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複記憶後, 露露西失眠了。


    她半夜盤腿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奔騰不息的大海發呆, 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夢境中自己離開特溫斯萊時, 對方眼中的絕望與無助。


    魚塘塘主露露西深沉地歎了口氣, 覺得這事有點難搞。


    她大概猜到特溫斯萊為了讓自己迴來,而付出了多大代價了。


    新神的誕生舊神的隕落,都意味著力量的交替。而現在,她好端端站在這裏,感受著體內流動的神力


    特溫斯萊海域是居住著海洋和航運之主的神住之所,由神掌控。可是近幾年, 特溫斯萊海域邪祟湧動,海域協議約束的力量消弱, 眾多水手船隻進入深海中都沒能成功歸來。


    隻有當一位神的神力衰敗到了隕落的邊緣時,他才無法在自己的領地庇佑自己的信徒。


    特溫斯萊為了讓露露西迴來, 壓製了自己的神力。


    露露西發了會兒呆, 幹脆兩眼一閉決定繼續睡覺, 打算明早再去跟那條傻乎乎的人魚聊清楚。


    第二天。


    露露西是在海風的吹拂下醒來的。昨晚關上的窗戶不知被誰打開,帶著鹹味的清新海風從窗縫中吹過。


    她翻了個身,一手托腮, 側躺在床上望向窗戶的方向,那裏還殘留著不知被誰留下的水漬, 對方離開的還不算晚。


    露露西起身, 推開窗朝懸崖下方奔騰的海洋, 喊道“特溫斯萊。”


    沒有人迴她。


    接下來幾天, 露露西都沒有見到特溫斯萊。深海的霧散的更開了,越來越多的怪物跑到港口襲擊活人。


    露露西有些擔憂特溫斯萊的狀況,她決定去見見自己的小人魚。


    首先她需要一條船,一條能進入迷霧深處的船。


    夜晚,女孩精致的皮靴踩著水坑中的汙水,濺點泥星。萊特拉斯酒館迎來了一位奇怪的顧客。


    夜晚正是酒館最熱鬧的時刻,妓女正趴伏在水手身上調情,小偷們彼此擠眉弄眼一邊吃著花生一邊圍觀,雇傭兵將不斷滴落血液的黑色布袋交給一旁的人,矮人們吵吵囔囔地往賭桌上扔錢。


    一間狹小的酒館積聚著一群稀奇古怪的人。


    外麵的風又冷又大,酒館內溫暖的像另一個世界。木門被推動,一位客人來遲了。


    當她進門的那一刻,所有交談的聲音都頓了頓。


    少女披著一件暗紅色的厚重披風,頭戴黑色兜帽,臉上圍著黑色的蕾絲麵紗,整個人牢牢藏在寬大的披風下。


    她整個人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出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單憑一雙眼睛,在場的絕大多數人已經足以想象遮掩在麵紗下的容顏有多麽驚世了。


    少女動人的黑色眼眸在室內掃了掃,隨後定住。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理了理自己的裙擺,目的明確地走向那個坐在酒館邊緣的一個男人。


    所有人都在看他,但那個男人卻頭也不抬地喝酒。


    露露西不得不敲了敲他的桌子,在引得對方疑惑抬眼時,她輕聲詢問“請問你是蘭波約嗎”


    麵對著這麽一個嬌羞的少女,蘭波約眼皮都沒有動。他喝了口酒,淡聲否認說“你找錯人了。”


    露露西彎了彎眼,淺淺地笑了。她拿出一幅畫像,打開來對照著這個英俊異常的男子,仔細看了幾秒後,篤定地說“我沒有找錯,你就是蘭波約。”


    她聲音軟軟的,動聽極了。就像一根輕柔的羽毛,在在場所有男性生物的心上拂動,激起一陣波瀾。


    可麵對少女的話語,蘭波約眉梢都沒抬。他看了眼畫像上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悶頭又喝了一口酒,笑著說“我不是,我是蘭波約的弟弟嗯,就叫蘭波特吧。”


