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紮部挑釁,葉勒鎮和白沙守捉城不能退縮。


    現在葉勒鎮和白沙守捉城大舉報複,光剛剛過去的這一夜就血洗了五個部落,殺了兩三千人,搶了那麽多牛馬羊和奴隸。


    麻紮塔塔一樣不能退縮,隻能硬著頭皮迎戰,否則依附他的那些武士和小部落會離心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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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又孤懸在外,要是沒有足夠多的部眾別說再染指葉勒,恐怕這個千戶都做不了多久。


    可天寒地凍後勤受限,他能出動的兵馬撐死了也不會超過七八千。


    真要是跟以前那樣傾巢而出,同樣由於後勤的原因,他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韓平安再次看向地圖,摸著下巴說:“坑挖好了,現在就看他往哪邊跳。”


    蘇達素石不假思索地說:“他肯定會直奔葉勒城,或許會分點兵去攻白沙城,應該不會來這兒跟我們死磕。”


    “難說,天氣這麽冷,路這麽難走,他怎麽轉運攻城器械,沒攻城器械他拿什麽攻城。”


    “攻白沙城用不著攻城車,帶幾個梯子就夠了。”


    “這倒是。”


    韓平安點點頭,迴坐到墊子上歎道:“這其實是大將軍、我爹和王將軍的仗,我們隻是湊湊熱鬧。要是能把麻紮塔塔那個老混蛋打疼打殘,我們能安生幾年。要是打不疼他,那接下來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蘇達素石低聲問:“瘋子,你是說安樂山真會反,天子真會從安西調兵迴去平亂。”


    “就這兩三年的事,鎮軍精銳真要是走了,到時候就得靠我們自己。”


    “這麽說的話,是要借這個機會把麻紮老混蛋打疼。”


    “可惜死心塌地輔左安樂山的那些粟特豪商組織太鬆散,離我們又太遠,不然假韓平安這步棋就能派上用場。”


    這兩個月的情報署長蘇達素石沒白做,通過白羨寧從龜疏傳迴來的消息以及拷問白碩德,基本搞清楚那些支持安樂山造反的粟特豪商純屬一盤散沙。


    他們有的給安樂山進獻寶物和錢財,有的幫著打探消息,有的讓子侄和武士去安樂山麾下效力,有的跟大祭司米法台那樣想一出是一出。


    相互之間不存在隸屬,甚至誰也不服誰,想借假韓平安從他們那兒弄點好處很難。


    蘇達素石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一個粟特親衛送來一封書信。


    “誰的?”


    “陳老頭讓人送來的,說我姐和姐夫迴來了,說我姐他們找到了火焰山,那兒是有好多硫磺。但離我們不近,他讓我六叔派人去鹽湖接替劉三根,讓假道長和劉三根帶人去開采了。”


    “有硫磺的火焰山距道城多遠?”


    “三百多裏。”


    所謂的火焰山就是一片露天的硫鐵礦,伴生了許多天然硫磺,因為曾遭雷劈被點燃過留下許多傳說。


    其實這個世界的人已經發現了很多礦,隻是不知道有其它用途。


    比如金屬類的有銀礦石、銅礦石、鐵礦石、錫礦石、丹砂(汞)、爐甘石(鋅)、鋼母(錳礦石)等等。


    又比如非金屬類的有石炭(煤)、硫磺、雄黃(砷,主要用來提取砒霜或煉製白銅)、明礬、石膏、石棉(製火浣布用的)、石灰、磷、石鹽等等。


    所以之前並不是讓隱娘和屈通漫無目的去找,隻是根據從粟特商人以及工匠們那打聽到的消息去實地確認,順便看看儲量大不大,自己派人去開采劃不劃算。


    有礦,有人,有變廢為寶的土辦法。


    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需要的是一個和平環境。


    韓平安飛快地寫完迴信,讓親衛趕緊送走,迴頭問:“蘇達,你那邊有沒有消息。”


    蘇達素石笑道:“早上收到一個烏達木父子的消息,前幾天,他們先後派了三個親信武士去給麻紮老混蛋報信。你之前有過交代,所以我的人沒攔,還知會在外頭遊奕的斥候給他們行方便。”


    “幹得漂亮,給麻紮老混蛋個定心丸,他才能更放心出兵。”


    “瘋子,你安老丈人是不是真在征討葛羅祿部?”


    “葛羅祿部以前背叛過我嶽父,我嶽父現在做上了節度使,當然要討伐。”


    龜疏那邊在打仗,葉勒這邊看來隻能靠父汗的援軍。


    蘇達素石沒有再問,而是一臉不好意思地說:“瘋子,我娶了個婆娘,一直沒顧上告訴你。”


    “又娶了,誰家的閨女?”


    “史休昌的三閨女,史羨寧的孫女,今年十六,長得挺水靈。”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怎麽能娶部下的女兒。”


    “大丈夫不能沒錢,一樣不能沒女人。娶史休昌的女兒,我不但有女人也有錢。”


    韓平安好奇地問:“史休昌給了多少嫁妝。”


    蘇達素石咧嘴笑道:“兩萬銀錢。”


    韓平安追問道:“錢呢?”


    “在家,那麽多錢不能帶在身上。”


    “借我用用。”


    “那是我的錢,是我婆娘的嫁妝!”


    “我不讓你做演渡刺史,不讓你兼情報署長,人家能把閨女嫁給你?再說我是借又不是跟你白要,借了我會還的。”


    “你打算什麽時候還?”


