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種程度,無論是從單純看樂子的層麵,還是從學術影響的層麵,都已經有必要讓議程暫停下來了。


    於是,懷爾斯直接找來了旁邊一名工作人員,跟對方說了些什麽。


    接著,後者迅速上台,叫停了亞瑟·傑夫的問答環節。


    正在絕大多數觀眾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時,原本為了讓聽眾看清楚投影儀而關掉了燈光的主會場竟然也跟著重新亮了起來。


    現場不由得出現了一些騷動。


    “傑夫教授。”


    懷爾斯徑直走到台前,順便從旁邊的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個麥克風:


    “我想請問,你們針對這七個問題的懸賞,具體是從什麽時間開始算作有效的?”


    傑夫此時也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一方麵是要聽從會場工作人員的安排,另一方麵安德魯·懷爾斯作為菲獎大佬,問出來的問題也決不能被忽略。


    “從法律上講,是在這場千年數學會議開幕的同時,我們研究所的讚助人蘭頓·克雷先生簽署的協議正式生效。”


    “很好。”


    懷爾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向各位公布。”


    他說著轉身麵向台下的觀眾:


    “就在剛剛,具體來說,是大約一個半小時以前,有人宣布自己已經成功證明了龐加萊猜想。”


    一句話。


    讓原本騷動的現場瞬間寂靜下來。


    幾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或是震驚、或是呆滯、或是茫然、或是懷疑……


    投向了台上手持麥克風的懷爾斯。


    或許是為了打消眾人的疑慮,他隨後又補充了一句:


    “現在,我的同事正在集合團隊,準備對證明過程進行驗證……”


    “哄——”


    仿佛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


    現場又瞬間如同炸鍋般沸騰起來——


    盡管不如哥猜領域那樣民科泛濫,但有人宣稱證明了龐加萊猜想,這仍然算不得什麽大事。


    可是能進入正兒八經的驗證環節,那就是另一迴事了。


    更何況台上的人還是懷爾斯。


    數學界上一個享有盛名的難題可就是被這位大佬攻克的。


    就算不能因此而下定論說證明一定是對的,至少也說明足夠被嚴肅數學界認真對待。


    也就是說……


    七大數學難題。


    在發布之後的一個小時。


    就可能被……破解了?


    站在懷爾斯側後方的亞瑟·傑夫身體微微晃了晃。


    他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灰暗了。


    這可是現場直播啊。


    麵向全世界的!


    自己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表示,說樂觀估計的話,可能在10-15年後會有第一個問題被解決……


    其實這本來沒什麽大不了的。


    10-15年屬於中規中矩的說法。


    你就是讓懷爾斯自己上台迴答那個問題,他也肯定會給出差不多的答案。


    但凡能稍微緩上個一年。


    甚至半年。


    都不會有人真的拿他這句話做什麽文章。


    但今天這可太巧了。


    他連台都沒下啊……


    前腳剛說完,後腳就被打臉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都希望懷爾斯口中那個證明是錯誤的……


    而除了傑夫以外,另一個有點崩潰的人,則是這次會議的召集者,同為菲獎大佬的讓·克裏斯托弗·約克茲。


    因為會議的下午場,直接就暫停了。


    總共計劃的四個報告人,有三個都選擇當場參與審稿。


    這還開個啥。


    等審完再說吧。


    至於還能不能恢複……


    那要取決於審稿效率。


    要是審到明年的話,那在2001年開千年數學會議總歸有點怪。


    “或者可以改名叫新世紀數學會議接著開?”