    蘭波約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皮膚是性感的小麥色,一頭金色的短發,綠色的瞳孔。


    他獨自一人坐在酒館角落,桌上放著自己的黑色皮質外套。


    他一腳踩在椅子上,敞開的衣服露出他結實的胸膛和肌肉,姿態不羈。當他仰頭悶聲大口喝酒時,黃色的啤酒從他嘴角流下,經過他滾動的喉結和誘人的鎖骨。


    而現在,這個男人正漫不經心地講著劣質笑話,笑聲低醇沙啞,喝酒時喉結隨之滾動,整個人性感的一塌糊塗。


    如果說剛才所有人都在注視露露西,那麽當蘭波約開口後,許多女人和男人都將目光落到了蘭波約身上,哪些和水手調情的妓女們幾乎都在渴望地看著他。


    露露西甚至聽見有個女酒保咬著牙,喘著氣跟旁邊的瘦子說“我真想死在他床上”


    而這類似的話,早上露露西在港口跟人打聽蘭波約時就聽過無數遍了。向她推薦蘭波約時,那些人總會莫名其妙的補充一句“隻要蘭波約願意,他就能睡到最棒的妞。”


    露露西當時覺得這群人有病。她明明隻是想找個擁有船的最佳船長,這些人為什麽會跟她討論起來對方的風流史雖然她對這些小道消息和八卦總是聽的很津津有味就是了。


    沒辦法,魔女的本性就是這樣的惡劣,總是會對一些人產生興趣。


    而現在,露露西看著眼前的人,發覺蘭波約好像確實有這個資本。這個男人喝酒時性感的無可睥睨,一舉一動都在散發著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息,仿佛在誘人犯罪。


    這是一個屬於海洋的男人,不羈、浪蕩又風流,從不未岸上的人停留。


    他袖子高高撩了上去,露出小臂弧形完美的肌肉,衣服也半敞開,性感又瀟灑。他一雙皮靴踩著椅子,自顧自地喝著自己的酒。


    酒館裏充斥著大聲交談的話語,妓女遊蕩在其中與顧客,在場的所有女人,幾乎全都在看蘭波約。


    露露西也在看他。


    她收斂了剛才軟糯的語氣,神情認真地說“我不管你是蘭波特還是蘭波約,我去特溫斯萊海域港口,他們告訴我這裏最優秀的船在你這裏,同時非常幸運的,你也是整片海域最出色的船長。所以我現在站在了這裏。”


    少女眉眼認真,居高臨下地俯視英俊的男人,聲音清冷“你願意接一單生意嗎”


    短暫的安靜後,蘭波約放下酒杯。他側身靠著身旁的柱子,眯起眼睛看向眉眼認真的少女,語調戲謔“說來聽聽。”


    露露西一字字說“我需要一條船,一個船長,幾個水手。”


    蘭波約皺著鼻子,眼簾下垂,意義不明地說“嗯。去哪”


    露露西看著他的眼睛,說“去深海,迷霧內。”


    蘭波約笑了。他舉起剩下半杯酒,一口幹了“不幹。滾。”


    而其他人也在聽清露露西的話後,紛紛大笑出聲,大概是在嘲笑無知無畏的少女。蘭波約眼神迷離像是喝醉了,說完這句話後就完全不理露露西了。


    旁邊的女酒保嫵媚地笑了笑,好心提醒人群中央格格不入的少女,說“這些年進深海的人都死了,沒人敢接你這單生意的。”


    近幾年海洋與航運之主的庇護之力在不斷減弱,特溫斯萊海域中的迷霧隨之減少,怪物不受海域協議束縛,頻繁攻擊船隻。海洋與航運之主的迴應信徒的次數越來越少,原本約束和保護人類的海域協議也失去了作用,所有入海的船隻,都逃不開沉沒的命運。


    而同樣的,城鎮裏更是邪教橫行,怪物從霧中逃出,藏匿在附近吞吃落單的人類。


    特溫斯萊海域港口的生意也越來越差,已經很少有人來做生意了,更沒人想主動進入深海找死。


    露露西這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對待。她想了想,禮貌詢問說“那麽你還有其他推薦的船長嗎我今天在港灣問了很久,他們說除了你,其他沒人會接這單生意。”


