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天父下凡


    楊秀清仍是默不作聲,隻是臉色稍有緩和,傅善祥想了想又道:“殿下,依我看來,輔國候這麽做乃是有心求安,而天王也置身事外,那就是故意想激化東殿和蘇南了,難道殿下看不穿這事?”


    “善祥,你說說,從廣西一路征戰而來,那不都是我楊秀清扛著天朝的擔子?那洪秀全除了天天念經都做了什麽?連兒子都管教不好,這天朝大業靠他能走多遠?”楊秀清瞪著一雙大眼睛轉頭盯著傅善祥緩緩道,“我有心取而代之,善祥以為如何?”


    傅善祥哆嗦了一下,驚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好,一時呆在那裏。楊秀清盯著她看了半天,哈哈哈大笑起來:“我和天王乃是一胎所生,乃為天下共主,何來代之一說?善祥不要害怕,哈哈哈,王財的事情你斟酌一下就辦了吧,也不早了,你退下休息吧。”


    傅善祥一身冷汗的跑迴家,反複思考著剛才楊秀清的那句話,平時東王極少開玩笑,今晚如此說話,那必定, 有了奪位之心了,真是如此,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身為東殿簿書,若是東王奪位成功,那自是心腹榮華,若是失敗,怕是萬劫不複啊!更何況,東殿名為兵權在握,實際上北王、翼王、燕王、輔國候哪一個不是掌握重兵的?傅善祥坐在床邊,隱隱的有了一種不安的預感,看看屋外的天色,東麵已經有了微微的曙光,算時辰也快要到東殿早朝了,傅善祥歎了口氣,打水擦了把臉,又急急的趕到東殿早朝。


    天王每天在天王府焚香禱告,天朝的一切政府基本上都是從東殿發出的,這樣看來東王不滿自己的地位也是情有可原的,傅善祥看著東王府二門前大大小小的天朝官員心中暗想,隻怕這些官員也有不少人沒有見過天王,在他們心中恐怕東王就是實際上的天朝主人吧?


    沒過多久,在幾個引讚大聲唱喏聲中,官員們都列隊魚貫而入,楊秀清還是黑著那一張臉看著下麵的各位官員。天朝很多文武朝官都是農民出身,識字的不多,因此上朝時往往身邊帶著個書手,代為稟讀奏章,此事早已經司空見慣了,隻是今天有個書手可能新任此職,見楊秀清黑著臉怒目嚇得說了兩句就結巴了起來,越急越說不出,最後竟然一下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了。帶他來的總巡查胡海隆武將出身,也是漲紅了一張黑臉不知道如何是好。滿殿的文武誰也不敢吭聲,都暗道這家夥今天是找死了。


    誰料到坐在殿上的楊秀清微微一笑,緩緩道:“我五歲死了父親,由國伯養大,家窮失學,不識字,兄弟莫慌,但慢慢地讀給我聽,我自懂得1。”


    那個書手擦了擦冷汗,哆嗦了幾下又站了起來,鼓足勇氣結結巴巴的到底是把奏章給念完了。楊秀清還是心平氣和的吩咐了幾句,就這樣很快就把幾位官員的奏的事情一一處理完畢,傅善祥正鬆了口氣,想著退朝後去找陳承瑢把昨天王財的事情商量一下,就看見大殿之上的東王楊秀清突然兩眼發直翻身摔倒在地上,不停的抽*動著,一邊還口吐白沫,發出“嗬嗒”的聲音。


    殿下眾人一愣,隨即交頭接耳紛紛道:“天父下凡了,天父下凡了……”。過了一會,混身抽*動的楊秀清安靜了下來,慢慢的坐迴到原位瞪視著階下的眾位天朝官員。階下眾人一看,連忙齊身拜倒,口中三唿萬歲。


    “爾眾小子,還不將曾水源、李壽春拿下了!”鬼上身了的楊秀清大聲喝道。


    跪在人群中的天官正丞相曾水源和東殿吏部尚書李壽春一聽,連忙挪動著雙膝,爬到殿中央大唿天父萬歲,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還是一個勁兒的求天父饒命。


    “爾兩個小子昨天在府前見到女官為何倉促不安?莫不是心懷異誌?”楊秀清大聲問道。


    曾水源臉色蒼白,趕緊伏地迴道:“小子其實見到女官匆匆而來,心中膽怯,因而倉促不安,並無異心啊!”跪在一邊的李壽春也是一個勁的叫屈。


    “女官言東王升天,你們為官的都難了。此話聽聞嗎?”楊秀清閉上眼睛緩緩道。


    “確聽女官說過!但小子等也申斥了她,求天父開恩!”李壽春暗道不好,心中把那個胡說八道的女官十八輩祖宗都操了一遍。


    “天父明查,小子等對天父誠心拜服,絕不曾有過異心,女官所說乃是她信口胡言,與小子兩人卻無幹係啊!”曾水源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滴的滑落下來。


    上了身的楊秀清根本不理會他們兩人的哀求,轉頭對階下眾官員道:“爾眾小子,看他二人罪如何?”


