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的月色鋪滿大地,村子裏的牛羊雞鴨都已沉睡,唯有警惕的大黃狗偶爾吠上幾聲。沈婆子壓抑的哭聲在黑夜中顯的尤為清晰,曾氏聽了,不由擔心的看向李山,生怕他又犯了心軟的毛病。沈婆子這人,算是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但凡對李山好那麽一點點,也不會將人心傷到這個地步。


    李山沒有說話,他隻是緊緊的握著曾氏的手,臉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眼底是一片悲涼。過了許久許久,李山才道:“月娘,睡吧。”


    曾氏輕輕嗯了一聲,腦海中則迴想著沈婆子之前說過的話,唯有這樣,她才能狠下心腸。夫妻二人都是心軟良善之人,再恨沈婆子也聽不得這樣可憐的哭聲。他們想著,怎麽二房還不過來勸慰幾句,未免太過薄涼了些。


    李河跟劉氏可沒心情搭理沈婆子,至於她哭也好,死也罷,都跟他們沒有直接的關係。劉氏這會兒正扯著李河抱怨道:“真是便宜了大房那幾個賤人,以後他們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怕是得歡喜死了”


    “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再後悔也沒用。不過風水輪流轉,我可不信他們家能歡喜一輩子。等日後晟兒中了秀才,酸不死他們?”李河不愧為李老頭最喜愛的兒子,兩人的性格跟想法都有許多的相似之處。他們受了李山的氣,可沒理沒據的又爭不過李山,就隻能把滿腔怒火積攢在心裏,期盼著李晟一朝得□□名,讓他們烏龜王八亂翻身,也能揚揚眉吐吐氣。


    沈婆子一人哭了許久,哭的嗓子幹啞,精疲力竭,可迴應她的,連聲蛙鳴狗叫都沒有。她擦了擦眼淚,頗為無趣的迴了屋子。關上房門那刻,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大房緊閉的屋門,心裏頭明明空落落的,可又憋悶的厲害。她想,肯定是剛才哭狠了,脫了力。


    這一夜,李瑜睡的頗香,等他一夢清醒,都已經是次日清晨了。這日,喚醒他的不是公雞打鳴聲,而是李晟的哭聲。


    第二日入學,李晟仍是抗拒恐懼,他的哭聲把家裏的老母雞嚇的躲在桌子底下,木門後麵。李瑜一出門就看見李老頭把李晟夾在咯吱窩下,對著他的屁股一通狠揍,一邊打一邊問道:“去不去?說,去不去?”


    “不去,不去,娘,壞爺爺打我,娘,救救晟兒,嗚嗚。”李晟拚盡全力的哭喊著,看樣子,他的的確確厭煩讀書。這副場景,還真挺熟悉的,看來小孩子在哪朝哪代都一樣,都不怎麽愛讀書。


    李晟哭的越淒慘,李老頭就越氣憤,他扯下腰上的布繩子直接把李晟給捆綁在牛車上,而後對著李河道:“還不快走?若是晟兒上學遲到了,小心老子揭了你的皮。”接著他拽著褲子,直接迴了屋子。


    看來李老頭真是氣的不輕,竟然都不親自送李晟去鎮上讀書。


    不過李瑜可沒時間管別人家的事情,他吃過早膳之後,就去屋子後頭尋了個清淨的場所練習寫字,雖然這兩日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都沒有影響他背書練字。同時為了提升自己的記憶力,李瑜開始刻意的去記憶一些事情,例如遇到的每個人的衣著顏色,穿戴打扮,麵容表情等。大約是習慣,亦或者是靜態的原因,李瑜很快就能將課本上的字跟知識記入腦海中,閉目背誦的時候,他甚至清晰的記得那一頁書冊上的墨點跟折痕。與之相對的,動態的東西就難記很多,雖有熟悉感,但很難靜態化,書麵化。對此,李瑜隻能多加觀察跟鍛煉。


    李瑜將地上的字跡全部擦去之後,他就開始迴憶剛才李老頭麵上的表情,穿著顏色,甚至鞋子發帶都在觀察的範圍之內。接著,李瑜慢慢的將剛才看到的場景在腦海中描繪起來,李老頭穿的是灰色的對襟上衣,深棕色琵琶形盤扣,袖子後肘處補了塊淺棕色補丁,大小約為巴掌這般大,在胸前跟左腹部處,還有三塊小補丁,同是淺棕色的布塊,長條形,成人大拇指那般長。


    沈婆子從房子後麵經過,她見李瑜傻愣愣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不由暗道:“這麽個榆木呆子,還想讀書哩,啊呸!”要是這麽傻不愣登的人也能上學,那她的乖孫子還不得中秀才了。