    露露西不是海洋與航運之主的信徒,受海域協議的規定,她不能獨自一人進入深海。如果她要強行進入,那麽目前已經十分虛弱的特溫斯萊則會遭到反噬。


    所以她才會想要找一條船,和幾個受海域協議允許進入深海的水手。她原本以為這件事並不難,可看了看周圍人的神情,她發現這群常年與大海打交道的水手們居然變得十分恐懼深海。


    沒人說話。


    眾人麵麵相覷,發覺除了蘭波約,還真沒人敢接露露西這單生意。這些年進入深海的人都沒有迴來過,除了一年前獨自返航的蘭波約。


    蘭波約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睨了眼麵前的少女,他的眼神譏誚又帶著一點輕微的不耐。


    他看著自己麵前年少不懂事的少女,悶了口酒,周圍的水手也在聽清露露西口中的話後混合著發出嘲諷的笑聲。


    當身邊跟著自己一起混的水手們笑聲變低,而蘭波約的酒也喝得差不多時,他才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嗤笑一聲,說“大小姐,這可不是你一個貴族該來的地方。”


    露露西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征服欲。麵紗下的她眯起了眼,紅唇緩緩上揚。


    從她的角度和方向,剛好能看見部分酒水從蘭波約的臉頰一側,順著鎖骨流進了對方的衣服內,到了某個不可說的紅色的小點。


    風流灑脫喝酒的男人身前是一位全身裹得非常嚴實的女孩,對方從頭到腳都是一身黑,站在蘭波約麵前,背挺得筆直,就像是古老的貴族一樣,站姿一絲不苟,家教極好。


    兩個人形成濃烈的對比,畫麵鮮明到讓人不注意都難。


    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向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走錯了場地的貴族大小姐,眼中帶著看戲的神情。


    就在這時,那位看似端莊正經如修女的女孩笑了。


    她輕聲反問說“你怎麽知道我在玩。”


    露露西抬起手臂,黑色的絲質手套包裹著她的白皙的手。她的手指上纏著一個袋子的吊繩,下方時一個黑色的繡著精致花紋的錢袋。


    少女勾起手指,纏住錢袋繩索,然後身子微微向前,由上向下俯視靠近悶頭喝酒的俊美男人。


    她說“這是報酬。”


    她再一次複述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需要一條能進入深海的船,幾個出色的水手。”


    她依著木柱子,嬌笑一聲,眼尾上挑看向握著酒吧的男人,神情漫不經心地說“當然咯,如果能擁有一位像你一樣出色的船長,我自然也不會介意。”


    蘭波約粗粗看了眼,說“我不接你這一單生意。”他看了眼藏在袍下的神秘少女,卻隻能看到對方那雙清澈永亮的眼。


    最終,他收迴眼,似笑非笑地勸了句說“這不是你該來玩的地方。”


    露露西低低地笑了,她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收迴遞到對方麵前的手。她將錢袋拿了迴來,然後在眾人麵前,一點點慢條斯理地將錢袋打開,然後走至蘭波約麵前的桌子,將錢袋裏的東西往下。


    “叮叮當當。”


    金燦燦的金幣一骨碌的掉了下來,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整個酒館寂靜無聲,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一小堆金幣上。


    然後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少女慢條斯理地掀開兜帽,露出她黑色的發絲。她的秀發編成一股辮子,垂落在挺直的後背。


    少女漂亮的驚人的眼眸掃向所有對自己不懷好意的視線,勾起紅唇,言簡意賅地重複說“十倍。我需要一條能進入深海的船,幾個出色的水手。”


    許多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她話裏的含義,可再一看女孩的指尖正無聊的撥弄那堆金幣時,所有人都明白了對方開出的報酬價碼。


    這一袋金幣已經足夠普通人生活幾輩子,而十倍已經足夠絕大多數亡命之徒為之賣命。


    這一瞬間,所有人的心都開始沸騰。


    隻有蘭波約,他握著拳站了起來,然後劈裏啪啦將金幣塞迴少女手中,指著酒館大門,朝對方兇狠地喊“滾”


