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燁抬腳向山下走,向南天又一次攔在了他的身前,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不能!”


    景燁雙眼一眯,徹底被他激怒了——溫寂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死腦筋的下屬,連他的死活都不顧了!?


    他懶得再廢話,右手探出,握緊掌心陣,與向南天動起手來。


    若論法術,景燁絕不是向南天的對手。但若論拳腳,他雖然落於下風,卻也能支撐個一時半刻。加上他對陣法的精通,差不多可以和向南天打個平手。向南天雖然法術強悍,身手也利落,但他束手束腳,唯恐傷到景燁一絲半毫,對上不要命打法的景燁,竟然一時也無可奈何。


    打著打著,向南天眉頭越皺越緊,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愁苦。突地,他收住招式住了手,用苦大仇深的表情盯著景燁看。


    “我送你。”


    景燁:“……你送我下山?”


    “是。”


    “那快走。”


    以景燁靈力全封的狀態,若是自行用腳走下山,隻怕還沒等到地方溫寂就已經涼了,向南天願意幫忙當然再好不過……向南天苦著一張臉抓住景燁右腕,帶著他縱身一躍,在空中橫走兩步,隨後就像一朵黑雲,飄飄然向山下掠去。


    “為什麽幫我?”景燁問。


    向南天依然是那張苦瓜臉,但沒說話。落地時他才說了兩個字:“擔心。”


    他們到達的地方,是無涯山山腳的一片空地。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一眼望去,地上拋著許多殘缺不全的兵刃,還有用過的符篆、法術的痕跡……以及大片大片已經滲入土裏的血。


    向南天領著景燁向右前方的一片怪石中走去。他腳步有點急,眨眼間就轉到了一塊凸起的巨石背後。景燁見他的背影消失,心中猛地一跳,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聽前麵轟然一聲巨響,那塊巨石被突如其來的爆炸炸成了碎片,景燁隻來得及用手擋了一下,一小塊碎石依然劃開了他的皮肉,血珠冒了出來。


    “向南天!”景燁不由喊了一聲,在爆炸掀起的碎石雨中向前摸索。氣浪翻騰起無數細小的塵埃,裹挾著沙礫打得人皮膚生疼。景燁被吹得睜不開眼睛,隻能半閉著眼伸出手,想看看向南天怎麽樣了……雙手忽地一陣溫熱,落入到另一雙有力的手掌之中。


    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響起:“你怎麽來了?”


    那人將景燁拉近了些,窸窸窣窣掏出了什麽東西,替景燁抹去臉上的灰塵。甫一靠近那人,喧囂狂風和無數沙礫碎石就通通消失了。景燁睜開眼,正對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溫寂看起來瘦了很多,一張臉顯出鋒利凜冽的棱角,隻有那雙眼睛沒什麽變化,依然漆黑如夜,專注地盯著景燁。他眉心微微皺起,臉上帶著點不愉:“向南天,我給你的命令是什麽?”


    景燁向左側一看,向南天額頭似乎被碎石刮了一下,留下一道血痕。他依然是那張苦瓜臉,站在溫寂身後。聽到溫寂的問話,他聲音平板地答了兩個字:“保護。”


    “迴去自行領罰。”溫寂說。


    向南天一聲不吭,隻行了一禮。景燁不由說道:“他是擔心你……”


    “可他違背了我的命令。不僅如此,還把你帶到這裏來。若你……”溫寂頓住,似乎想起那一日他對景燁的情不自禁,突兀地轉移了話題,“我這裏沒什麽事。”


    景燁向不遠處望去。這片嶙峋怪石林的正前方是一大片寬敞的空地,從他這個角度,能看見無數聚在一起的仙修。他起先還在疑惑為何魔界諸人背靠這片怪石,但一看到兩群人之間的地麵,他就瞬間明白了——


    有陣法師。


    一個老態龍鍾、胡子花白的老頭子盤膝坐在正道人群之前,地麵上交錯縱橫,用朱砂畫著一個巨大陣法。這陣法極其霸道,將魔界諸人死死堵在這片怪石之間,若是要跑也隻能向山上退,一旦上山,毫無遮攔的山路會把魔界諸人變成移動的活靶子,任人宰割。


    ……這還叫“沒什麽事”?


    似乎是看出景燁表情的不敢苟同,溫寂輕咳一聲:“你還是迴去等著我,明天早上我來請你一起用早膳,如何?”


    ……還能等到明天?


    景燁盯著溫寂看了片刻,一指地上陣法:“等你們被逼迴山上嗎?”