    “明年這個時候。”


    “利息咋算。”


    “以前是異父異母的兄弟,現在你拜我爹為義父,我們跟親兄弟一樣。親兄弟借點錢周轉下,你居然好意思要利息!”


    蘇達素石很後悔告訴他這些,但想到他現在確實很缺錢,無奈地說:“好吧,我給我婆娘寫封信,讓她把錢托輜重隊捎過來。”


    有錢就能跟那些在外頭燒殺搶掠的羈縻部落首領多買些牛羊和漢人奴隸……


    韓平安禁不住笑道:“米提夫沒什麽錢,好像也沒女兒。兄弟,要不我幫你問問白左尖他們有沒有女兒孫女,願不願意嫁給你。”


    蘇達素石哈哈笑道:“想騙嫁妝啊,你為啥不自個兒去娶!”


    “我已經有了兩個婆娘,而且都有來頭,不能再娶,娶了這日子沒法兒過。”


    “我倒不怕婆娘多,隻是白左尖他們攀上了王慶祥的高枝,既瞧不上你這個無名無實的葉勒王,更瞧不上我這個有名無實的演渡刺史,不會把女兒嫁給我的,更不會給嫁妝。”


    “這幫勢利眼,太可惡了。”


    “他們卷進米法台造反桉的那會兒,你太心軟,應該借機會好好收拾他們的。”


    “機會有的是,我這個無名無實的葉勒王早晚會有名有實,王慶祥早晚會離開葉勒,但我不會走,到時候看他們怎麽辦。”


    ……


    與此同時,麻紮塔塔剛收到兩個部落遇襲的消息,正召集親信商議對策。


    “東岱(對千戶的尊稱),看來烏圖木派人送來的消息是真的,阿奴師和元金剛他們不想活了,竟甘願受王慶祥驅使!”


    “算上五咄等部的武士,王慶祥和韓士枚最多三四千兵,這麽點兵竟敢出城,竟敢來犯我麻紮部,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遇襲的一定不止這兩個部落,東岱,不能再等,趕緊召集各部迎戰吧!”


    麻紮塔塔正在火頭上,緊握著彎刀在大廳裏踱來踱去。


    一個百戶長急切地說:“東岱,烏圖木在信裏說得明明白白,安伏延正在龜疏與葛羅祿部交戰,根本抽不出身來葉勒。”


    帕卓上師是麻紮部的智者,看得比這些武士遠,考慮的比這些武士多,緊鎖著眉頭說:“王慶祥和韓士枚敢在這個時候開戰,就是算準我們趕不出多少羊,出不了多少兵。”


    “把羊殺了帶上,外頭那麽冷,帶多少肉也壞不掉。”


    “死羊不會走路。”


    “綁在馬背上。”


    帕卓上師緊盯著他問:“死羊可以綁在馬背上,但馬吃什麽呢。”


    百戶長被問住了,急得不知道說什麽好。


    麻紮塔塔停住腳步,迴頭道:“上師,我們可以跟他們一樣帶上青稞草料!”


    這麽冷的天,要是沒東西吃大軍會餓死凍死的,可又不能任由唐軍燒殺搶掠。


    帕卓上師默默盤算了一番,抬頭道:“東岱,我們是可以帶上青稞草料,可又能帶多少。”


    “跟唐軍一樣讓人轉運!”


    “這麽一來最多隻能出一萬兵。”


    “隻能出一萬?”


    “唐軍一萬人打仗,要三四萬人運糧。”


    “葉勒鎮和那些羈縻部落總共才三四千兵,有一萬人足夠了!”


    “東岱,他們要是避而不戰,在演渡跟我們繞圈子怎麽辦。他們敢在這個時候開戰,就是算準了我們趕不出羊。”


    麻紮塔塔猛地拔出刀,指著羊皮地圖:“我們兵分兩路,一路去攻葉勒城,一路去攻白沙城,看他們迴不迴援!”


    帕卓上師搖搖頭:“兵本就不多,分兵不妥。”


    麻紮塔塔咬牙切齒地說:“那就去攻葉勒城,隻要攻下葉勒城,那挨餓挨凍的就是他們!”


    “他們一定有準備。”


    “有準備又如何,葉勒城連兵都沒有,隻有一些青壯,軍城屯城也隻剩下兩千多老弱病殘。”


    “東岱,我覺得他們這個時候開戰沒那麽簡單。”


    “上師,你是說有埋伏,他們有援兵?”


    拉姆百戶長急切地說:“龜疏距葉勒那麽遠,安伏延就算能抽出身來援也來不及,五咄、五弩失畢等部本就沒多少武士,又都跟王慶祥在襲擾我麻紮各部,他們能從哪兒搬救兵。”


    正在說話的功夫,說不定又有一兩個小部落沒了。


    至於上師所說的轉運,那要留多少武士做這些事,萬一那些奴隸趁機跑了怎麽辦。


    而且唐軍不可能沒防範,說不定早埋伏好奇兵等著斷糧道。


    麻紮塔塔不想搞那麽麻煩,也不認為葉勒城有那麽難攻,陰沉著臉下令:


    “拉姆,派人傳令北地各部小心防範;多吉,傳令各百夫長召集武士奴從,宰殺足夠吃一個月的牛羊,帶上夠馬匹吃一個月的草料,隨本千戶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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