    約克茲看著不遠處的懷爾斯,心裏有些無奈。


    不過,氣憤倒是不至於。


    畢竟,如果最後確定證明過程無誤的話,那不論是新千年學術會議的組織方還是參加者,也都不虧。


    甚至可以說是血賺。


    畢竟,千禧年這東西,再等一千年肯定還會有。


    但“前腳宣布懸賞後腳就有人給證明出來”這種事可未必。


    ……


    另一方麵,正如之前懷爾斯所猜測的那樣,審稿團隊中的菲爾茲獎獲得者數量,最終定格在了五人——


    “需要一個有理論物理背景的數學家”。


    這要求根本就是為了愛德華·威滕而量身定製


    更何況他的研究領域包括莫爾斯理論和拓撲量子場論,本身也是微分拓撲學領域的專家。


    對於正值壯年的威滕來說,顯然也沒有任何理由錯過這樣一個有可能親自見證曆史的機會。


    於是,在得到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他就橫跨大西洋,在當天傍晚抵達了巴黎。


    而這個時候,其它幾名審稿人都已經進入了閉關狀態。


    因此,威滕剛一離開航站樓,根本來不及上車,就被好事的媒體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基本都是問他,大概什麽時候能出結果。


    威滕本來不想迴答,但看這架勢要是不說點什麽恐怕難以脫身,隻好說了些諸如這一類數學論文的審稿一般要以月甚至年來計算,希望大家稍安勿躁之類的場麵話。


    然而……


    三天之後。


    法蘭西科學院的一間辦公室內。


    “我們……是不是漏掉了什麽?”


    愛德華·威滕看著手中厚度接近一本書的論文,猶豫著問道。


    論文此時已經被翻到了最後一頁。


    或者嚴格來說,已經不止一次被翻到了最後一頁。


    但沒有人能找出問題。


    整個證明過程如同一件被提前設計好的拚圖一般。


    剛開始的每一個章節之間,看上去都沒有什麽關聯。


    卻在文章的最後,赫然拚成了名為龐加萊猜想的答案。


    按理來說,到這裏,其實就可以宣布結果了。


    總不可能一屋子數學家都錯了。


    但是這一次,卻沒人敢於率先表態。


    一切都太順了。


    常浩南和佩雷爾曼二人,在結合拓撲學的基礎上,發展出了一套全新的工具。


    關於它的名字,隻在其中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被提到過一次。


    “結構拓撲學”。


    這根本不應該是三天時間就能看懂的東西。


    但在場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懂了。


    哪怕是早就對此有心理準備的漢密爾頓,此時都有點沒底。


    “說起來,論文最終是否登載,應該是由期刊主編決定吧?”


    最後,還是約翰·摩根首先提議道。


    實際上,這個建議隻是為了打破僵局而已——


    他們這一票人給出的審稿意見,難道還有哪個編輯會有反對意見不成?


    不過,人的心理就是這樣。


    雖然本質上沒什麽區別,但有了“主編決定”的這個托詞之後,大家多多少少都鬆了口氣。


    隻是寫個審稿意見嘛。


    又不是我最後決定的。


    “那麽我認為……這篇論文沒有什麽問題,建議……直接發表!”


    年齡最大的謝爾蓋·諾維科夫首先說道。


    還特地在“建議”一個詞上咬了重音。


    在有了第一個人站出來之後,其他人也紛紛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當然,都是跟諾維科夫一樣的。


    除了漢密爾頓。


    “但是,到目前為止。”


    由於連續幾天熬夜,他的聲音有些幹澀:


    “仍然沒發現有哪個期刊的編輯組,接到了有類似內容的論文投稿。”


    “……”


    “所以,我們目前隻能認為,這兩位作者並不打算正式投稿,而是真的準備在arxiv上公布自己的全部成果?”


    “應該是這樣。”


    這下子,就連愛德華·威滕都有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


    這兩個作者,簡直是他生平僅見的異類。


    “那麽,我還有一個問題。”


    約翰·摩根思考問題的視角永遠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從現在開始,任何關於拓撲學的研究,恐怕都很難避開這篇論文。”


    “但它並沒有按照嚴格的學術要求,被公開發表在任何一個期刊上麵,也顯然不是論著、報告或是新聞。”


    “那麽……我們該怎麽引用它?”


    房間內重新陷入安靜。


    眾人紛紛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兩個作者在論文以外帶來的麻煩,甚至比理解他們論文所要克服的麻煩更多……


    “或許……”


    曾經證明過四維空間龐加萊猜想的弗裏德曼突然開口道:


    “我們可以修改一下引用規則,把arxiv這樣的開源網站也納入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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