響起了被埋在衣服裏的嗷嗚一聲。


    白紈素差點仰天摔倒,幸虧他及時拉住。


    她手裏的袋子掉在了地上,是一袋廚餘垃圾。


    她剛剛撞得昏頭漲腦,差點栽倒時感覺有人拉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然後腰上一緊。


    她捂著臉和鼻子抬起眼皮的時候,看見的是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南極冰川臉。


    “幹什麽這麽急?”


    白紈素的鼻尖撞紅了,鍾楚寰把公文包放在一邊,一手捧著她的臉,伸出拇指揉了揉。


    好像沒什麽大事。


    她的臉像粉團子一樣,手感真的很軟很可愛。


    白紈素伸手把他的手從臉上撥開:“別亂摸!走開,我要扔垃圾。”


    “我去扔。”他鬆了手撿起垃圾袋轉身出門去了。白紈素覺得腰上一空,胸前也空了,人走了,竟有一點點失落。


    鍾楚寰再次進門時,白紈素把煮好的湯盛了出來端上了桌,是冬瓜蝦丸湯。


    桌上還有一道已經炒好的菜,雖然賣相野生,但是聞上去卻還好。


    自從上次在會議室往他身上丟了兩個那東西之後,除了起床、吃飯,她都沒跟他說過幾句話,全程冷著一張小臉。


    每天隻管化妝打扮,往自己內衣裏塞一對胸墊,再把自己收拾得越來越漂亮,然後跑到接待大廳裏去,對著南來北往的客戶、大款笑得甜甜。


    真是氣人。


    他沒想到她會突然迴家做飯,還特地做了兩人份。她身上還穿了條沒見過的新圍裙,又不知道是在哪兒買的。


    說不定自己工卡上已經多出了一條“女式碎花圍裙”。


    鍾楚寰歎了口氣,洗過手,走到餐桌邊開始默默盛湯盛飯。


    像她這樣背景下長大的女孩子,兇和任性是她的保護色吧。好不容易流露出來的溫柔,應該有人接住才是。


    “我飯都做了好久了,你去哪兒了?”


    鍾楚寰剛盛了一碗飯,隻見白紈素換下圍裙洗完手,瞪著一雙疑惑的發紅的眼睛就過來了。


    這不是他之前總問她的話麽。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我下班前和你說了,出去辦了點事。”


    白紈素疑竇叢生:“去辦什麽事了?”


    “去見了個朋友。”


    她眉毛一擰:“你又想糊弄我。”


    說完這話,白紈素竟然脫下家居鞋跳上了椅子,居高臨下。


    接著探出腦袋,小小的鼻尖沿著他的頭、耳廓、肩膀、襯衫領口一路嗅來嗅去,像在尋找什麽蛛絲馬跡。隨後鼻子裏發出哼的一聲。


    “什麽朋友?哪兒來的香水味?”


    她這鼻子倒是挺靈。這是展揚衣櫃裏的香水味,他隻在衣櫃裏熏了十幾分鍾,迴來就被她聞出來了。


    又開始查崗了?


    她的小臉降落下來,表情微妙:“又是同學聚會?”


    唿吸輕如羽毛,吹在他鼻端,有點癢。


    他的臉微側,雙唇迅速迎上來,將她的嘴堵住。


    講道理,白紈素應該躲開。但她滿臉通紅之際,身子偏不爭氣地軟了下去,被他攥住肩膀抱進了懷裏。


    仿佛久違的吻。


    自從鬧了別扭,他們好幾天都沒有再親近過。一時間氣息淩亂,意識空白。


    鍾楚寰把她抱緊,從椅子上抱起來,自己坐下,放她在腿上。當然,他全程都沒停下來,也沒允許她說話。


    “你欺負我。”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機,她雙眼水汪汪的委屈,嘴唇紅得亂七八糟。


    誰欺負誰啊。


    白紈素被他圈在懷裏,腳沾不了地。掙紮了幾下反而踢到了桌板,腳趾刺痛,她倒吸一口涼氣聳起了肩。


    “別鬧,不是同學聚會,是一個朋友。他叫展揚,醫科大學藥物研究中心的研究員。”上次的“同學聚會”沒法跟她好好解釋,她怕是心塞到了現在,“他用的香水。”


    她的臉上像有火在燒。


    他把沒有盛完的湯盛完,用湯匙舀了一勺,自己嚐了嚐。味道剛好,溫度也剛好,還是溫熱的。


    湯匙遞到白紈素嘴邊,他看著她低下頭喝湯,頭發散開,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


    一股淡淡的少女幽香在鼻端縈繞,是讓他睡不著的那個味道。


    雖然想著也許還是保持一點點距離好,但還是把她當女朋友來哄了,同時也默許了她在他這裏的圈地運動。


    他們之間燃燒得那麽熱烈,連窗戶紙都沒了,就差一句話說個明白。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把這層界限徹底破壞。想試探著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要不要一直待在他懷裏,哪裏也別去。


    拋開那些橫亙在他們中間的秘密。


    他緩緩靠近她的耳邊,直到聞到她頭發上的香氣。


    “素素。”


    “嗯?”白紈素身子一抖。她正低頭喝湯,聽到他第一次這麽叫自己……而且真的是在耳邊。


    “你想,”鍾楚寰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想一直這樣嗎?”


    雖然她沒有看著他,但是他知道她在聽。


    她在湯裏嗆了水,臉和耳朵瞬間都變得通紅,掙紮著跳了起來。


    “你,你在說什麽呀!”


    心跳得像上了發條一樣快,身子也變得滾燙。


    這小姑娘捂著臉,光著腳就跑進了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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