    當他彎腰的時候直直地看著露露西的時候,兩個人離得非常近。露露西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的荷爾蒙氣息,以及淡淡的酒香味。


    有些好聞,還有些醉人。


    蘭波約眼神兇狠地逼近少女,壓低了聲音警告說“如果你不想橫屍荒野,那麽你最好今天過後滾出特溫斯萊,迴你溫暖的家裏,別再玩這些幼稚的把戲。”


    露露西忽然有些詫異了,她沒想到蘭波約居然會為自己考慮說出這番話,畢竟對方看上去就很冷漠的樣子。


    蘭波約看著眼神迷茫和不解的女孩,忽然一陣頭疼,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麽忽然心一軟,會對一個素未相識的陌生女孩說出這些話。


    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善良的人。在這個地方生活久了,心不硬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蘭波約複雜地看了眼露露西,歎了一聲氣,就當自己今天喝醉了吧。


    於是他略有些不耐地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黑色皮衣,對身旁的少女說“走吧,我送你迴家。”


    如果沒有他看著,這個女孩估計早在掏出金幣的那一刻就被這群人撕碎了。要知道現在這個時刻還在酒館遊蕩的人,可沒有幾個好人。


    包括他。


    露露西沒有說話,她一直用那種奇異的眼神盯著蘭波約,最後說了句誰都不懂的話“可惜了。”


    酒館的人滿滿當當,各類種族都有,可蘭波約依然是閃閃發光的存在。他唇角的酒水尤其勾人,鎖骨的汗珠,喉結性感的一塌糊塗,荷爾蒙濃烈到讓人腿軟。


    他喝酒時很性感,喉結很性感,小臂的肌肉和胸膛的腹肌也很性感。


    就連他低聲咒罵的樣子都很性感。


    露露西抿了抿唇,在心底非常悲傷地長歎一聲。


    她又自顧自的重複了一遍“可惜了。”


    魚和熊掌不能兼得,她太難過了。


    蘭波約根本沒聽清這個小姑娘在嘀嘀咕咕什麽,他強勢地拉著露露西,高大的身軀替對方擋住了外界一切不懷好意的窺視。


    到了旅館門口時,蘭波約肉眼可見地有些煩躁,當著露露西麵拿出一根煙,他看了眼麵前乖乖的少女,一手拿著打火機,挑眉眯起眼假意詢問“可以嗎”


    露露西露出矜持的微笑,很假地搖了搖頭。她聲音小小的,柔弱的讓人心疼“我不能聞。”


    雖然露露西堅定自己是個有底線的海王,不能在這個時候撩蘭波約,但她還是不自覺的放低了嗓音,垂下眼簾露出脆弱的模樣。


    蘭波約看著神情失落的少女,嗤笑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地點燃了火。


    紅色的火星在暗黑的環境燃起,蘭波約吸了一口煙,然後忽然對著露露西吐了口煙霧。


    猝不及防的少女被嗆了一聲,然後捂著嘴往後退了退,試圖離麵前這個沒有公德心的男人遠一點。


    蘭波約又吸了一口,這次倒是離露露西遠了點,朝著順風的方向。他一手插兜,另一隻手懶洋洋的拿著煙,姿態瀟灑又性感。


    他看著慌張無措的女孩,發出意義不明的一聲笑“小朋友。剛才酒館裏的煙霧可比這濃多了。”


    他又吐了口煙霧,慢悠悠地告誡說“你連這點都受不了,哪來的膽子想去嚐試海上的生活更何況現在出海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這幾年所有出海的船隻無一歸來。你要是還想在活得久一點,就離這片海遠遠的。”


    露露西忽地掀開遮擋住自己容顏的黑紗,露出那張精致無暇的麵孔。她睜著那雙幹淨剔透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靠牆吸煙的男人,聲音“可他們說你是那個例外。”