    若是魔界中有人能與這個陣法師相抗,隻怕就不會被堵在這怪石之間。適才景燁一眼掃過,發現魔界眾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了傷,包括溫寂……景燁伸手一捏溫寂右臂,溫寂不由縮了一下,看景燁的眼神帶上幾分怪異——這動作實在曖昧,然而景燁臉上的表情似乎又沒有其它的意味……溫寂正琢磨間,右臂上又是一痛,他迴過神,撞上景燁半是惱怒半是好笑的目光。


    “生死關頭,你竟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


    景燁自是不知道溫寂想了些什麽,隻知道大敵當前,魔界落了下風,溫寂這個魔尊竟然還有閑心想東想西——而且一看他詭異的眼神,就知道他絕對沒想什麽正經事。


    男人啊……嘖。


    景燁順手撕了片衣角,掏出金瘡藥,撩開溫寂的袖子為他包紮。他低頭的瞬間,一縷長發自耳邊滑落,垂在了溫寂的手邊,隨著景燁的動作蹭著他的手腕,癢癢的。


    溫寂的眼神跟著起了變化。


    他遲疑著抬起沒被景燁攥住的那隻手,緩慢地將景燁那縷長發挽迴耳後。這個動作簡單而直接,卻仿佛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甚至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從前,景燁是絕不會允許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的。


    察覺到溫寂緩慢而溫柔的動作,景燁微微一頓,溫寂的唿吸也跟著停滯了。他緩緩放下了那隻替景燁挽發的手,隻覺自己一唿一吸都無比艱難,像是一個溺水的人,馬上就要溺斃在深海之中。然而景燁隻是微微停了一下,臉上霎時染開一抹極淺的紅。他低垂著頭,小聲說道:“謝謝。”


    仿佛攀上了一塊浮木,溫寂瞬間從深海中探出頭,清甜的空氣湧入肺腑,有了一種不真實的充盈感。


    他身旁的下屬驚訝地看到,尊主笑了。


    不是那種陰沉的笑,也不是皮笑肉不笑,更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的、暢快無比的笑。一瞬間,那個曾經與景燁相識的狂傲魔尊又迴來了。除了景燁,他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尊主瘋了。”陳遙長歎一口氣,“他被那個景燁勾得魂都沒了……眼睛黏在人家身上,也不怕把人再盯毛了。”


    向南天:“不可。”


    “不可妄議尊主?”陳遙哼了一聲,“我這不是妄議,是說實話。”


    向南天依然是那張苦瓜臉:“景燁。”


    “不可妄議景燁?”陳遙難以置信地看了向南天一眼,“他給了你什麽好處,你居然開始偏向他了?仙修都是一群道貌岸然之徒,等著吧,他若是拿到解藥,恢複了靈力,就絕不會呆在無涯山了——哎呦,你這麽用力做什麽?”


    給他包紮傷口的向南天木著一張愁苦的臉:“我沒有。”


    替溫寂包好了傷口,景燁把目光投向眾多仙修。他一出現,基本上這些人就注意到了他,此刻正盯著他瞧。見他把目光投過來,其中一個手持拐杖的長眉老者重重一擊地麵:“景燁,你竟敢叛變,真是修真界的敗類!今日討伐魔頭,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你!”


    景燁低頭看了看腳下——他適才一直納悶有這樣強大的陣法加持,為何仙修們不衝過來,原來在魔界諸人不遠處畫著一條線,一道結界自這裏展開,恰好將仙修與魔修隔在兩邊。再打量一下魔界眾人的狀況……有能力撐這道結界的,隻怕就是身為魔尊的溫寂了。


    難怪溫寂會受傷……景燁心中有數,當下笑了笑:“你們就是這樣替天行道的?恃強淩弱,以多欺少?”


    正道頓時一陣嘩然:“叛徒還敢如此囂張!”


    “多說什麽,把他抓迴去,廢了他的修為!”


    景燁正準備說話,被溫寂一把抓住。這男人大概是心情不錯,對他咧著嘴笑:“你不必替我出頭,這些人,我還沒放在眼裏——”


    景燁:“你懂陣法?”


    溫寂啞然:“……”


    “魔界中有陣法師?”景燁挑起眉。


    “有是有,不過他受了重傷……”


    “那就是沒有了。”景燁笑了笑,“不解決陣法師,今日不僅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畢竟我已經跟你‘同流合汙’了。”


    同流合汙……溫寂一愣,景燁已經上前一步,高聲說道:“若是一擁而上,輸了我也不服。不如一對一,比一比真本事,隻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個勇氣——”


    對麵又是一陣喧嘩。長眉老者眉毛倒豎,怒道:“有何不敢!?說吧,比什麽?!奉陪到底!”


    景燁微微一笑:“鬥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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