    李瑜可不知道沈婆子對他的評價,縱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就是。再者,他這人有個毛病,一旦認真起來,根本顧及不到旁的事情。他的專注度極高,這也是他記憶力強的原因。但是他還想加強自己的記憶力,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萬事開頭難,就是李瑜,也有些吃力跟疲憊。等他將清晨看到的場景都描畫出來之後,太陽已然開始散發自己的熱力了。李瑜一邊觀察著周邊的環境,進行記憶,一邊迴到了家中。


    “瑜兒,剛才鄰村的王郎中來了,他說你爹沒事,靜靜休養兩天就能好。”見了兒子,曾氏不由開心的分享這個好消息,李瑜亦是大鬆口氣,“爹爹沒事就好。對了,娘,凱子叔有說什麽時候幫咱家弄房子了沒?”


    “你凱子叔已經帶著人去啦。走,跟娘去那邊看看哩。”曾氏端了一大杯涼茶給李山,與他交代了幾聲之後,才帶著李瑜去老房子那邊看看。老房子在村裏麵,靠近村裏最大的池塘,麵積不小,但屋子真的很破,可以說是危房了。


    “這房子就是得住人,人一走,房子就破的快。”曾氏有些心疼的說道。這話還真不假,家裏若是有人,屋子再破也能撐著不倒,可若是無人,再好的屋子也擺不長久。


    老房子的泥巴牆已經坍塌的差不多了,周凱輕輕一腳,就咚的一聲全部倒了下來。李山原先還想著能用的就修繕修繕當做廚房使用的,但現在看來,這舊屋子做廚房都不成。


    曾氏帶著李瑜收拾整理地基,忙了一會兒,她又匆匆趕迴去做中飯。因著昨日鬧了一場大的,沈婆子也不敢再跟曾氏硬碰硬,頂多翻個白眼,罵罵咧咧幾句。


    “凱子叔,這屋子得弄多少天呀?”


    “現在田裏不忙,來的人也多,估計七八天就能忙完。”農家宅子可沒什麽麻煩的,主要就是搭個牆堆個頂,不似現代那般麻煩,什麽精裝修家電氣的。


    “真是謝謝凱子叔了。”李瑜真的挺感激周凱的,這些日子,周家幫了他們很多忙,若不是他,估計找不來這麽多人。李山性子沉悶不會說話,跟村裏人的關係也普普通通,讓他找匠人,怕是得花費不少時間。


    “咱們叔侄倆有啥好謝的,以後你多帶帶德子跟康子就成了。我家那兩個傻小子笨是笨了些,可脾氣還算不錯。瑜兒啊,你覺得呢?”


    “叔放心,我跟德子康子跟親兄弟似的,以後肯定能幫就幫。”李瑜跟周凱都不是傻子,既然如此,也沒必要拐彎抹角的說話,周德跟周康兩兄弟人挺不錯,多兩個兄弟幫忙總比一個人來的好。就是種地,也是講究人多力量大。


    周凱得了李瑜的準信,心中滿意,然後悄聲道:“瑜兒,昨晚我出去尋找匠人的時候,聽了一個消息,保不齊對你有用處。”


    “是跟教書先生有關嗎?”對他有用處,自然隻此一件了。


    “你這孩子就是聰明,一猜就著,都不用旁人提點的。”周凱誇完這話,又補充道:“我聽人說,京城書院裏的一位老先生即將迴鄉祭祖,他祖籍就在咱們縣城,不過離咱們這兒有點遠,咱們靠北,他祖籍靠南。隻是他要迴鄉,定要從咱們這兒過。瑜兒,你若是想尋先生,你凱子叔以為,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刁秀才是個什麽樣的人,周凱可清楚的很。李瑜這孩子,與旁的孩子不同,聰明且有自己的準則,刁秀才那樣的人,怕是教導不了他。以前他聽大戶人家小廝說,烈馬得好師傅才能管的住。瑜兒這孩子,性子烈,主意正,可不得找個厲害的先生才行?


    對李瑜而言,周凱的消息真的至關重要,他鞠躬感謝道:“凱子叔,您的大恩,瑜兒銘記在心。”


    周凱哈哈笑道:“叔不過是提供個消息,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不過你放心,後麵的事情,叔會繼續幫你盯著的。瑜兒,你跟叔說個準話,若是碰到那位老先生,你可有把握拜師成功?”


    李瑜皺眉沉思一會兒道:“叔,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瑜兒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也不知那位老先生秉性如何,若是那等沽名釣譽之徒,自然是一點把握都沒有了。


    “你這孩子說話就是跟旁人不同,還沒上學呢,就文縐縐的了。依叔看,你鐵定能成功。”周凱笑嗬嗬的說著,因為不想給李瑜太大壓力,就又迴到隊伍裏繼續幹活。


    至於李瑜,他想了想,決定去趟集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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