    階下眾文武誰敢說兩人無罪?全都伏在地上大聲道:“天父明查此等奸佞,此二人欺滿東王九千歲,實死有餘辜!”


    楊秀清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大喝道:“而眾小子既說他二人罪實當誅,即行押出,斬首示眾。”


    曾水源與李壽春一大清早就遇上這個莫名其妙的事情,當真是飛來橫禍,也不管從殿外衝進來的東殿牌刀手,拚命的大唿冤枉,楊秀清翻著白眼也不說話,呆呆地看著兩人在下麵拚命的掙紮,看了一會,突然又是翻身“嗬嗬”的抽*動起來,階下眾人心道天父迴天了,馬上又跪下三唿萬歲,熱烈歡送。過了一會,楊秀清靜了下來,邊上兩個女官急忙上前摻扶,清醒過來的楊秀清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這到底是個體力活,喘了口氣道:“剛才天父來過?都交待了什麽?”


    殿下的佐天候陳承瑢連忙起身把經過又詳細的說了一遍,曾水源和李壽春也不管天父是真下凡還是假下凡,眼著楊秀清又神誌清楚了,急忙大唿九千歲饒命。楊秀清痛苦的擺了擺手:“唉!天父向來眼中容不得沙子,你二人開罪天父,我又如何能救?兩位兄弟安心去吧,家人我自會替你們照顧!”說完歎了口氣,不再理會旁人,自顧自的轉身進了內殿。


    殿內的大小官員都同情的看著曾水源和李壽春,誰也不敢上前安慰兩句,此刻又能說些什麽呢?明知必死的曾水源與李壽春呆呆的看著楊秀清離去,又呆呆的看了看滿朝無語的同僚,心中好像被人拿刀子剮了一樣,曾水源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李壽春,大聲道:“李兄弟,我們一同上路,看看這天朝千秋萬代!”


    李壽春輕咳了一聲,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強笑了一下:“也是,咱們兄弟路上也好有個照應……隻是兄弟這麽去了,實在心有不甘……”


    兩人說完,大笑幾聲隨十幾個東殿牌刀手出門而去,留在殿內眾人心上的都是一陣揮不去的寒意。傅善祥也沒有想到楊秀清會突然整出個這事來,要說天父下凡,她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對此也是將信將疑的,隻是今天這事太過突然,讓她實在是意外,從開而降的天父,為了兩句話就把天朝兩位高級官員給殺了,這不是太過兒戲了嗎?如此一來,還有誰敢說話了?也許……東王就是要大夥不敢講話……


    這發生在東殿上的鬧劇當天傍晚就被送到了王財的桌上,韓寒彰在清廷那邊的情報工作一塌糊塗,但是在天京倒還弄的不錯,曾水源和李壽春剛被砍了腦袋,馬上就有人快馬趕迴蘇州送迴了這個情報。這件事讓王闓運不斷的提醒王財:天京要出大事了!天京出大事,這王財比誰都清楚,這次被殺的曾水源和李壽春一個是天官正丞相,一個是東殿吏部尚書,都是位高權重之人,楊秀清即不上報洪秀全,也不交給主管刑律的黃玉琨,自己弄了個天父下凡就給宰了,這分明就是把自己放到天王之上了,以前有什麽事,東殿還是決定之後報到天王府,老洪認可了再下詔,如今這不是試探老洪的態度嗎?不過自己拒不交銀子這鬼上身的楊秀清怎麽一個字都不提?八成是太遠了手夠不著,看來天京是不能去了,還是蘇州安全。


    “大人難道真的想置身事外?我看東王殺了曾、李二人,這就是在權力製衡的天京政局中丟下一個石頭,此時挺身而出固然不智,但若是為將來打算,那此刻就應該謀劃起來了。”王闓運忍不住提醒王財道。


    也許是燈芯不好,燭火跳了一下,王財沉默的看著不斷晃動的燭光,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按說自己現在的力量雖不足以稱王,但若是他據蘇、浙兩省,經略福建、江西,那清廷與天京也是不敢小瞧了的,可如此三分天下到底是否有利?眼看著第二次鴉片戰爭迫在眉睫,此時天京變亂實在不是時候。要是仍服從天京號令,那手握重兵的他想不趟這混水,就像傅善祥說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何去何從,王財也舉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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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本章中1入乃是楊秀清原話,引自《李秀成自述》。原文是:我五歲死了父親,由國伯養大,家窮失學,不識字,兄弟莫笑,但慢慢地讀給我聽,我自懂得。小說中將“笑”字改成了“慌”字,以符合小說場景。


    2、曾水源與李壽春兩人死的莫名其妙是鋤頭根據《天父聖旨卷三-記太平天國乙榮五年六月二十八日夜和六月三十日早天父下凡事》的記載而來的,當時天京各王間矛盾重重,楊秀清為了恐嚇東殿及天京大小官員,而借兩人腦袋立威,其實是死的不值,猶其曾水源,此人乃天朝功勳之臣,如此死法,真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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