    在看見露露西摘下麵紗的那一刻,蘭波約抽煙的動作停了停。他動了動喉結,挪開眼,又深深吸了口煙。


    “操。”露露西聽他啞著嗓子罵道。


    數分鍾後,蘭波約對等待在側的少女說“我不會接這單生意,整個港灣也沒人能接。托你的福,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有個外來的獨身貴族少女擁有一堆金幣,我勸你最好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深深地看了眼美麗的驚人的少女,語氣不明“這個世界可比你想象的複雜多了。”


    聽到對方的答複後,露露西有些失落地咬住粉潤的下唇,她語氣低落的道別“謝謝您的好意,晚安。”說完她就想離開這裏。


    不知為何,眼見露露西即將離開,蘭波約卻忽然來了興致,問露露西“為什麽非要去”


    露露西轉過頭看他,說“因為那裏有一個必須要見的人,他在等我。”


    蘭波約看著神情堅定的女孩,無語凝噎,吞下了嘴邊那些刻薄的話語。他以為露露西有親人死在了深海,不死心的想去找對方迴來。


    這種人他見的太多了,但往往去尋找的人,最終也都沒能迴來。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和死去的親人進了同一種生物的肚子。


    蘭波約倒是不同情這些人,要知道能死的整整齊齊,也算是圓滿了。


    他摸了摸露露西的腦袋,啞著嗓音勸道“別去了。”他就像是善心大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一個陌生的少女多了太多耐心和善意。就連蘭波約自己都為此感到驚訝。


    他耐心地對茫然的少女說“留在深海的人,都永遠迴不來了。”


    露露西搖了搖頭,抿唇說“但我答應了他,他已經等我很久很久了。”


    純真的少女用悲傷的語氣敘說道“我欠他一個約會。上一次我失約了,以至於我們錯過了很久。而這一次,就算是死亡也不能阻止我去赴約。”


    蘭波約忽然明白,露露西口中的那個人,不是她的親人,而是情郎。


    女孩那雙黑色的眼眸中盛滿了愛。


    蘭波約莫名的開始嫉妒那個死在了深海外的人。一個死人,何德何能,能讓這位天真的少女時刻惦記至今。


    他摸了摸女孩鬢角的發絲,用更耐心地聲音勸說“別去了,去了你也會死。”


    少女懵懂地搖了搖頭,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夜晚的風有些大,也有些冷,少女黑色的長發被風吹動,她黑色的裙角也在隨之飄動。


    她的聲音也被風吹走了“你不明白。我已經為他死過一次了,第二次也無所謂。”


    說完,悲傷的少女就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蘭波約又在其他酒館看見了露露西。


    第三天也如此。


    她每天都和第一天一樣,去找願意接下她單子的水手和船長,但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刻出海。


    本來也有些人對露露西蠢蠢欲動,但一聽到前幾天蘭波約親自送對方迴去後,一時也不敢冒著招惹蘭波約的危險去傷害一看就很傻的少女。


    露露西就這樣,一直在這附近尋找合適的水手和船隻。


    一周後的一個清晨。當露露西下樓時,她看到了等候在門外的蘭波約。


    他一手插兜倚靠在門框,手裏點著煙,眼睛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露露西的腳步停了一停,然後準備當作沒有看見對方一樣走開。


    他們插肩而過時,露露西聞到了一股曾經在對方身上聞見過的酒味。


    風吹起她的長發,擦過蘭波約的肌膚。


    當她離開蘭波約,走出數米後,她的身後響起沙啞的男聲。


    蘭波約說“迴來。”


    露露西站定腳步,迴眸看向那個深深凝望自己的高大男人。


    他穿著的不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的衣服,而是換了一件合身襯衣和長褲,黑色的外套耷在肩膀上,一雙大長腿交叉站立,嘴裏閑閑地叼著一根煙。


    瀟灑不羈本人了。


    蘭波約哼笑一聲,揉了揉抿唇不解凝望自己的少女。


    他俯下身,碧綠的眼直直忘進女孩那雙澄澈幹淨的眼,看見自己的倒影。


    最終他沒忍住,伸出一隻手刮了刮露露西的鼻尖,笑著說“這單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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